蔡氏在上房坐的時間有點長,聽著張氏一味的吹捧雪姚,在瞧著坐在一邊給個小豆丁似得雪娃,心裏頗有點不是滋味,推辭身子有點累,站起身走了。


    穿過上房的迴廊,避過滑膩的雪,徑直去了北廂房。


    李氏正摸著青玉給的紅襖,讚歎那花紋繡的好,看到蔡氏進來,趕緊讓座。


    陳雪嬌給蔡氏上了一杯熱熱的茶水,大家坐下來說話。


    蔡氏瞅了瞅李氏手裏的灰鼠裙子和紅菱小襖,目光裏露出了讚歎。她本來就精明,瞅了一眼靜好的神色就明白這衣裳打哪裏來了。


    若是在平常,妯娌倆會拿這事情討論一番,可是因為礙著陳文繡,倒是不好對這事進行評價了。


    不管是麵子上,還是真心,最起碼從現在看,青玉是個不錯的繼母。


    剛成親那日給了靜好一個大金鐲子口口聲聲稱唿她為大小姐,來陳家走親戚表示靜好可以隨時家去住,頭一場雪又送來衣裳。


    這麽看倒顯露了她幾分真心。


    靜好住在陳家,若她不管不問,也沒誰會在背後戳她脊梁骨。


    這十裏八鄉有那麽兩三家後母,有的是麵甜心苦,在外人麵前一副慈母的樣子,內裏暗黑無比。有的是陳老太太那樣的,麵苦心苦,不管是在家還是外人麵前,始終表裏如一。


    青玉這兩種都不屬於。送的灰鼠裙子和紅菱小襖都是上好的料子,隻怕整個白土鎮也找不出穿這樣好衣服的人家。


    這個青玉看起來倒有幾分意思。


    李氏和蔡氏正說著話,陳子富手裏拎著兩個大口袋進來了。


    他一進屋。凍的直哈手,嘴裏哈出雪白的氣,掀起的簾子帶來陣陣冷颼颼的風。


    雪如端來一碗滾熱的薑湯,陳子富接過喝了,舒服的長舒一口氣。


    蔡氏看他腳上幹幹淨淨的,知道是坐車來的,心放進了肚子裏。


    “……本來省兩個錢走著迴來。在街上遇到了二姐,讓東平送我來的。東平把我送到門口迴去了。”陳子富從兜裏掏出一串錢,遞給李氏,“大嫂,還剩下五文錢。”


    李氏不接嘴裏道:“三弟也太實誠了。剩下的錢你給雪娃買點小玩意,還巴巴的帶來。”


    堅決不去收那錢。


    蔡氏瞅著自家男人,埋怨道:“東平送你來,也不說讓外甥來家裏喝杯熱茶,就巴巴的讓他走了。”


    陳子富嗬嗬的笑著,把錢放在了桌子上。


    “大嫂......”蔡氏瞧著陳子富去了上房迴話,歎息道:“……你那茶葉蛋方子就這麽賣給人家了。”


    李氏答了一聲:“是的。”


    這邊陳雪嬌支楞著耳朵,這話就一字不漏的落到了她耳朵裏。


    那茶葉蛋的方子已經賣了好多時日了,蔡氏今兒才來巴巴的問。她是個精明人。不可能沒有緣故的問這話。


    陳雪嬌想了想插嘴道:“三嬸對我們賣方子有啥看法?”


    蔡氏低下了頭抿了抿嘴道:“看法倒是沒有,就是覺得這方子賣的太快了。”


    “三嬸有話不妨直說。”陳雪嬌眉眼彎彎。


    “當時聽說你們要賣這方子,我倒是想買來著。”蔡氏目光郎朗。一片坦蕩。


    倒把李氏和雪嬌驚了一下。


    “當時我和雪娃爹商量,我們也分出去,做個小本生意,學娃爹不肯......”蔡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過你那方子賣了這麽多銀子,即使我來買也拿不出。”


    看來。蔡氏是動了分家的念頭。


    隻是不那麽容易,陳子富是陳老太太嫡親兒子。平時在忽略他,可相比較對待大房,也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親兒子要分家,陳老太太不氣死才怪。


    陳雪嬌倒沒有想到,蔡氏之前有買茶葉蛋方子的打算。可見蔡氏對分家之後的生活有了堅定的目標。


    “看到你們分家日子過的越過越好,說句誅心的話,我這眼熱著哪。我也盼著有那麽一天分出來過,不管是銀錢還是啥的都握在自己手裏,到底方便些。”蔡氏對著李氏掏起了心窩子。


    “四弟妹,這分家也有分家的難處,不分家也少操一份心。”李氏安慰她。


    “在操心也是為自己操心,我倒是想操這份心呢。”蔡氏的語氣裏有了羨慕。


    這時候,上房陳老太太一疊聲的喊兒媳婦過去。


    蔡氏和李氏就此打住了話,一起去了上房。


    原來老太太喊她們過去,是吩咐讓她們做飯。


    別看陳老太太睡著不能動,可依舊家裏大權一把抓,小到喂雞打到走親戚送禮,什麽都要聽她的。


    “今兒也是臘月裏頭一個節,買了這麽些肉菜,做頓好吃的。往年都是我親手操辦,今年我起不來身子,就靠你們了......靠你們我這心裏不大放心哪,真是一把年紀處處操心這操心那。”陳老太太眼睛從兒媳婦麵上一一掃過。


    往年過節真實情況是,陳老太太坐在鍋屋門前指揮,幹活的是李氏和蔡氏,末了,陳老太太還喊屈,非要在炕上躺幾天才緩過神。


    這話一出口,幾個兒媳婦都不敢接話。


    “雖說都是一家人,但這席麵也不能馬虎,今兒誰來操辦?”陳老太太偏偏不去點名,她要的是兒媳婦自個出來。


    以前這樣的活計,一般都是李氏出麵。


    誰知道,今年李氏竟然一聲不吭。


    陳老太太狠狠剜了她一眼,心裏暗罵她就是一隻偽裝的狐狸精。


    “誰來操辦?”陳老太太一連問了三聲依舊沒有人吭氣。不禁又尷尬又惱火。


    “娘,往年都是......”趙氏開口了。


    “是啊,二弟妹。往年都是娘操勞。今年娘受傷了,咱們家我看啊最幹淨利索的人就是二弟妹了,我和三弟妹四弟妹都是愚笨的,今天的席麵你操持,我們就給你打下手吧。”李氏竟然搶先一步打斷了趙氏的話,順便給她戴個高帽,推掉了自己的責任。


    趙氏又惱又怒。李氏隻做不知,笑盈盈的看著她。


    老狐狸!陳老太太暗罵一句。以前的低眉順眼果然都是偽裝的,一分家就露出了真麵目。


    趙氏推辭不是,不推辭也不是,尷尬的張了張嘴。


    “二弟妹。你跟著娘學了不少,今兒這席麵肯定操持的大差不差,我們就給你打下手好了。”蔡氏開口站在了李氏這一邊。


    “有咱們幾個幫襯著,不會的在問娘,也難不到哪裏去。”李氏繼續添了一把火。


    趙氏一口氣憋在嘴裏。


    “你們......”陳老太太剛想開口,就發現簾子底下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直愣愣的看向她。


    雪嬌這個死丫頭!


    李氏自然也看到了那雙眼睛,裏麵溢出的笑意給了自己莫大的勇氣。自己一大早起來熬了全家上下十幾口人的臘八粥,陳老太太還嫌棄難喝,因為陳老爺子給了自己五十文錢。又吃了她一通掛落。李氏縱是個泥人,也有了三分土性,心裏暗自惱了起來。故此不願意接席麵的活。


    陳雪嬌躲在簾子後頭,不禁為李氏的勇氣喝彩!


    “二嫂一向很爽利,做席麵還能難道你。”張氏一向是個拜高踩低的,隻要不讓自己做飯,誰來做都行。眼看著蔡氏、李氏結成了同盟,忙不迭的和趙氏劃清了界限。


    趙氏恨的牙癢癢。被三個妯娌撮哄了去了鍋屋。


    李氏果然隻站著聽趙氏的吩咐。


    趙氏慣會甜言蜜語,一番話說完。善良的李氏動搖了心思,幫著做了幾個拿手菜。


    一家子過日子,總不能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差不多就行了。李氏這樣想著,接過了趙氏手裏的鏟子,朝鍋裏的菜鏟了幾下子。


    上房裏頭,雪姚把雪妙叫進裏間二房。


    之前趙氏一直在跟前,她一直強壓著心底對雪妙的火氣。


    進了耳房,把門一關,劈手就給了雪妙一個耳光。


    雪妙捂著臉,呆呆的,魂都丟了。


    “……我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我親生的妹妹偷了我的東西,偷別的也就罷了,你偏偏偷我的那隻簪子……”雪姚的目光如一頭嗜血的獸,呀呲欲裂的看著雪妙。


    雪妙渾身哆嗦,捂著臉不敢吭氣。


    “娘隻當你小,不說你,你可知道那東西值多少銀子,你就這麽給我偷去了,偷去了也罷,怎地又到了四嬸手裏。”一想到張氏帶著簪子麵色得色的樣子,雪姚的心猶如放進了油鍋裏,滾了又滾。


    雪妙終於迴過神,眼淚成串的往下掉。


    “我想著姐姐有那麽多好東西,以為拿一枚簪子不打緊,誰知道那麽貴。”


    “我有那麽多好東西那也是我的,你偷了就是偷了。”


    一個“偷”字讓雪妙心塞難忍,不管不顧的發泄一氣:“你在丁府出好的穿好的,憑什麽我在這鄉下,穿你剩下來的衣裳,戴你不要的珠花,你天天潑天的富貴享個沒完,憑啥我要留在家裏受苦。”


    雪姚哧的一聲笑了,嘴裏猶如含了鐵鏽一般,笑容裏竟然有了一抹淒涼:“潑天的富貴?潑天的富貴?你們隻看到我穿好的吃好的,可不曾想過我為奴為婢的日子。你縱在家裏受苦,也沒有誰把洗腳水澆在你身上,也沒有誰摔個茶杯都嚇得磕頭饒罪。”


    雪姚的聲音罕見的高亢,聲調絲絲破碎,帶著些歇斯底裏的味道。


    雪妙忘記了哭,呆呆的看著姐姐,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


    鍋屋裏,妯娌幾個把飯菜做好了。


    最後大部分菜依舊是李氏操持,趙氏獨自做一條魚、炒了兩個菜,可她平日裏哪裏沾過手,隻覺渾身骨頭都酸了。


    上房擺放了桌子,一盤一盤的菜從鍋屋端了進去。


    陳老爺子笑眯眯的看著李氏妯娌幾個,這才是過日子的樣子。


    菜上齊,大家坐定了,雪姚和雪妙才從裏間出來。


    姐妹倆低著頭坐在趙氏一旁,眼睛紅紅的,雪妙的臉上雖然用胭脂和粉遮蓋了,可依舊能看到指頭的影子。


    趙氏看著兩個閨女的樣子,心裏猜著了*分,心疼的吃不下菜,心裏暗恨起張氏來。(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田園步步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楠木生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楠木生花並收藏田園步步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