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嬌繼續開始賣茶葉蛋。之前醃的鹹鴨蛋送托人送給姥姥家幾隻,給隔壁香蓮家幾隻,給清風莊幾隻,剩下的都除了自己家吃了幾隻外都送給了秦師傅。


    陳雪嬌打算大規模醃製一些,專門賣給紅白喜事或者酒樓,她手裏有十兩銀子足夠收購鴨蛋了。但是因為進入深秋了,鴨子開始養神不怎麽下蛋。本來茅山這一帶養鴨人家就不多,所以鴨蛋很難大規模收。


    之前聽說二姑夫鄭豁子經常去外麵收幹貨,陳雪嬌就想抽個時間找二姑夫在外麵打聽收鴨蛋的事情。


    這天,天氣晴好。


    陳家來了親戚,這親戚不是別人,正是小姑陳文嫡一家子。


    陳雪嬌還是在大姑陳文英的葬禮上見過一次陳文嫡。當時是在王家,對她沒有任何感覺,隻模糊的覺得她長得和陳老太太很像,容長臉兒,三角眼,眉毛飛到鬢角,一說話就習慣性的皺眉眯眼,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


    小姑父和表妹春姐兒以及秋姐兒則是頭一迴見。


    小姑父段二虎長得五大三粗,濃眉大眼,一見到雪嬌幾個孩子就笑。抓果子給雪嬌幾個吃,和對待陳雪妙一樣親熱。


    春姐兒整個臉的輪廓長的像極了陳文嫡,一雙大眼睛倒是隨了爹段二虎。隻是和陳文嫡一樣,看向雪嬌雪如靜好齊平的眼神充滿不屑,單單拉著雪妙在嘀咕。


    秋姐兒年紀小,一張圓臉,胖乎乎的很討喜,一派天真爛漫,跟著齊平二蛋三蛋跑進跑出玩的不亦樂乎。


    看到陳雪嬌在家門口擺攤賣茶葉蛋,段二虎摸著雪嬌的頭誇讚了幾句,陳文嫡則不屑一顧。


    “大哥好歹是秀才,怎麽竟讓你做這樣下賤的營生,不怕辱沒了名聲。”陳文嫡劈裏啪啦就是一頓訓斥。


    “說什麽呢。”段二虎變了臉,朝雪嬌賠笑,“你小姑就這樣,你賣你的茶葉蛋,我看挺好。”


    陳雪嬌本來想對陳文嫡反擊幾句,但是看到小姑父給自己賠了不是反而怕傷了他的臉麵,隻得笑嘻嘻到說:“姑父,中午嚐嚐我的茶葉蛋,還剩下幾個我不賣了,中午剝了給你吃,在配點爺的酒。”


    “那敢情好。”段二虎開心的直樹大拇指,又問了幾句雪嬌怎麽想出煮茶葉蛋的法子,才隨著陳文嫡走進上房說話。


    陳文嫡來了娘家,最高興的就是陳老太太和陳老爺子。陳老太太有個專門大箱子,裏麵裝滿了自己的體己以及吃的,每次陳文嫡迴娘家,她都會專門打開箱子把平時藏的好吃的拿出來。


    這次,陳老太太不僅拿出了吃的,還囑咐李氏殺雞做飯,因為姑爺難得來了一次,陳老太太命陳子富去鎮上割兩斤肉,在買幾個鹵菜下酒。


    陳文嫡此時來娘家是看陳子長。


    陳老太太最疼的人是陳子長和陳文嫡兄妹倆,所以兄妹倆的關係比一般的兄弟姐妹要親。


    陳子長的傷已經好了一大半,但是胳膊依舊吊著,陳文嫡一看到陳子長的手臂,眼淚就下來了。


    陳老太太看到這場麵,心疼兒子也跟著哭了一場,被蔡氏和趙氏勸住了。


    趙氏麵子上淡淡的,心裏想,好你個陳文嫡,你哥哥被打你早幹嘛去了,到現在才來看他,難不成是想要我那三匹江南染花布才趕著來了。


    春姐兒拉著陳雪妙說話,雪妙不像以前那麽熱情迴應,也是因為雪妙覺得那布給了姑姑心裏頭藏著一股氣呢。


    “……哥哥怎麽就被打了?我也聽說了,之前因為家裏忙,一直沒有時間來看看,這地裏的活剛忙完我就趕緊過來了。”陳文嫡坐在陳老太太身邊擦了擦眼睛。


    趙氏心裏冷哼,誰不知道你在家裏過的什麽日子,還下地,恐怕你連自家地都不知道在哪裏,這隻不過是給自己找的借口罷了。


    “先前我怕你擔心,就瞞著你,不讓告訴你。你知道了就腳不沾地到來看你哥,到底是親兄妹。”陳老太太感歎。


    陳文嫡就埋怨起來陳秀才:“大哥也真是,他不是秀才嗎?不是說見官不用跪?怎麽不拿了名帖去縣衙門給我哥出口氣。”說完狠狠剜了李氏一眼。


    “咳,咳。”陳子長咳了幾聲,他並不想讓大家借住這個話題聊下去,於是截住文嫡的話,“我都好了,提那沒用的幹什麽。”


    段二虎看了看陳子敏尷尬的表情,心裏了然,在加上他一向尊敬陳秀才和李氏,於是樂的轉移了話題。


    不知怎麽就聊到了蔡氏的懷相問題。


    “都說酸兒辣女,老三媳婦這次吃酸吃的厲害,我看這次壞的是個帶把的。”陳老太太的目光在蔡氏的肚子停留了一下,滿含著期盼。


    蔡氏聽了這話,心裏就像六月裏喝了一碗冰綠豆湯,全身都鬆弛下來,高興的挺了挺肚子。


    “我看不一定。”陳文嫡撇了一眼蔡氏的肚子,笑眯眯的說,“我當年壞秋姐兒的時候,也是喜歡吃酸,肚子也像三嫂這麽尖尖的,誰見了都說是個帶把的,生出來不也是個丫頭。剛好春姐兒也是個丫頭,雪娃也是個丫頭,我看三嫂的命和我一樣,這一胎指不定也和秋姐兒一樣是個丫頭。”


    陳文嫡的話一出口,整個屋子都啞口無言。陳雪嬌就看到蔡氏臉漲的通紅,眼睛帶著恨意。


    陳雪嬌想陳文嫡就是那類人,自己有了不如意,仿佛所有的人都和她一樣,她心理才能獲得平衡。


    陳文嫡還不自知的繼續洋洋自得:“我敢肯定,三嫂這一胎是個閨女。”


    蔡氏氣的牙齒發酸,借口胃裏冒酸水連晌午飯也沒有吃就迴西廂房躺著了。


    陳文嫡更加得意指著燉雞說:“三嫂剛才還好好的,怎地就不舒服了呢。是不是因為看到雞了,這和我懷秋姐兒一樣,我那時也聞不得雞湯味,一聞就吐酸水。”


    陳雪嬌就想,陳文嫡這是什麽樣的心理。


    陳文嫡吃著飯不忘記挑三揀四,一會說李氏的饃饃蒸的不好,一會說雞燉的不入味。段二虎幾次想打斷,陳文嫡都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嘴巴一張一合,喑啞帶著點尾音的聲音像極了陳老太太。陳雪嬌想,陳文嫡老了,肯定是陳老太太的翻版,說話的語氣,用詞,動作,表情,簡直和陳老太太如出一轍。


    段二虎不滿意了,放下了筷子,陳文嫡才閉上嘴巴。於是段二虎重新拿起筷子,就誇陳雪嬌的茶葉蛋煮的好吃。


    飯後,李氏帶著幾個孩子迴屋。


    “小姑怎麽那麽喜歡挑娘的刺。”陳雪嬌抱怨道。


    “以前也喜歡啊,每次來家裏都要挑娘的刺。”陳雪如不滿的說。


    李氏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你小姑就那樣,以前在家裏當姑娘時候也這樣,她挑刺挑她的,隻要你不搭腔,她說幾句就不說了,一旦你搭腔了她能說個沒玩沒了。我那麽多事情,我幹嘛花時間和她計較這個。”


    陳雪嬌看著李氏淡淡的笑容,想這就是李氏在陳家生存下去的法則吧。


    陳老太太把身邊的人支走,母女倆坐在一起說著悄悄話。


    文嫡拿著江南印花染布,眉梢眼角都是喜悅。


    “我估摸著,這布給你了,能二嫂子心裏有點膈應。”陳老太太壓低聲音。


    “她的好東西還少?我說呢今兒她咋不笑。”陳文嫡撇了撇嘴,“娘,不是我說這話,我一向和二嫂好,但她一些做派我就看不上。雪姚每年拿家裏的東西有多少誰知道呢?每年孝敬你的就兩套衣裳,幾盒子吃食,那些金釵銀釵的哪裏去了?還不都被她獨吞了。”


    這話別人說也就罷了,偏偏是最疼大小閨女說的,陳老太太記上了心裏。


    母女倆一直說到了日影西斜才起身。


    陳文嫡迴去的時候,陳老太太給了一籃子雞蛋兩隻雞。


    陳老太太一直把文嫡一家送到村口才迴家,一迴到家裏就把趙氏支著去喂豬,她則去了趙氏房裏。


    不久,上房就傳來陳老太太的罵聲和趙氏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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