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看到了周牧楓一曲終了,大門口的十餘人才施施然走了過來。


    陰影退去,周牧楓瞪著迷蒙的眼一瞧。


    玄色袍服,輕質板甲,手持寬刃刀。


    “臨安玄衣衛。”周牧楓呢喃道。


    臨安玄衣衛,是元康帝手下直屬於他的一支絕對的親衛隊,平日裏配合巡城的不良衛保衛著臨安城的安全,也兼任臨安城周邊的安全。


    一人身著繡著紅線的玄衣領軍,越眾而出,盯著周牧楓。


    “周牧楓,你可知道你的身份?”男人輕喝道。


    周牧楓點頭:“知道。”


    男人側身:“駙馬,請吧。”


    周牧楓搖搖頭,將懷中的吉他遞給了一臉懵逼的周四,然後從懷裏翻出幾兩碎銀,遞給了三人。


    “找間偏房睡一覺吧,過幾天我就出來。”


    “出來?”男人輕笑:“依宗人府律中對宗室的律法,駙馬沒有幾個月出不來了。”


    周牧楓神秘一笑:“未必。”


    然後施施然跟著他走了出去,可還沒出兩步,莫菲帶著人攔住了玄衣衛。


    “吳大人,我想知道周先生犯了什麽法了?”


    莫菲沉聲道,他的身後,是一群喝得醉醺醺雙頰微紅的書生。


    吳四海麵無表情:“玄衣衛辦事...你們,真的要阻攔我等麽?”


    “更何況,周牧楓是駙馬,大康宗人律令,他不可來這種地方,所以,你懂了麽?”


    莫菲一咬銀牙:“周先生大才,你們...”


    “我們怎麽?”吳四海冷笑。


    周牧楓一看情況不對,站了出來。


    “莫兄,周某確實是違反了律法,罪有應得。”


    他一看這情況不對啊,這家夥是要撈自己啊。


    這咋行?


    還想不想被休了?


    所以他直接出言勸誡:“犯錯就要罰,更何況,周某此事應該並不虞生命危險。周某感謝各位執言了。”


    周牧楓拱手一禮,為防止夜長夢多,直接出了天香閣。


    他走後天香閣一片寂靜。


    “莫師兄,咋辦?”


    莫菲一跺腳:“周先生有如此大才,大康王朝不能失去他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天亮之後我們就去找老師,老師不行就直接到皇宮門前請願!”


    “咦?我怎麽會知道耶路撒冷的?奇怪奇怪。”


    在然後,這群學子也失去了遊玩嬉戲之心,紛紛尋了休息之處,大睡起來。


    天香閣的三樓,老鴇麵色沉重,轉頭看向墨玉。


    “女兒,這...”


    墨玉神秘地嬌笑一聲:“無事,周先生死不了的,但是皮肉之苦免不了了。”


    另一邊,宗正寺大牢裏,周牧楓被押到了一間牢房裏。


    宗正寺是大康王朝掌管皇族、宗族、外戚的組織,說白了就是管理跟皇族有任何關係的地方,當然,皇族等宗室子弟犯錯了,也關押在這裏。


    “到了,這兒就是你周牧楓的地盤了。”吳四海諂笑著將他引入牢房,與剛才在天香閣的冷漠表情大相徑庭。


    周牧楓的酒意現在也早已散了個七七八八,他隔著鐵柵欄向吳四海拱手:“謝過吳將軍了。”


    吳四海有些受寵若驚:“周先生言重了,先不說你的驚世詩才,單說您發明的曲轅犁,那就是拯救了萬千大康人啊。”


    說著,他抹了抹眼淚:“周先生為何不早發明這曲轅犁...否則,在下的村人也不會死的就剩我一戶了。”


    周牧楓沉默。


    不隻是大康,華夏上下幾千年中,每時每刻都有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餓死,直至某位袁姓偉人的出現...


    許久,他抬頭,堅定地答:“會的,每個人都能吃飽,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日子,會來的。”


    吳四海離去的步伐一頓,然後快步離去了。


    ......


    臨安公主府


    蕭玲瓏端坐在主位上,等待著一個也許再也不會來的人。


    主屋內,春桃侍奉在蕭玲瓏身旁,蕭玲瓏麵色冰冷,氣場強大。春桃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夜明星稀,蕭玲瓏的臉色愈發難看。


    今天大朝會傳出一個重磅消息,那就是自家駙馬向自家皇兄進獻了一種農具,能夠大幅度增加耕種的效率。


    蕭玲瓏不懂農事,但也清楚的知道,農事對於整個大康王朝、整個大康的子民的意義。


    於是在晚上點卯的時候,蕭玲瓏鬼使神差的打算等一等周牧楓,以往她都是直接不等周牧楓的。


    “罷了,不等了,隨本宮用膳吧。”


    突然,門外一陣人影綽綽,幾個公主府侍衛急匆匆走了進來。


    “稟公主殿下,駙馬...駙馬的消息有了。”


    蕭玲瓏鳳眸一抬:“說。”


    侍衛咽了口口水,低聲道:“駙馬...”


    “駙馬去了天香閣。”


    蕭玲瓏麵色愈發冰冷:“你說什麽?”


    侍衛答:“駙馬與今日下了朝會返迴鎮北侯府後,於申時末離開了鎮北侯府,然後帶著他三個侍從,直接去往了平康坊的天香閣。”


    春桃直接道:“胡說,周駙馬怎可能去那煙花柳巷之地?”


    蕭玲瓏隻感覺靈魂仿佛一顫,好像什麽東西離她而去了。


    侍衛單膝跪地答:“屬下句句屬實。”


    “駙馬進入天香閣後,便與太傅家三房的四子產生了衝突,他們打賭,誰能獲得天香閣花魁墨玉的青睞誰就勝。”


    “駙馬...駙馬當場做出了四首以春夏秋冬四季為題,足可流芳千古的名詩。”


    蕭玲瓏嬌軀一顫:“誦來。”


    侍衛從懷中掏出一張紙,誦讀道:


    “第一首,名為《詠柳》”


    “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


    “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蕭玲瓏一愣,斂眸道:“還行...”


    隻是她顫抖的身軀顯示出她並不平靜。


    侍衛繼續:“第二首,名為《小池》”


    “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春桃愣住了,她自小跟蕭玲瓏一起長大,作為臨安公主的貼身侍女兼陪嫁丫鬟,也算是飽讀詩書了。


    現在,她也為這兩首詩的意境感到驚訝。


    侍衛將紙張翻麵,繼續道:“第三首,名為《秋詞》”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讀著讀著,侍衛胸中湧出一股豪邁之意。


    “好雄邁的詩句。”蕭玲瓏評價道,但是她身旁的春桃便也聽出了她語氣中些微的顫抖。


    侍衛沒停頓,接著道:“最後一首名為《江雪》”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蕭玲瓏後退一步,語氣壓抑不住的不可置信:“這些詩...這些詩是他作的?”


    侍衛頭低得很低,不說話,但心裏卻暗爽。


    叫你整天把他當一條舔狗吧,現在好了,人家沉屙散盡,詩才盡出了。


    人家懶得理你了,幹脆去煙花柳巷之地了。


    “罷了,你們離去吧。”


    蕭玲瓏臉色蒼白,開始趕人。


    “殿下...”春桃有些擔心地道。


    “你也出去!”蕭玲瓏語氣平靜地道。


    眾人告退,徒留蕭玲瓏一人在空蕩蕩的主屋。


    月光下,蕭玲瓏低垂著腦袋,語氣喃喃:“是本宮...做錯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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