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的時間似乎凝固了一般,我看著劉曉蓉五指成爪直直的抓向我爺爺的胸口,目標所致的位置,正是我爺爺的左胸,那裏,是心髒的位置。


    而我爺爺踉蹌著身子剛剛站起,這一擊眼看避無可避。


    我急的扔下手中的西瓜刀就往我爺爺那邊跑去,可是以我的速度是肯定來不及的,現在唯一有機會救我爺爺的也隻有宋貂了,她離我爺爺的位置比較近,而且她會飛。於是我一邊奔跑,一邊大吼了一聲宋貂的名字。


    我來不及轉頭看一眼宋貂是否反應了過來,那一瞬間我的眼裏隻有我爺爺,因為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快到我剛剛做出反應的時候,劉曉蓉的利爪已然逼近。


    雖然不得不承認一切在我眼裏都像是慢放了一般,我能清晰的看見劉曉蓉的利爪一寸一寸的挪動,但是我的動作也同樣很慢,哪怕我一瞬間爆發出的速度恐怕已經超出了我自身的極限,但跟劉曉蓉的速度比起來依然不值一提。


    還是來不及了……。


    血光綻放的那一刻,我的腦海裏瞬間被各種情緒填滿,悲傷,憤懣,仇恨……。到最後我的大腦空白一片,雙眼通紅的看著的在半空中飄灑的血花。


    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風聲沒有了,邋遢老頭的疾唿聲也沒有了,安靜的十分可怕。我知道,那一瞬間我整個人都像是丟了魂一般,風聲有,邋遢老頭半張著的嘴也還在一開一合,隻是我聽不到這些聲音了。那個保護了我二十年的爺爺就這樣為我而死,在我看來,天塌下來也不過如此。


    隻是這時候,那片血花綻放的位置突然閃現出一些白光,緊接著宋貂的身形慢慢顯露出來,原來最後宋貂還是趕了過來,就像那天晚上為了救我一般,她用自己小小的身體替我爺爺擋住了致命一擊,但她的後背卻被劉曉蓉的利爪穿透了,恍惚間我看到在半空中緩緩下落的宋貂在看我,她在看著我笑,笑的和當初在雪地裏奔跑跳躍時一樣開心,也……很漂亮!


    我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該難過,宋貂救了我爺爺,代價卻是她自己的命,我終於明白了前年我豁出命去救成叔時,老蔡看著我的眼神為什麽那樣複雜了,也明白了為什麽老蔡明知道幫不上什麽忙卻依然義無反顧的去和我並肩作戰了。對他而言,我和他爸爸的命都很重要,如果讓他從其中做一個選擇的話,他是絕對不可能有選擇的。後來我強迫老蔡選擇了他爸爸,可是他做出這個選擇的同時也同樣選擇了和我一起死,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天晚上的老蔡其實已經做好了陪我一起上路的打算了。


    可是現在呢?這個選擇淪落到了我的身上,我該怎麽辦?如果沒有我喊的那一聲,宋貂可能還沒有注意到我爺爺的情況,也不可能出現現在這一幕。所以事實上是我強迫宋貂做出的選擇,我選擇了用宋貂的命來換我爺爺的命,不……,不是的,我沒有這麽想過!那為什麽此時付出生命代價的是宋貂?


    我看著宋貂在半空中如同花朵一般飄落的嬌小身體,看著她哪怕已經慘白無比的小臉,卻依然強撐著對我微笑。我忽然感覺心很痛,像是被什麽東西堵在心口一般,整個人都喘不過氣來。


    我的眼淚不停的往下流,淚水遮住了眼前的一切,宋貂的身體模糊間像是天空中突然綻放的花朵一般淒美。


    我不知道自己大張著的嘴到底都喊出了些什麽,我聽不到了,隻記得到後來變成了‘啊啊啊……’的仰天咆哮,狀若瘋狂……。


    狂風吹過,一道大紅色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我麵前,如同七歲那年第一次遇到劉曉蓉時遭遇的情形一般,一張血盆大口從我的頭頂狠狠咬下,周圍的一切都變了,我再也看不到宋貂淒美的身影,再也看不到她對我笑,整個世界變得通紅一片,我像是掉進了大海一般,張著大口卻再也唿吸不到一絲空氣,接著連血紅色的世界都慢慢變得模糊,我的意識裏最後劃過一絲悲傷之後便徹底陷入了黑暗。


    ……


    ……


    是夢是真是虛幻,是走是留是人生。原來人生真的如同黃粱一夢,有時候就連我們自己都分不清夢和現實到底有什麽區別,更分不清夢是不是夢?現實是否真的是現實……。


    是啊!一切都像一場夢……。


    我看到自己迴到了家裏,我爺爺拿著煙杆兒啪噠啪塔抽著旱煙,火光一明一滅,他老人機立馬拿出打火機與不甘魂飛煙滅的煙葉子做著鬥爭,你來我往,樂此不疲。


    我笑了笑,上前一步掏出兜裏的香煙想給他換上,卻在手剛接觸到他的煙杆兒時他又消失不見了。


    畫麵一轉,院子還是那個院子,隻是周圍的一切都變了,起了很大的霧,淩晨的氣息十分濃厚,我唿吸一口,似乎迴到了去年暑假我起個大早看日出的那天,隻是沒有手機,也沒有張柏芝的《星語心願》。


    “小麗……。”


    身後有人叫我,是老蔡的聲音,我轉身,看到的正是老蔡。隻見他朝我走過來,一臉興奮的跟我說他終於說服了他爸爸,以後他就可以陪我一起在家上學了。我想跟他打招唿,他卻在我剛剛抬起手時徑直穿過了我的身體。


    畫麵再次一轉,院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我待了整整三年的縣城實驗中學,下雪了,來的很突然,也很大,幾個唿吸間,整個操場已經白茫茫一片。雪地上突然多出了很多人,有我認識的,也有我不認識的,就像那年冬天下雪時的場景一般,所有人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都十分喜愛,不多一會兒,操場厚厚的雪白上便多出了很多雜亂的腳印。


    人群中有一道身影十分的惹人注目,她紮著高高的小馬尾,穿著雪白的羽絨服,嬌俏的身姿蹦蹦跳跳,很可愛也很漂亮。我看著宋貂開心的笑容,站在二樓的陽台上也笑了,她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目光,於是轉過身看著我,露出兩顆小虎牙,然後往雪地上一抓,凍的通紅的小臉不懷好意的看著我笑,接著毫無預兆的把手中的雪球向我砸來。


    我下意識的抬手往前一擋,視線被擋住的同時場景也隨之一變,隻是這一次沒有熟悉的畫麵傳來,周圍再次陷入了黑暗,我熟悉的學校和家變成了遠處的一個小光點,在那裏,似乎還隱隱傳來很多聲音,有我爺爺的,有邋遢老頭的,也有老蔡的,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聲音,聲音很雜亂,我聽不到他們都說了些什麽。我想要挪動腳步向那個小光點靠近,卻像是被什麽東西吸住了一般,我被一股強大的吸力往身後的黑暗中越拽越遠……。


    ……。


    我曾在不止一次的絕境中以為自己會死,每當我感覺無力迴天的時候我都會在心裏問自己:這次真的要死了嗎?卻每一次都化險為夷。


    這一次我沒有問自己是不是真的死定了,那一刻我的心裏沒有那麽多的想法,也來不及對自己發問,可是這一次我卻真的死了。


    地府是什麽樣的?我見識到了。此時的我正站在傳說中的陰曹地府,周圍的一切都沒有生氣,放眼望去除了灰色就是白色,當然了,白色的占比很少,大多是一片死寂的灰,頭頂上的天空也是一片灰白。遠處隱隱有一道高聳的城門,上麵寫著黑色的三個大字--酆都城,那也是唯一能看到的不一樣的顏色了。


    酆都城,也叫豐都城,是傳說中的陰司地府,據說人死之後首先要去的就是酆都城,待地府判官查明前世今生之後才安排下輩子到底是投胎為人還是投胎成畜生,又或者罪孽深重的話則直接打下十八層地獄,是刀山火海,還是生煎活煮就要看罪孽的深重程度了。


    酆都城說起來雖然是歸陰曹地府所轄,但其實酆都城在陰曹地府中扮演的更像是一個中轉站的角色,酆都城也是有主人的,傳說酆都城的主人被人稱作陰王,但這裏的陰王卻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列仙傳》和《神仙傳》中有記載,在酆都城中有一座山名叫平都山,是道教七十二福地中的第四十五福地,據說曾有王方平和陰長生二人在此處修得大道,位列仙班之後二人便成了酆都城的掌控人,二人合稱‘陰王’。


    此時我正走在通往酆都城的路上,隻是我沒有想到去投胎也是需要排隊的,按理說應該沒有人會插隊,因為正如別人說你上趕著投胎的時候你肯定會揍他一樣,但事實卻出乎我的意料,上趕著投胎的有,而且還不止一個,好像是排隊就會有插隊的,這個‘光榮’的傳統不止存在於陽間,在陰間也是如此。


    看著前麵一長串望不到頭的鬼影,我前麵一個大媽終於忍受不了,往四周張望了一下,看了一眼邊上像是紙人一樣站的筆直的陰差毫無動靜似乎不會動的樣子,於是大搖大擺的就要往旁邊挪動腳步,可是她才剛剛走出隊伍,那紙人一樣穿著黑色衣服,臉上抹著腮紅的陰差突然動了,手中的鞭子毫無預兆的迎頭劈下。


    啪的一聲,鞭子狠狠落在大媽的頭上,這一鞭子的力道顯然不淺,大媽被打的哎呦一聲發出慘叫。


    可是這大媽顯然也不是好惹的角色,當然了,隻限於活著的時候,隻是她好像還沒有接受自己已經死了的事實,於是她怒了,隻見她抬起頭囂張的指著那陰差鼻子,嘴裏罵道:“敢對老娘動手,你知道老娘是誰嗎?老娘是xx局長他媽媽……。”


    可任憑她怎麽罵,那陰差就是沒有動靜,也沒有再動手的意思,在在她看來可能是那陰差怕了她吧,於是她罵的更狠了,掐著腰把那陰差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然後還說要叫她兒子幫他報仇,什麽弄死那陰差全家雲雲,似乎還不解氣,罵著罵著那大媽動起手來了,典型的潑婦手段,擼起袖子就往那陰差臉上撓去。


    沒腦子的活人不少,但死了還沒腦子的是真不多,那大媽就屬於活著死了都沒腦子的類型,於是她悲劇了,那陰差又不是為人民服務的公務員兒,劈頭蓋臉又是幾鞭子,然後單手提起她就給扔到了隊伍最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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