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在這樣的一個地理環境,迴家對我來說就像是一條長征路。


    晚上十一點半,我還獨自一人打著手電走在迴家的小路上。經過了一個半小時的跋涉,我終於走完了大路,踏上了迴家的捷徑,雖然是深山老林,路也崎嶇不平很是難走,但是走過那麽多年,對我來說倒是沒有什麽。


    或許有人不信,說為什麽不打車什麽的。這麽跟你們說吧:我們學校打車去我家的話要換三次車,第一次是縣裏到鎮上的麵包車,五塊一個人。然後是鎮上到村上的摩托車,還是五塊一個人。


    第三次是村上到我們村民小組的11路,不要錢。


    而我呢,很幸運的坐上了從縣裏到鎮裏的麵包車。然後接下來就厲害了,五塊錢直接省了下來,跨級坐上了11路。


    因為這麽晚的時間,摩托車是不可能有的了,我們村上跑摩托的就那麽一兩個。這個時間段要是還出來跑車,那就是有病。


    從村上到我家走捷徑的話需要穿過兩座山,大路並不是沒有,相對於我此時走的這條一腳踏下去連膝蓋都看不見,而且需要兩隻腳交替往前走、僅僅二十公分左右寬的路來說。從村上到我家那條需要跨過三條溝,而且滿是急彎陡坡、隻能容得下一輛小型拖拉機的路來說真的是大路無疑。


    隻是走那條路需要多增加一倍的路程,所以作為一個腦子沒有任何問題的我,每次都是果斷的走向此時腳下這條路。


    走了半小時左右的山路,我終於到了最後一座山的山頂,我家正是修建在這座山的山腳下,如果是白天的話,我站在這兒就可以看見我家的房子了。


    山頂上長滿了鬆樹,風一吹,那種鬆樹獨有的聲音便會響起。怎麽說呢?很綿長的一陣嗚嗚嗚的聲音,就特麽像鬼哭狼嚎似的。


    他大爺的,要說這人啊就是尿性。此時的我腦海中不自覺的又浮現出教學樓背後小樹林裏那小娘皮來了。然後就是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這樹林裏麵還有幾座野墳呢,雖然我很不願意去想這些,但偏偏就是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雖然我也知道那幾座野墳頭的主人都不知道去世多少年了,我就算現在衝過去把它們都給刨了,它們也不可能從墳裏爬出來把我怎麽樣。


    但我就是感覺全身發毛,於是步子也深一腳淺一腳的邁的更大了。


    說起來我自己都有點看不起自己了,在這之前的時候,我走在這條路上是絕不會有這種感覺的。甚至可以說跟現在相比,之前的我完全就拽的像個二五八萬似的。


    別說像現在這樣了,那簡直就是大爺啊,完全一副: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活人可以過,死人必須脫層皮才能過的狀態。


    當然了,這些都是現在的我才能有的心裏活動,當時的我可沒功夫想那麽多,我當時心裏唯一的想法就是,快點到家、快點到家。


    但就像之前說過的:時間是個操蛋的玩意兒,當你感覺痛苦的時候,它總是一步三迴頭的看你笑話。不知怎麽的,我不管怎麽走,這條路都好像沒有盡頭似的。


    我忽然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拿著手電往四周一掃,這一看不要緊,頓時嚇了我一大跳。


    隻見周圍的景象沒有絲毫的變化,你大爺,敢情我一直在原地打轉呢?


    我有些不敢相信,於是又往前快步的走了起來,同時觀察著四周。


    隻見我走一步,周圍的景象也跟著我走了一步似的。此時的我終於沒心情再去想什麽小娘皮、也沒心情去想什麽樹林子裏的野墳頭了。


    沒錯,我特麽的見鬼了啊,這大名鼎鼎的鬼打牆就擺在眼前,我要是連這點見識都沒有的話,估計我爺爺看見了都不想救我,不把我扔糞坑淹死就不錯了。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盡量恢複之前那種怕天怕地怕老班,但就是不怕鬼的氣勢來。


    同時心裏也安慰著自己,世界上哪有那麽多小娘皮那種狠角色,況且這林子離我家那麽近,要是真有什麽厲害的東西,我爺爺能坐視不管?


    想到這裏我的底氣頓時足了不少。


    鬼打牆這種東西,說難破也難破,說不難破也不難破,主要還是看人。而對於我來說,就屬於是不難破的類型,一泡童子尿,管你什麽牆呢,隻要不是城牆。


    於是我解開皮帶就準備行兇,可是解到一半我又給係了迴去。我是誰啊?這種貨色值得我掏槍嗎?顯然是不值得。


    而且就算鬼打牆破了,那我的精神損失費怎麽算,我的小心肝現在還在撲通撲通亂跳呢。


    於是抱著這種一定要這不開眼的東西知道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的心態,我老神在在的掏出了開眼符。


    天法清清,地法靈靈,陰陽結精,水靈顯形,靈光水攝,通天達地,法法奉行,陰陽法鏡,真形速現,速現真形,吾奉三清道祖敕令。


    “哎呀媽呀”


    在天眼一開的瞬間,隻見一張足以印上四十五碼大皮鞋的國字臉、泛著病態一般的慘白色出現在離我的鼻子隻有幾毫米的位置。


    這一下可把我嚇的夠嗆,直接使我一屁股坐了下去,同時身形一個不穩,直接沿著路牙子滾落了下去。幸好下麵是梯地,不算是太高,也就一米多的樣子,但毫無準備之下還是摔了我個七葷八素。


    我徹底發飆了,看他身上的鬼氣,這明顯是一個小鬼。可這不長眼的東西居然敢嚇我。我掏出大殺器五雷符就準備送他去見閻王爺,不對,魂飛魄散了見什麽閻王爺?


    不管了,管他去見誰呢,反正我是不想再見到他了。


    出於發泄剛剛受到驚嚇的心理,我拿著符,並沒有念咒語,而是怒吼了一句:“我去你大爺的”


    喊出來之後我就準備念咒語,可這小鬼似乎是有點見識似的,看到我的動作居然急急的向我撲了過來,同時雙手不斷的擺動,嘴裏嘰裏咕嚕的不知道念的啥。


    嗬嗬,現在知道怕了,來不及了。


    雷祖聖帝,遠處天曹。


    掌管神將,鄧辛張陶。


    能警萬惡,不赦魔妖。


    雷聲一震,萬劫全銷。


    你給我去死吧。


    我念完咒語的那一刹那,那小鬼也剛好撲到我的麵前,而我也終於聽到了他嘰裏咕嚕念的是啥了。


    隻見他站在我的麵前,一臉害怕的不斷擺著手。同時嘴裏結結巴巴的說著:“不要,不要,小、小麗,我是你、、你大爺啊”


    “你大爺……”我輕呸了一口,什麽玩意兒啊,還敢罵……。


    臥槽,真是我大爺……。


    這下子我也看清楚他的長相了,真的是我大爺啊,他怎麽會變成這幅德行了?不對,他怎麽死了啊?


    完了完了,我要把我大爺打的魂飛魄散了。我也慌了神,這下子可怎麽辦,都怪我,不看清楚就動手,我就說為啥坑日劇裏那些士兵看見可疑的人怎麽不直接開槍,而要拿槍指著對方,來一句不許動呢?當時我看這種劇情的時候還腹誹了一句別人sb,看見人不開槍還墨跡啥,結果被反殺了吧。


    現在我是明白了,原來sb是我呢?


    我閉上眼,不敢去看我大爺接下來的慘狀,甚至連想都不敢去想。


    我內心一片空白,隻有無限的悔意,我親手把我大爺打的魂飛魄散了,我爺爺要是知道的話,我不得被他打死。


    隻是過了半晌,想象中的雷聲居然沒有動靜,四周安安靜靜的,隻有那一片鬆樹林依然在發出嗚嗚嗚的鬼哭狼嚎。


    我疑惑的睜開眼睛,隻見我大爺安然無恙的站在我的麵前,正衝我傻笑。


    我有些不敢相信,也有些不解,難道我手裏這張五雷符是廢紙?不可能啊,連符紙有沒有效我都不知道還玩個球啊?


    我忽然想了起來,念咒語的時候最後一句好像沒念出來我就直接來了一句:給我去死吧。難怪呢。


    ···


    所以說,命運是個很有趣的東西,當你覺得你安然無事的時候,它往往會給你當頭一棒。而當你覺得必死無疑的時候,它往往又會給你一線生機。無數次的考試結果早就已經驗證了我的猜想。


    我看著眼前的大爺,他也在看著我。雖然他現在的狀態讓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感覺頭皮發麻。但是我卻沒有絲毫感覺,並不是因為我會那麽一點點三清符咒而已。


    更多的是因為骨子裏無法磨滅的一種親切感,我知道他絕對不會傷害我的。


    我看著他,仔細的打量著,同時內心也有些疑惑,他明明才五十多歲六十歲不到而已,而且據我所知他的身體一直都很好,怎麽會···?


    似乎是看出了我內心的疑惑,我大爺忽然笑了笑,雖然還是那一副看上去有點傻傻的表情,但是卻一臉釋然的反問我:“小麗,是不是很疑惑我為什麽無病無災的這麽年輕的就死了?”


    我忽的一驚,怎麽會?


    在我的印象裏,我這個大爺的精神頭一直都很不清醒,甚至可以說是智商完全低於正常人,通俗一點來講就是他是個傻子。可是···


    我再一次仔細的打量著他,比以往更加的仔細。而他依然是那副標準的、看起來有些憨厚的笑容,隻是那眼神,卻分外的清明。我清晰的感覺到,我大爺變得不一樣了。


    似乎是感覺到了我內心一連串的問題,我大爺輕聲開口道:“我…我們過去聊吧”


    雖然口齒不清的毛病還是沒改,但我還是順著他手指的位置看了過去,這一看我就又苦笑了,在他手指的方向,有一塊小小的平地,而在那塊地的中間位置,立著一根四五米高的竹竿,竹竿上麵掛著三四米長的靈幡,在我們那兒,叫做望錢。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要叫做望錢,但我知道我們那兒的習俗就是這樣的,死人了,這個東西是必備的。


    而我苦笑的原因是,一般來說人死之後的前七天時間,靈魂是處於迷茫的狀態的,但望錢還在,說明我大爺的死亡時間絕沒有超過七天,可是他卻無比的清醒,甚至比他活著的時候清醒的多。


    這些疑惑一個比一個更加的震撼人心,而我除了等我大爺一一為我解答之外,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而我這個大爺現在給我的感覺,也顯得有些高深莫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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