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正德拍拍腦袋,說道,“你看你看,光顧在這敘舊了。忘了這碼子事兒了,小月姑娘你別著急,慢慢說,講講到底怎麽迴事。”


    小月躺在莊正德懷裏,調整了個舒服些的姿勢,聲音有些沙啞,許是好久沒有跟人講過話,“這事情還得從上個月初十說起,那日晚上小月梳妝打扮完畢,老媽媽便帶進來一位客人,長的倒是相貌堂堂,個頭也挺高,白白淨淨的,隻是這五官看起來有些許別扭,說不上來,看起來總是給人一種賊眉鼠眼的感覺。這客人也有些怪異,每每找小月喝酒,隻談天聊地,從不留宿。”


    “這找的次數多了,我二人便有些熟稔,這客官告訴小月,是從陝北來的商人,到咱們太州府做這皮毛生意的。也就是這貂皮狐皮什麽的,後來聊的多了,小月發現這客人其實是個女子。也怪小月眼拙,剛開始沒有看出來。”


    “這開始還好,客人坐個一兩個時辰也就打道迴府了。可就這樣過了十來天,這客人每每都喝的酩酊大醉,夜裏便在小月閨房留宿。從那時起,小月這身體就感覺一日不如一日。每天早晨起來疲憊不說,還渾身乏力,就跟前天夜裏遭了毒打一般。”


    “越往後越是這樣,到這段時日,連飯都吃不下,隻要是吃了就吐,喝水也是勉勉強強。公子看小月現在還哪來點人樣子,這客人看小月開始生病,也就來的少了。最近小月一直呆在這柴房,不見天日,也不知這客人還有沒有來過。”


    “小月感覺身體異樣的時候,便讓老媽媽找郎中來看,可郎中號了脈,也說不下個什麽。隻是開了些養身子的藥湯子喝了,還是不見好。後來老媽媽也看我沒法接客,便把我送到柴房。前幾日我托著送飯的老龜公借了紙筆,給公子寫了封信,也是希望在這彌留之際,能讓公子來見小月最後一麵。”


    說到這動情之處,小月臉上又淌下淚水,隻是連抽噎的力氣都沒了。緩緩講完之後,小月又陷入了昏睡。


    莊正德心疼的抱了抱,雙指摸了摸小月脖間的脈搏,這脈搏跳動起來,已是十分費力,看來說了這麽多話,已經是耗費了小月殘存的一絲力氣。


    胡不來聽了小月姑娘講的這些,思索了半天,心中有了個大概,便對莊正德說道,“莊老弟,你可有甚想法?你我二人交流交流,我先來說吧。這小月姑娘這種狀況,倒是像我從這修道筆記中看的一種,怕是這精怪作祟。再看看小月姑娘的這身子骨,應該是這精怪吸了人氣,為了自己修煉專門出來害人的。隻是這精怪也是奇怪,按說這青樓女子本就精氣不足,當然我師娘肯定是豺狼虎豹之身。不過總是傷了根本,這一時半會也沒個好法子。”


    莊正德聽了胡不來這一番分析,倒也有些道理。隻是自己確實不懂,莊正德在懷裏摸索半天,才想起來玉佩給了小月姑娘。低頭從小月懷中取了這玉佩,輕聲喚道,“我的白叔叔哎,我的白爺爺哎,我的白祖宗哎,你顯顯靈吧。我這會是真沒招啦。”


    胡不來噗嗤一聲就給笑了出來,這莊老弟也有點太逗了吧。對著這死物在這喊個雞毛撣子,昨天若是玉佩顯靈,哪能讓胡不來吃了這一波劍劈,搞的現在渾身還疼。“我說我親愛的師傅,您就省省力氣吧。有這功夫喊您家這白大爺,還不如琢磨琢磨到底怎麽整。”


    莊正德也不搭理這老徒弟,隻是認真的摸索著玉佩,翻來覆去看個不停。就在莊正德準備放棄的時候,突然白老爺子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這是誰他娘的在邊上編排我老漢呢?自己掌嘴。”


    胡不來嚇的一個趔趄,慌慌張張扭頭四處張望,也沒看見有人在附近。可這聲音就在耳邊,一聽這話,胡不來趕忙抽了自己兩個大嘴巴子,啪啪兩聲,震的莊正德耳朵生疼。


    白老爺子哈哈幹笑兩聲,“這小子也是個實在人,讓你掌嘴你就掌嘴,我老漢連玩笑都跟你開不得。真是的,正德賢侄,你旁邊這位可是你的小相好小月姑娘?”


    胡不來起身往地上一跪,“拜見祖爺爺,正德法師是徒孫的師傅,您是正德法師的先生,自然就是徒孫的祖爺爺,徒孫在這給祖爺爺磕頭了。”說完就是咣咣咣三個響頭,整的莊正德一頭霧水。


    莊正德聽到白老爺子問話,趕忙迴答,“白叔叔,這女子正是小月姑娘。方才我旁邊這位胡不來道長說可能是精怪吸了人氣,所以小月姑娘才變成這幅模樣。白叔叔快現身吧,幫幫小月姑娘,除了這邪祟,不然小月姑娘怕是真的挺不過幾日了。”


    白老爺子沉吟片刻,也不搭理這胡不來,說道,“我老漢是人魂出竅,多有不便。你且忍耐一下,老漢上了你身,幫這姑娘看看。”


    說罷,莊正德就感覺一股子涼蔭蔭的氣息從頭頂灌入,莊正德便沒了知覺。


    胡不來隻說了一聲好手段,便跪在一旁不在吭氣。


    白老爺子上身之後,甩了甩胳膊手指,稍微適應了一下,開口說道,“這小胖子,不知道少吃點飯,抬個胳膊都能累死老漢。”


    胡不來一聽這話,掐媚的就往跟前一靠,上手就扶住了莊正德的胳膊,“祖爺爺您哪能自己動手抬胳膊,徒孫給您安排,服務絕對到位。”


    白老爺子扭頭看了看這個尖嘴猴腮的漢子,滿意的拍了拍胡不來的肩膀,“不錯不錯,小夥子有孝心,等這事情了解之後,你隨我賢侄一同迴來,咱們見麵好好聊聊。”


    胡不來激動的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擺了,這熬了二十年,終有出頭日啊。上了這條大船,還怕以後不能出人頭地,揚名立萬?


    白老爺子也不多言,抓起小月姑娘的右手,按著老套路,掐著小月姑娘的指甲蓋一一感受。右手完了又是左手,掐完之後便是沒了動靜。


    胡不來看的一頭霧水,這種看邪方式還真是頭迴見,自己這祖爺爺果然是與眾不同,怪不得人家是大先生呢。看來還是得多學習學習,真是選對了師傅就選對了人生。


    莊正德迴過神來,隻感覺剛才像是睡了一覺。應該是白老爺子已經退身了,莊正德感覺渾身肌肉有些乏力,不過還好,稍微活動活動便輕鬆了許多。


    此時白老爺子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正德,我老漢剛才掐過了。這小月姑娘的精氣已經被這碎慫洗劫了一大半,再來兩次怕就真的無力迴天了。”


    莊正德有些著急,“白叔叔,那該怎麽辦?到底是什麽精怪幹的?去何處才能找到這精怪?我莊正德今天就是拚了命也要弄死這個畜生。”


    胡不來看莊正德目呲欲裂,著實嚇了一跳。這兩日相處,莊正德什麽時候不是麵相和善,跟誰都客客氣氣的。這真的動怒還是頭一次見,“我親愛的師傅,您老息怒,敢要抓住這宵小之輩,老徒弟先上,打的他親爹親媽都不認識他。”


    白老爺子思索一番,“你二人在這蹲點也不是個辦法,不如一人留在這裏,一人去外頭轉轉,興許能看見。這會這小姑娘奄奄一息,估計這精怪也沒了興趣,怕是還在周遭找合適對象下手。這些精怪行事詭異,按說不應該在這種地方尋找目標下手。我老漢一時也沒什麽頭緒,咱們且走且看。”


    胡不來搭茬說道,“祖爺爺可看出來是什麽精怪?咱們不如想個法子引蛇出洞好些,不然在這死守。怕是守個三日五日也沒什麽法子。”


    白老爺子突然想起三太奶給莊正德撫頂一事,“我老漢這看了半天,隱約覺得像是這灰家子弟,但又不太肯定。正德賢侄,這精怪也跳不出內外五大家,你又有三太奶的機緣。不如以身試法,出去吊吊。這精怪之氣相吸,想來會主動靠近你。等有了眉目,咱們再動手不遲。”


    莊正德聽白老爺子一說,倒是有些道理。胡不來在一旁思索半天,說道,“莊老弟,這引蛇出洞一事還是交給老徒弟吧,老徒弟皮糙肉厚不怕蛇纏鼠咬的,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師傅和祖爺爺您二位記得給我報仇就行!”


    胡不來一番話說的倒是慷慨激昂,搞的莊正德差點就信了,莊正德嗤笑一聲,“你個老東西,我還不知道你怎麽想的?今夜沒喝上花酒,心裏癢癢了吧?你在這給我好好看著你師娘。我今日必要手刃仇人,你這一番道貌盎然,為師心領了,念在你有孝心。等著事情了解了,再請你喝酒不遲。”


    胡不來聽莊正德這麽說,臉臊了個通紅,“我小師傅果然厲害,您這也不給老徒弟留點臉麵,俗話說看破不點破不是。那老徒弟就領命,在這找看師娘。師傅您放心去罷,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師娘就交給我了。我定讓她老人家後半生享足了清福。”說罷,胡不來使勁拍拍胸脯,莊正德看這鳥人這副模樣,起身上去就給了一腳,將胡不來踢翻在地。


    胡不來也不惱怒,站起來拍拍塵土,握劍在前,雙目淩厲盯著門外。


    莊正德轉身將小月姑娘挪了挪位置,又多鋪了些麥草,讓小月姑娘躺的舒服一些,隨即出門向前院走去。


    莊正德把老鴇喊道近前,附耳說道,“麻煩老媽媽給安排個院內的桌子,我今兒個在這等個人。不知道老媽媽最近有沒有見到一直找小月姑娘的那位客人?”


    老鴇眼珠子轉了幾軲轆,以為莊正德又要惹事生非,趕忙將莊正德拉住,“我的莊公子哎,您找他幹嘛呀。媽媽今天再給你安排新來的南方姑娘,公子您消消氣,今天保管讓開開心心過個夜。”


    莊正德聽著老鴇是誤會自己了,又從兜裏掏了一小錠銀子塞到老鴇手中,“老媽媽,本公子今日不鬧事,那是這樣吧,老媽媽給我找一間無人的包房,等這客人來了,你便跟他說,有個客商找他聊聊皮毛生意。你看我今日哪像是要鬧事兒的樣子?老媽媽盡管放心。”


    老鴇收了銀子喜上眉梢,吩咐老龜公給莊正德找了個無人的包房,又安排好酒水,高高興興走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遊方大先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再見高翠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再見高翠蘭並收藏遊方大先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