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早上,我一把就從床上坐了起來,驚慌的看了眼空蕩蕩的屋子裏頭,自己已經是渾身大汗。這些天,隻要我一睡著,似乎就會做一個夢,自己站在馬路上,那個兩眼是血洞的小娃就站在我麵前看著我,一個嘴巴張的老大,撲過來就要對著我咬。而我身上,居然就穿著我那天被濺的滿身都是的那件衣服。。


    就在我八歲這年,我整個性格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沒人知道這是為什麽,我整個人變得有些神神叨叨的。我老漢本來就嚴厲,雖說真正打我的時候很少,但從小的積威我一個八歲的娃打死都不會朝著他開口。而我媽,我下河洗澡,去土裏燒東西,每次被逮住都是一頓斑竹兒亂打,屋裏頭唯一對我好一點的就隻有爺爺,還有就是沒迴看著我被打隻能在邊上看偷著樂的老幺。


    這天傍晚,我搬個板凳正在院子裏頭做作業。突然覺得光線有些暗,我一抬頭,就看著一個腦殼從後頭伸了出來。我心頭猛的駭了一下,看到是我媽,才舒了一口氣。


    “這道題你做了很久了。”


    我嗯了一聲,繼續在本子上頭弄。我媽就站在後頭看著我搞,突然就是一巴掌扇到我腦殼上。


    “讀書?你讀個昏書,這都能錯。”


    我摸了摸頭,沒說話就繼續算。隨時注意著我媽放在旁邊的手,哪裏曉得越是這樣心頭越慌,一共錯了三次,我媽把書一拿,下頭藏著的一隻小螃蟹漏了出來。我半邊臉都被鏟紅了。


    “我看你是耍的自己姓啥子都不曉得了。。。”


    要是平時,我媽估計根本也不會這麽急,我哪裏知道這半個暑假我媽心頭一直都擔心的緊,所以打的才稍微有點重。不得不說我畢竟也非浪得虛名,心裏頭七上八下的情況下愣是也把作業拖完了。我媽端了個冰糖梨子過來,我直接整了一碗,問了一聲之後拿著一碗就去了門市(門麵)。


    老幺在看門麵,最近我都不怎麽說話,把碗朝著櫃台上一放,也不打招唿。就在門口坐了下來有一眼沒一眼的朝著外頭看。


    “糞娃,這梨子糖放多了吧。”


    我沒迴答,就悶在原地低著腦殼,一個勁的玩兩個手。


    突然,我渾身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冷噤。外頭天還沒黑,泥巴大路上頭還有三三兩兩的人在走。我眼睛就時不時的朝著屋門口那堆著碑石頭的牆邊上看。十來塊條板石靜悄悄的堆在那磚牆邊上,我一直沒吭氣兒,到了後頭已經是低著腦殼壓根就不敢抬頭。


    就在這時候,就聽著我突然念了聲,


    “人不在。”


    老幺還拿著碗,奇怪的瞪了我一眼。“糞娃,你說什麽?”


    我趕緊搖了搖腦殼,迴頭做了個噓的手勢,繼續低著頭。過了好一會兒,我臉色總算是輕鬆了下來,看了好幾眼那方向,像是放下了個包袱一般。站起來就準備取收碗,就在這時候,老幺突然開了口,


    “那是你老漢上個星期接的一單生意咧。是山對麵那村裏頭死的一個老頭,據說是都在屋裏頭躺了一兩年咧前不久才斷的氣。”


    老幺的話剛說完,我猛的抬起頭,表情驚的不行的就看著他。


    “你看老子做什麽?你以為這玩意已經走咧,應該還在邊上聽我們說話咧。”


    我慢慢的扭過了頭,就在門口另外一個方向上頭,一個穿著粗布的老年人正麵無表情的看著我們這店子裏頭。


    我駭的臉色都變了。


    “他是來看你老漢給他刻的碑的,這碑就好比死人的門,這玩意這幾天都在這外頭轉悠,就是看你老漢什麽時候把碑給他刻好。”


    這隻覺得背上的毛都立了起來,這老年人此時一臉的青黑,居然已經是朝著那些碑石走了過去,接著一動不動的就蹲在了最上麵那塊石頭上頭。


    “你。。。你看得到?”


    我沙著說了聲,生怕自己聲音大了。不可思議的就那麽看著我幺舅。


    “我不是看得到他,老子是知道是這玩意來了。”老幺朝著地上努了努嘴,以前我從來沒發現,我們店子的高門檻下頭,居然頂著塊黑黝黝的鐵定子,而此時,一塊生了鏽的鐵片一樣的玩意就放在上頭,像個指針一樣一晃一晃的居然就指著那石碑上的老頭。


    我那裏見過這個,嘴裏頭憋的說不出話。“這。。。這是。。。”


    老幺叼著煙,就那麽瞥了我一眼,


    “瞧你那點出息,你屋頭開碑店,一個月得來不曉得多少這種東西,老子看了這麽久的店門都沒嚇,你嚇個求?”


    接著瞅了眼門檻裏頭的那鐵片子,輕描淡寫的說了句,


    “那玩意已經走咧。”


    我隻覺得背心都發冷。長時間的驚嚇,年紀又小,我心頭哪裏憋得住,就學著電視裏頭的橋段,


    “老。。不。。幺舅。你可得救我。。。”


    話還沒說話,這貨吧了口煙,“老子猜這些天你也看著不少咧,你媽肯定不曉得你娃最近是怎麽了,你娃整天嚇的跟個雀一樣,連門都不敢出。這村兒在河邊上,這些東西確實有些多,這些天你怕是看了不少吧。”


    長期的壓抑,我已經哭了出來。慌得邊擺弄自己的手,嘴裏頭就那麽嘟噥。“老。。老幺。我也不曉得為啥子,我怕是過不久就要死了。你千萬別跟我媽他們說。。。就讓我一個人去死。”話還沒說完,我就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這貨坐在邊上,一身爛衣服嘴角還在笑,就一直看著我在原地自言自語的哭。我壓根就沒發現,這貨就看著外頭已經有些黑的天色,悠悠的就那麽念了句,


    “我守了十年,就是守著你這雙眼睛。糞娃子,爹說你八歲會開眼。。。這眼睛終。。。終於開了。。。這事兒定了,這迴沒人敢說什麽咧。。。”


    我在一旁早就哭的稀裏嘩啦,哪裏看得到,我幺舅叼著煙,臉色居然頭一迴的有些鄭重,如果我能看一眼,肯定會驚得不行,從小到大,我就沒見過這貨露出個這種表情。這貨邊抽煙邊就迴頭瞅了眼我們屋裏頭的位置。


    過了好一會兒。


    我心頭悲戚,坐在地上越哭越兇。就剩老幺在旁邊急得不行,從兜裏掏了個木彈槍出來在我麵前一個勁的晃。老幺眼看著都十八歲,我還是個小娃,這貨高都比我高了兩個腦殼。


    “好咧,糞娃,我們兩兄弟你還來這一套?別哭咧。知道你娃最近駭的兇,我還專門給你做了把新的。”


    我好不容易止住了哭聲,這貨鬆了口氣,就看著我滿臉鼻涕眼淚的看著他,鼻涕都流在了嘴裏頭,一時間,老幺臉上也露出認真的神色,以為我要說什麽。


    “我。。。我舍不得我媽呀。。”


    帶著哭聲的話一出,這貨看著我樣,嘴角都在扯。猛的就站了起來,把玩意朝地上一丟。“草,你要惡心死老子。”


    。。。


    一個隻有八歲的小孩,哪裏經曆過這些?每天擔驚受怕不說,詭異的是晚上經常都會做惡夢。就是每天神慌慌得到處看,有一迴好不容易跟牟二胖子那幾個出去扯點響響草來含嘴裏頭吹,正好就經過一個山頭裏廢棄的泥巴房子的巷子。二胖帶著幾個人嘴裏頭都還在吹,就看著我外頭沒動。


    “老大,你倒是來啊?這地方遮陰,後頭的溝裏頭向向草長的多的很。“


    我眼睛直勾勾的就盯著這都屋頂都到了的泥巴房子裏頭。房頂的爛木頭垮下來到處堆著著,露天的屋子裏都有些長了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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