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籬提議道:“殿下要嫁入戎國,不如將翎姨一同帶去。”


    “去戎國路途遙遠,翎姨因母妃病逝後,精神逐日萎靡,我擔心她經受不住這遙遠路途顛簸。”赫連長冰道:“可放任她在這睿竹殿自生自滅,我更是不放心。”


    “殿下,何必如此糾結?待哪日,奴私下探探翎姨的口風便知她意欲何為了。”綠籬道。


    “那好,那你找個機會問問她可願意跟著我去戎國?”赫連長冰的臉上浮起倦意,低聲道。


    “是,殿下。”綠籬見赫連長冰犯困,遂複問:“殿下,可要歇下?”


    赫連長冰微微點了點頭,道:“你也早些去歇著吧!”


    綠籬隨即服侍赫連長冰休憩後,才迴到自己的房間中。


    戎國.景都。


    凡界有華津、重泉、錦空、伏黛、靈鄉、鼇燮、長浦七大陸,唯獨華津大陸是兩國並立。如今戎國將堇國吞並,整個華津大陸就隻剩戎國存在。因此,戎國與外界聯係甚密,其景都便是整個華津大陸最繁盛之地。


    在戎國,百裏沂選妃之事,已是全民皆知的大事,更是戎國子民日日茶餘飯後的談資,就連景都各處地下賭坊也將百裏沂會迎娶誰為王妃作成了最熱門的博彩。反而,作為當事人的百裏沂卻遠在堇國尚都拚命博取那位被世人稱作“冰塊臉老公主”的赫連長冰的歡心。


    “姑娘,姑娘。”


    一個梳著雙螺髻,身著藕色小衫的女子懷中抱著一堆畫軸匆匆迎著一名麵帶輕紗的丁香色衣裳女子奔去,在丁香色衣裳女子的身畔還跟個梳雙平髻的碧衣女子。而這個麵帶輕紗的丁香色衣裳女子不是別人,她正是當今戎國左丞相江至勳的嫡孫女,戎國皇貴妃江漣漪的親侄女,工部屯田司郎中江瀾的親閨女江遇晗。


    “鳳來,你慢些!”江遇晗見梳著雙螺髻,身著藕色小衫的女子抱著畫軸跑得飛快,連忙提醒道。


    鳳來跑到江遇晗身前,將懷中部分畫軸塞到梳著雙平髻的碧衣女子懷中,道:“祈妍,拿著,快累死了!”


    被鳳來喚著祈妍的碧衣女子伸手接過那些畫軸,既沒有言語,臉上也未有神色波動。


    江遇晗見鳳來喘了口氣,忙問:“可都買齊了?”


    “齊了齊了。”鳳來眉開眼笑道:“大姑娘放心,你要的畫呀,奴都買到了。之前,奴就托賣畫的店主幫我們留著呢!”


    “那就好。”江遇晗臉上浮起笑意道:“咱們迴去吧!”


    “大姑娘不逛逛了?”鳳來驚道。


    “今日不逛了。”江遇晗含笑道:“你知道的,我本就是偷跑出來,若是被父親知曉,我定要被罰。”


    “那咱們快些走吧!”鳳來一想到江瀾,便忍不住打了個冷噤,提醒了一句後,趕緊扶著江遇晗朝著江府方向快步行去。


    “江姑娘。”


    正當江遇晗、鳳來、祈妍三人匆忙朝江府方向快步而去時,驀然聽見身後有人輕喚,聲量不大,卻足以讓三人都聽清楚。


    江遇晗率先止步迴頭,但見眼前出現一個身材傾長、容貌清雋的白麵少年。少年著一襲輕盈醬紫色籠紗外袍,身姿猶如弱柳扶風般令人生憐。


    “你是……”江遇晗疑惑問。


    “在下嬰九靈,見過江大姑娘。”身著醬紫色籠紗外袍的少年輕聲笑道。


    嬰九靈?江遇晗心中一凜,猛然憶起之前聽聞祖父和父親所言其大姑姑江漣漪身邊莫名多出的那個所謂的遠房表弟,道:“你就是大姑姑她那個遠房表弟嬰九靈?”


    嬰九靈含笑點頭。


    沒想到大姑姑所言的遠房表弟竟如此年輕,看這模樣,想必年紀應該與她相當。江遇晗想畢,看向嬰九靈問:“你尋我作甚?”


    “大姑娘誤會了,我並非專程來尋你。”嬰九靈輕笑道:“我途徑此處,見姑娘身段、容貌與娘娘所言的親侄女江大姑娘十分相似,所以我才貿然開口招唿,還請大姑娘不要多想。”


    江遇晗聽完,不覺微愣,呐呐道:“原來如此。”


    “不知大姑娘在此作甚?”嬰九靈看了看鳳來和祈妍懷中的畫軸,笑道:“莫不是在買兢王殿下的畫像?”


    江遇晗沒想到嬰九靈竟然一語中的,頓時臉色微紅,道:“沒,沒什麽,就是一些山水風景而已。”


    “是嗎?”嬰九靈笑眯眯反問。


    “自然是。”江遇晗羞澀言畢,朝嬰九靈行了一禮,轉過身飛快的朝江府去了。


    鳳來和祈妍見狀,相繼向嬰九靈行禮後隨著江遇晗離開。


    嬰九靈望著江遇晗三人漸行漸遠的背影,清雋的臉頰上浮起陰冷的笑意。你若心心念念著百裏沂,我倒是可以成全你!雖然,我不知百裏沂是何來曆,但擋我道者、逆我意者,我都不會放過。


    嬰九靈順著禁門大街緩步返迴新梨教坊,遠遠就看到焦淩學立在教坊門前,不待他開口詢問,就見焦淩學匆匆走到他身前,道:“我說教使,你去了哪裏?娘娘要見你。”


    “你說貴妃娘娘?”嬰九靈微微一怔,問。三年前,尤汕意外暴斃後,嬰九靈就被提任為新梨教坊教使。


    “自然是,娘娘是教使你的表姊,她不見你又會見誰?”焦淩學道。


    嬰九靈含笑道:“可說了何事?”


    焦淩學搖頭道:“沒聽聞有什麽交代,隻傳說要見教使你。”


    “好,我馬上就去。”嬰九靈輕聲道。


    焦淩學見已將話傳給了嬰九靈,遂轉身離開。嬰九靈則返迴自己所居的房間,換了身堇色衣裝,徑直去了蓮芯殿。


    語靛和彤依見到嬰九靈前來,臉上均漾起一抹淺淺笑意。


    “九靈見過娘娘。”嬰九靈步入殿中,朝江漣漪拱手行了一禮,道:“不知娘娘喚我前來有何事吩咐?”


    “你且坐。”江漣漪含笑望著嬰九靈,道:“多日不見你,竟變了。”


    “呃?”嬰九靈微微一愣,笑道:“不知娘娘何意啊?”


    江漣漪見語靛和彤依將果點茶水皆上齊,遂道:“你倆先下去吧!”


    語靛和彤依互視一眼,均未多言,提足朝殿外走去,還不忘將殿門關好。


    江漣漪穿了件玫瑰色的紗裙,襯得她的膚色越發瓷白。江漣漪起身,朝嬰九靈行來。嬰九靈見狀,趕緊起身扶住江漣漪柔若無骨的手臂。“娘娘,慢些。”


    “你擔心本宮?”江漣漪斜眼看向嬰九靈,問。


    “娘娘千金之軀,若是有絲毫閃失皆有不妥。”嬰九靈柔聲道。


    江漣漪抬手輕撫嬰九靈的臉頰,驚得嬰九靈滿臉羞澀。“娘娘,不妥。”


    “妥不妥,本宮自然知曉。”江漣漪語調中透出幾分慵懶。她抬眸注視嬰九靈,道:“本宮每每看到你,就會想起他來。”


    “他?”嬰九靈驀然一驚,隨即迴神。依照江漣漪的年歲,想必江漣漪心中的那個“他”應該比現在的他年長許多。“娘娘,我今日在街上碰到江大姑娘了。”


    “你怎麽會見到了小晗?”江漣漪驚道:“在哪裏遇到她的?”


    “璽墩大街。我與江大姑娘完全是不期而遇。”嬰九靈凝視江漣漪,留心觀察她的神色,道:“之前聽娘娘說過江大姑娘的容貌,我今日在街上見到個女子神似江大姑娘,遂貿然喚了一聲,沒想到竟真是江大姑娘。”


    “那她在幹什麽?”江漣漪已是許久沒有見到家人,甚是思念。此刻聽嬰九靈提到江遇晗,不由大喜。


    “江大姑娘買了許多兢王殿下的畫像。”嬰九靈如實道。


    江漣漪聞言,臉色頓時微沉。“小晗喜歡兢王殿下?”


    “應該是這樣。”嬰九靈道:“我問江大姑娘是否買了兢王殿下的畫像,江大姑娘則支支吾吾得連臉都紅了。”


    “那就是了。”江漣漪聽完,肯定道:“小晗雖然聰慧,但卻過於單純。百裏沂與其他皇子不同,小小年紀就下得一手好棋。本宮是擔心小晗的真心所托非人。”


    嬰九靈道:“那娘娘是如何想的?”


    江漣漪歎息道:“縱觀陛下的幾位皇子,稍微出色些的,除了兢王外,就隻有臨王還未納正妃。本宮原意是想撮合臨王與小晗,但如今看那臨王有倒戈兢王的嫌疑,所以本宮有些猶豫。畢竟我們江家與黎家之間也是水火不容。”


    嬰九靈聽完,並未言語,而是扶江漣漪坐在殿階下的椅上,自己則跪坐在江漣漪身畔。


    “九靈,你覺得呢?”江漣漪道。


    “其實,我覺得並沒有什麽不妥。江大姑娘喜歡誰,娘娘給她便是。”嬰九靈笑道。


    “可兢王這人雖然年紀輕,但心思深沉。加之小晗是江家人,他定不會善待她。”江漣漪道。


    “娘娘,感情之事可不一定。”嬰九靈含笑道:“我聽說此次選妃之事,是昶王和臨王毛遂自薦請求了陛下一手操辦的。”


    江漣漪聽畢,看向嬰九靈問:“有何不妥?”


    “奇怪的地方就是,他們手中有一張畫,所有參加選妃的女子,其容貌、身量皆是按照那畫中女子來選。”嬰九靈道。


    “有此事?本宮怎未曾聽說?”江漣漪聞言,吃了一驚。“那畫中的女子是誰?你可知。”


    嬰九靈搖頭道:“我還未見到這張畫中女子到底是何模樣,若見到了,江大姑娘的心願即可達成。”


    江漣漪深吸一口氣,道:“你先去探探虛實,再來告知本宮。本宮要立刻修一封家書給父親和二弟,商議小晗的婚事。”


    嬰九靈頷首道:“那我就替娘娘走一趟江府,正好確認一下江大姑娘的心意。”


    “也好。”江漣漪微微點了點頭,隨即道:“九靈,本宮最近聽到一件離奇的事情。”


    “何事?娘娘。”嬰九靈問道。


    “這些傳聞自紅楓宮裏傳出來。”江漣漪望著嬰九靈,道:“聽紅楓宮的侍衛說,就是你出景都去尋兢王的那日,紅楓宮的一群侍衛在城外的密林失蹤,現場遺落一些被撕碎的衣褲布縷,地上到處都是血跡斑斑。據說是有人看到了一條巨蛇,那條巨蛇生有九個頭。想來,那些侍衛定是被那條巨蛇吃掉了!”


    嬰九靈聞言,輕笑道:“娘娘,這些傳聞真是從紅楓宮傳出來的?”


    “是啊,說是有人親眼看到了。”江漣漪眸中泛起忐忑,道:“是真的。若不是龐然大物,怎麽那麽多人同時失蹤?”


    嬰九靈笑道:“娘娘,你說若是一條九頭巨蛇,那它為何隻待在城外吃人而不入景都城中呢?這城中的人不是更多些嗎?”


    江漣漪聽完,覺得嬰九靈說得的確有些道理,遂道:“可同去的二三十人怎麽會整齊的人間蒸發呢?”


    嬰九靈道:“這景都之中各股勢力之間的較量,被血洗、屠殺的可能性很大。而且二三十人同時遇難並非難事,隻要有所埋伏和準備,哪怕是百餘人、千餘人都可以令其同時失蹤。娘娘,你休要被雲王放出的傳言蒙騙了!”


    江漣漪聽畢,含笑道:“那本宮問你,為何兢王還活著?”


    嬰九靈想了想,道:“娘娘,說起這事,還真有寫蹊蹺。”


    “有何蹊蹺?”江漣漪問。


    “娘娘,你聽我說。”嬰九靈道:“那日,我全力追上百裏沂,已經快要到冼州了,他們的五千輕甲夜宿在一處山坳裏。我悄悄的潛入兢王的帳中,原本以為會萬無一失,但是當我將匕首插入兢王胸膛時,發現兢王竟然不見了人影。你說一個活生生的人,怎會憑空就在我眼前消失掉呢?”


    江漣漪聽到此處,臉色不由一白,卻沒有言語。


    “我自然是被嚇著了,所以就愣了愣,隨後就聽見兢王在我身後說‘想什麽呢,這麽入神?你一路跟著本王是要幹嘛’?於是,我趕緊轉身,竟然發現兢王站在我身後三丈遠處含笑望著我。”嬰九靈繼續道:“更詭異的是,我看見兢王那雙眼睛裏閃著奇異的光彩,仿佛能夠看穿俗世凡塵,根本不像是個十六歲少年的雙眼,更像是曆經風雨的耄耋老者的眼睛。”


    江漣漪聽得驚詫不已,忙道:“那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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