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九靈想要拔起利刃,卻因利刃猶如蛇信般的尖頭卡在了被褥之下。他心中頓時泛起一陣涼意,加重手上力道,“唰”的將那柄利刃拔出的同時,也將那床被褥割得稀爛。這人到底去了哪裏,為何會突然消失不見?而且還消失得如此無聲無息。


    嬰九靈拿著利刃四顧,發現周圍的大帳不知不覺間已隱退,幻作個煙霧彌漫的山穀。奇怪,難道百裏沂身邊還有法術厲害的修道之人?又或者……


    “想什麽呢,這麽入神?”一個清冽戲謔的聲音猛地在嬰九靈耳畔響起,將嬰九靈嚇得一怔。待嬰九靈反應過來時,那聲音已遠離他丈外處。“你一路跟著本王是要幹嘛?”


    嬰九靈尋聲源看去,發現百裏沂一身銀色輕甲立在離他三丈遠的地方,含笑凝視他,對他來此夜襲並不感到吃驚,那雙明眸似有看穿俗世凡塵的深邃和透徹。這雙眼睛怎能是個十六歲少年?分明應該是曆經風雨的耄耋老者。“你不是百裏沂!”


    “那你也不是嬰九靈!”百裏沂含笑望著嬰九靈,緩聲道。


    嬰九靈聞言,不由渾身一顫。百裏沂竟能看破他的原身!果真,百裏沂與他人不同。“你是誰?”


    “那你是誰?”百裏沂立刻反問。言畢,百裏沂竟大笑起來。“噯,本王不該這般問你,有明知故問之嫌。九嬰,許久不見,你還是如此沒有長進啊!”


    “你認識我?”嬰九靈聽罷,吃驚不小。百裏沂一介凡夫,是如何看破了他的原身?而且聽百裏沂話中之意,仿佛早就認識他,那百裏沂到底是誰?


    “何止是認識!”百裏沂輕笑道:“你這趟差事可能是辦砸了,迴去打算如何跟貴妃娘娘交代啊?”


    “關你何事?”嬰九靈打量百裏沂,欲要從百裏沂的言行中窺出點端倪來,然而他將百裏沂周身瞧遍,也沒瞧出丁點蛛絲馬跡。嬰九靈不免暗自在心中驚詫,莫不是位神仙謫凡?究竟是哪位神仙呢?百裏沂說認識他,認識他的神仙也不少啊!


    “怎麽就不關本王的事了?你要殺的人可是本王噯!本王是當事人。”百裏沂似笑非笑的揶揄嬰九靈,神色中頗為淡定,仿佛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中。而且,百裏沂對嬰九靈是妖這個事實,更是沒有一點驚詫表情。“本王得鄭重提醒你,本王的命由我不由你!你們不要再做此等無聊事情,若是惹了本王不開心,九嬰,你恐怕會死於非命!”


    嬰九靈看不破百裏沂的來曆,又聽百裏沂警告他,原本他還一直對自己的法力頗有信心,沒想到在百裏沂這裏吃了癟,心中略微一動,道:“咱們走著瞧!”不管你是哪路神仙,我不敢動你,難道連那些凡人也不行?至少,你沒法用法力來對付凡人吧!


    百裏沂聽完,朝嬰九靈抬了抬眉,輕笑道:“怎麽?還想用凡人來對付本王不成?你別忘了,本王也是凡人。九嬰,本王因念你癡迷樂舞,才讓你久久留在凡間的戎國景都,你好自為之吧!”


    嬰九靈正欲再言,卻驀然發現周遭原本煙霧彌漫的山穀隨著百裏沂的話音落下後瞬間消失不見,變成了景都繁華的街道。嬰九靈見狀,大為震驚。百裏沂到底是哪位仙神,為何能夠在他不知不覺中僅僅用心意轉念就將他送迴了景都?嬰九靈站在繁華街道上茫然四顧,心中惶惶的朝著京中禁門行去,身形顯出幾分失魂落魄來。


    百裏沂將嬰九靈幹脆利落的打發走後,返迴被自己隱匿在山坳裏的帳中,沒料到他的帳中早已立著兩個少年郎君,一個著紅袍,一個穿墨灰長袍。這兩個少年郎君不是瑾衡和宿昱又是誰?


    “你倆來這裏幹什麽?”百裏沂對於瑾衡和宿昱的出現並沒有絲毫驚詫,朝二神作了個請坐的手勢後,淡淡問。他還記得,在投生前,與宿昱在瑾衡的司命神府裏飲了宿昱從司花神君那裏得來的新窖百花釀,結果酩酊大醉,好在後來適時醒轉。而宿昱因飲得過量,所以才未能跟瑾衡一道去冥界地府酴忘台下送他。如今來此,必然是想瞧瞧投生後的他過得如何?雖然在凡界已經過了十六年,但在天界不過才十餘日。


    “白少君,帶著神力和天界記憶來凡間的感覺如何啊?”宿昱見百裏沂十分淡定,忍不住緊挨百裏沂坐下,道:“我在天界十餘日沒有見到你,甚是想念,所以才央求小長生帶我來看望你啊!沒想到你還有空訓導那條上古兇獸小九頭蛇妖啊!那家夥,之前不知道吃了你多少虧,如今還敢來動你,當真是不想要他那身上好的蛇皮了。”


    “他奈何不了我!”百裏沂將身子朝旁挪了挪,扯出被宿昱臀部壓住的衣襟,道:“倒是你倆,偷偷的跑來此處,沒被其他仙神發現吧?若被知曉,你倆恐被帝君責罰。”


    宿昱接言道:“怕什麽怕?你看這前前後後那麽多事情加起來,即便讓我跟小長生在凡界渡個三五世劫數也無法抵清。所以,白少君,你就把你那顆心安穩放在胸口別亂蹦躂了,待見到她之後再蹦躂唄!”


    “她?她到底在堇國的哪個地方?”百裏沂望向宿昱和瑾衡,問。


    宿昱見瑾衡欲開口告知,忙阻止道:“小長生,來之前我們可說好了,不能反悔啊!”


    瑾衡趕緊用手捂住口,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泄露天機。


    “你倆又達成什麽約定了?”百裏沂看向眼色不對的二神問。


    “沒,沒什麽。”瑾衡捂住口支支吾吾的道:“反正就是不能告訴你,她在哪裏!”


    “對,不能告訴你。”宿昱見瑾衡謹記他們之間的私約,滿意道:“我們給了你這麽多金手指,難道你就不能自己去找嗎?”


    瑾衡聞言,連忙點頭。


    “你們……”百裏沂指著瑾衡和宿昱,氣得半響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自從宿昱黏住瑾衡後,兩神就時不時的給他添堵!不是合夥兒在關鍵時刻將他捉迴天界,就是故意將他擠落迴元池變成一個凡界的天外來客,如今又說了個什麽勞什子約定,竟還不告訴他長冰的所在之地!好哇,咱們走著瞧。待我尋到長冰,再跟你倆算總賬!


    宿昱見百裏沂臉色不善,忙拉住瑾衡,壓低聲量,伏在瑾衡耳邊道:“小長生,咱們快走,白少君想揍我們!”


    瑾衡拍掉宿昱的手,嘀咕道:“少君想揍的是你,不是我。”


    “切,你難道沒有算計過他?”宿昱皺鼻笑道。


    “那不叫算計,那叫為他著想。”瑾衡忙推開宿昱,道:“我還有事跟他說,你先走。”


    “那我不走,我要守著你。”宿昱笑眯眯的望著瑾衡,露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澄淨眸色。


    “隨你隨你。”瑾衡言畢,走到百裏沂身邊坐下,喝了口茶水,道:“少君,有個事,我要提醒你。”


    百裏沂見宿昱和瑾衡二神嘀咕完,隨手拿起桌上的綠果狠狠扔向宿昱。宿昱,一掌將那顆綠果握住,隨後放進口中,“嘣嚓嘣嚓”的啃起來。


    “你說。”百裏沂溫聲道。


    宿昱見百裏沂對他與瑾衡的態度簡直是雲泥之別,不免不悅的嘟了嘟嘴,繼續啃食那顆綠果。


    “少君,在戎國的江左丞家中有個養在深閨的孫女喚作江遇晗,她將會成為你的王妃之一,而這個女子曾經與你在天界並肩戰鬥過。”瑾衡道。


    “……”百裏沂聞言,略顯吃驚的看向瑾衡。“並肩戰鬥過?你說她還是位下界曆劫的神仙?”


    瑾衡看定百裏沂,點了點頭。


    宿昱聽罷,隨即停下啃食綠果的動作,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白少君,咱們這個安排如何啊?所謂情緣,那就應該是剪不斷理還亂,對吧?


    百裏沂聽完瑾衡之言,立刻將目光轉向一旁正在為自己傑作沾沾自喜的宿昱,道:“宿霄紅,你幹的吧?”


    “什麽?你說什麽?”宿昱望著百裏沂,滿臉無辜。“白少君,我怎麽聽不懂?”


    瑾衡見宿昱這副模樣,忍不住捂嘴竊笑。


    “你把那位神仙牽扯進來作甚?”百裏沂瞪著宿昱問。


    “誰牽扯她了?”宿昱大大啃了口綠果,“嘣嚓嘣嚓”嚼了幾下,含糊不清道:“她的神境未能精進,五神分離,央求我,難道我不幫?我有什麽理由不幫啊?這事還不是因你而起。俗話說得好,解鈴還須係鈴人。你這個係鈴人,難道可以置之事外?”


    “我去,宿霄紅,你真是啥事都能給我扣頂帽子啊!”百裏沂微怒,盯著宿昱道:“你怎麽不說晉國和戎國兵戎相見也是因我而起。”


    “這事倒不能怪你!”宿昱懶洋洋道:“你的作用呢,就是一統華津大陸,成為後世讚頌的兢王殿下。”


    百裏沂聞言,頓時望空翻了個白眼。


    瑾衡原本以為百裏沂會因宿昱的胡言亂語暴跳如雷,沒想到宿昱軟綿綿的迴應,瞬間就讓百裏沂的硬拳無處著力。瑾衡見到百裏沂無可奈何的表情,竟暗自在心中替宿昱鼓起掌來。宿霄紅如今壓製少君怒火的本事,真是越發爐火純青了!


    “長生,那位曆劫的神仙是誰?”百裏沂將目光轉向瑾衡,問。


    “少君,你明明知道還問我幹什麽?”瑾衡喋嚅道。


    “我不知。”百裏沂道。


    宿昱好笑的接言道:“自然是那位能征善戰的陵光神君咯!”


    百裏沂聽畢,拿眼看了看宿昱,道:“等我迴去才收拾你。”


    “白少君,我在息壤等著你。”宿昱癟了癟嘴,滿臉無所畏懼,笑道:“若是幹一架解決不了事情,咱們就幹兩架!”


    百裏沂聞言,衝宿昱齜了齜牙。


    瑾衡在旁望著百裏沂跟宿昱幼稚的約架,不由抿唇莞爾。


    “你倆還杵在這裏幹什麽?我要睡了。”百裏沂不耐煩的對宿昱和瑾衡二神道。


    “你睡得著?恐怕是興奮得要飛起來了吧!”宿昱戲謔道:“畢竟很快就要踏上堇國的土地……”


    百裏沂不待宿昱言畢,順手撿起枕頭朝宿昱砸去。“潑皮無賴遊神!”


    “嘖嘖。”宿昱見到那隻憤怒的枕頭向自己飛來,趕忙朝旁蹦躂開,指了指百裏沂,道:“好心當驢肝肺!走了!”


    “你早該走了。”百裏沂忿忿道。


    瑾衡見宿昱離開,忙對百裏沂道:“少君,保重好自己!”


    “知道。”百裏沂問:“長生,你現在要迴天界嗎?”


    “不迴,我和宿霄紅還要去一趟東海。”瑾衡道。


    “東海?你們去那裏幹什麽?”百裏沂緊問。


    “等我迴頭再告訴你,先走了。”瑾衡話音未落,然,身影卻已消失在原地。


    百裏沂望著瑾衡和宿昱離開的方向,怔怔良久才返迴榻上,轉輾反側了半宿依舊未能熟睡。看來,他果真是被宿昱那根破紅線說中,睡不著,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他是有些興奮,但興奮之中夾雜得更多的是無數忐忑。她現如今在哪裏?是在尚都的睿竹殿,還是已嫁作他人婦?曾經,瑾衡在酴忘台下的躑躅宮信誓旦旦跟他保證說一定不會讓她早早嫁人,不知道瑾衡是不是做到了?


    “兢王殿下,兢王殿下……”帳外,忽然傳來兵士的唿喊聲。


    “何事?”百裏沂高聲問。


    “兢王殿下,我們前行的那條道中斷了。”兵士繼續道。


    “進來說。”百裏沂道。他話音剛落,就見帳外進來一個年輕兵士,朝他拱手行了一禮。“為何會中斷了,之前不是還好好嗎?”


    “是山上滾落的泥石將道埋住了,還砸死兩個過路的子民。”年輕兵士道。


    “昨夜並未下雨,那山上的泥石為何會掉落?”百裏沂問。


    “據前去探查的將士說,山上有人為痕跡。”年輕兵士應道。


    “人為?”百裏沂當即起身,道:“帶我去看看。”


    “是,兢王殿下。”年輕兵士應畢,立刻掀開帳門,帶著百裏沂朝著掉落泥石的地方行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嫤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古蕷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古蕷並收藏嫤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