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外麵的下屬是如何想,華霓裳捏緊手中的短笛,一步步朝坐在地上的連峰走去。


    連峰此時麵前正擺放著一張用新伐的木頭製成的簡易木桌。他盤腿坐在小羊毛毯上,低垂著腦袋全神貫注地看著一封書信。


    信紙上的字跡清新飄逸,一如寫信的人風姿翩翩,氣度不凡。


    “你叫我來,所謂何事?”華霓裳一抖裙擺,恣意地盤腿坐下了。


    連峰捏捏眉心,有些頭疼地將自己方才瀏覽的那封信件遞了過去。


    “你看一下這個。”


    華霓裳疑惑地接過,一目十行地掃視下去。


    連峰看著華霓裳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等她將信件看好後,他才開口說道:“這信是蕭鈺寫來的。師姐的那番行動雖然破壞了我和蕭鈺原本的計劃,但也並不是沒有好處的……”


    “不行!”華霓裳將信件拍在桌案上,打斷了連峰的話,“我現在就出發趕往盤山。”


    “你冷靜點。”連峰伸手將華霓裳拽住,繼續勸道:“師姐那裏蕭鈺自有打算,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天亮時再趕向京都。師姐她是一個聰慧的人,想來在京都也留了後路。你也不用這麽擔心。”


    華霓裳的手臂被連峰死死地禁錮住,掙紮不出。


    “盤山腳下早就設下了重重埋伏,即便錦瑟和蕭鈺早有準備,也不能保證他們萬無一失。這一趟,我必須得去!”


    那是她的妹妹,更是她留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


    連峰的腦門在隱隱作痛,不由得有些怨起自家那膽大的師姐來。


    做什麽要為了保全一個男人,親自涉險呢。


    師傅當年可是說過,男人都是大豬蹄子啊!


    “老張,你聽。”守在營帳外麵的一個侍從戳了戳旁邊一個人的肩膀,低聲說道,“小姐是不是和連峰公子吵起來了?”


    此話一出,站在他旁邊的幾個人瞬間打起了精神,凝神傾聽起營帳內的動靜來。


    果然,裏麵隱隱約約地傳來了幾聲爭吵聲。


    “華霓裳,你冷靜一些。”


    “我不。”


    “你聽我給你解釋。”


    “不聽。”


    守在營帳外的幾個人皆是不約而同地瞪大了眼。


    怎麽聽著這麽像小兩口打情罵俏呢。


    最終連峰被她折騰的沒有辦法,隻能先暫時點了華霓裳的穴位。


    看著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動地坐在原地怒視著他。連峰心底有點發虛,但還是迎著華霓裳可以殺死人的目光耐心地把他和蕭鈺的計劃以及其中的利弊關係分析了一遍。


    “蕭鈺他已經安排好了京都的剩餘事情,現在應該準備追上師姐他們了。”


    見著華霓裳還是不肯相信,一副質疑他的態度。連峰隻能無可奈何地對對天發誓,“我保證,師姐絕對不會有危險,連一根頭發絲都不會掉。”


    相較於連峰這裏的兵荒馬亂,蕭鈺這邊則是死一般的沉寂。


    “你們為何不將她攔住?”


    守在大門處的幾個禁衛瑟縮了下身子,不敢抬眼看此刻蕭鈺的臉色。


    蕭鈺收起一貫溫和的笑容,鐵青著臉看著垂首站在他麵前做反思狀的幾個禁衛。


    半刻鍾前,蕭鈺捂著腦袋昏昏沉沉地從房間裏麵走出來,身後跟著長寧。


    然後這府裏的所有禁衛都被叫過來了,原因無他,錦瑟姑娘失蹤了。


    長寧本來是打算有事情來找蕭鈺,結果一進來發現蕭鈺和衣躺下了。他隻得跑到華錦瑟居住的院落,卻被告知華錦瑟今夜一夜都沒迴來。


    這時,長寧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匆匆忙忙地趕迴蕭鈺的房間,將人弄醒了。


    “本王幾時放心她一人出去了?”冷冽的話語順著深秋的寒風刮在眾人的心裏,尤其是那個垂著腦袋的禁衛,身子不禁顫了顫。


    因著藥物的緣故,蕭鈺現在腦袋還有些昏沉。


    看著一院子的死寂,蕭鈺長籲了口氣。


    若不是現在情勢緊急,他非得好好地罰那幾個禁衛。


    想了想某個深夜出逃的人,蕭鈺隻覺得將人找迴來後一定要寸步不離地看著她。竟然膽子大到敢給他下藥了。


    捂著脹痛的腦袋,蕭鈺掃了眼在場的所有人,指著一個身形與他相仿的禁衛,說道:“你從明日開始就代替本王留在京都臥床養病。剩下的人抽調一部分隨我去盤山。”


    在場的禁衛沉悶地應了。


    翌日,東方召再次攜帶幾盒補品上門了。


    “你們家王爺呢?”


    在前麵引路的禁衛悶聲答道:“王爺昨日夜裏不慎感染了風寒,現在正在屋裏休息。”


    東方召本來想親自進去屋裏,對臥病在床的蕭鈺表示他們明齊的熱切問候。奈何幾個侍從攔住了他,說蕭鈺這次風寒來的厲害,貼身伺候的那幾個人都被傳染了。東方召身為明齊的二皇子,身份尊貴,還是不要靠近的好,免得跟著被傳染了。


    東方召環顧了圈周圍的人,果真沒有見到平日裏跟在蕭鈺身邊的那幾個人。


    最後他隻是隔著塊簾子遠遠地見了眼蕭鈺。屋子裏彌漫這濃重的藥氣,而蕭鈺身上搭著塊薄被背對著他睡著了。


    由於受不了那滿屋子的藥氣,東方召將那些補品放下,說了些好話後就走了。


    臨走時,他瞥了眼府裏的禁衛,見都是一臉哀痛沉悶的表情。心下也不由自主地信了,甚至開始擔心起蕭鈺的病情來。


    這寧王來時身體除了有些虛弱,其他的可都是好好的,這要是在他們明齊發生了什麽意外,有個好歹……東煜應該會撕了他們。


    東方召想著想著,打了個寒顫,脊背開始發涼。


    迴去多讓父皇派幾個禦醫過來。


    這寧王就是再不行了,也得撐到他迴去。


    京都距離盤山並不是很遠,一日左右的功夫就差不多到了。


    在過城門的時候,華錦瑟明顯地感覺到了此地氣氛的嚴肅,就連檢查身份的官吏也比他處多了份嚴謹。


    “姓名?”官吏抬起頭看了眼華錦瑟,照例詢問道。


    “扶桑。”華錦瑟掏出一塊打磨光滑的木板遞了過去。上麵有記錄有關於她的信息,以及官府的標誌。


    那官吏接了查看一番就放她過去了。


    身後跟著的十一也是如此。


    華錦瑟和十一二人牽著馬一前一後地過了搜查,來到一個小攤位前。


    “兩碗陽春麵。”十一走到一肩膀搭著布巾的中年男子麵前,扔下幾個銅錢。


    男子笑嗬嗬地收了銅錢,讓十一和華錦瑟二人尋一個位子坐下好生歇息一番。


    十一解下身上的配劍,按在桌上,震懾住頻頻周圍的群眾。


    一時間,他們身邊竟是沒有人敢靠近。借著這個檔口,十一壓低聲詢問:“錦瑟,接下來我們是直接前往盤山尋找紫藤嗎?”


    華錦瑟無聲地搖了搖頭。


    盤山周圍的形勢還沒有打探清楚,他們貿然前去,無異於送死。


    “我們先在這休整一晚再說。”


    “錦兒她不是一個冒失的人,她一定會在理清形勢後在出手。”蕭鈺抿著唇看向原處的巍巍青山。


    “所以,我們還來的及。


    長寧策馬跟在蕭鈺身後,沉默著沒有答話。


    他怕錦瑟姑娘出了事,然後他家王爺會不顧一切地去尋找,甚至……不惜動用東煜與明齊邊界的那幾支軍隊。


    到那時……明齊和東煜定然不能再平靜。


    天色很快黑下來了,華錦瑟和十一尋了家客棧,草草地用完晚膳就迴到各自的房間休息了。


    華錦瑟正端坐在窗前出神時,那扇房門突然被人敲響。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華錦瑟思緒。


    起身,理好衣服後,華錦瑟才將門打開。


    門外站著的並不是十一,而是一個陌生的男人。


    華錦瑟眼疾手快地將房門重新關上,怎料那男人伸手擋住了她的動作。


    “你……”華錦瑟柳眉倒豎,話還未脫口就被那男人伸手捂住了嘴。


    房門緊接著被關上。


    方一碰麵,華錦瑟就看清了那男人眼底的不懷好意。


    這家客棧……恐怕大有來頭。


    “剛才在街上就注意到你們二人了,嘖,瞧著就是富貴人家出來的,身上定是有不少銀錢。”男人有些得意地說道,那雙眼睛更是肆意地在華錦瑟臉上流連著。


    華錦瑟隻覺的胃裏翻江倒海的,一陣惡心。


    似是看出了華錦瑟眼裏蘊含的殺意,那男人扯著嘴笑道:“你放心,與你同行的那位公子自有人招待。”


    許是這男人覺得華錦瑟柔柔弱弱的不成事,也沒有過多的防備。


    然後他的腹部就被抵上了一件冰冷的硬物。


    華錦瑟冷笑著看著眼前的男人,手中的匕首往前推近了幾分。


    行醫者以慈悲為懷,但並不意味著她對旁人沒有戒備之心。


    早在那男人伸手捂住她的那一刻,她就不動聲色地取出了一直藏在衣袖下的匕首。


    若不是怕在外麵會引來這男人的同夥,她又怎會忍他到這時。


    感受到刀尖觸肉的冰涼,男人唿吸一滯,鬆開了捂住華錦瑟的手。


    “這位姑娘,我們有事好商量……你且先將這匕首放下。”


    華錦瑟此刻已經有了幾分怒火,手裏的匕首更是刺入了他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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