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歎了一口氣,歸煙按捺住自己心中無數怒氣,冷靜地看著陸景止。


    “陸景止,我現在很認真地告訴你……”


    “我不讓你去不是因為害怕你出事連累我,我是在擔心你。”


    “你不怕死,”歸煙頓了頓,陸景止手一顫,“但是我怕你死!”


    話音剛落,陸景止突然上前一步,長臂一伸,將歸煙半攬在懷裏。


    歸煙表情僵住,陸景止在她耳邊輕輕歎了一口氣,“我不會出事的,有你在我身邊,我怎麽可能出事。”


    “況且就算出事了,你也會想盡辦法把我從鬼門關拉迴來的,不是嗎?”


    他聲音有些沙啞,說話的時候故意放柔了聲調,不似平日裏的平淡,多了幾分感情和人氣。


    歸煙將頭埋在他胸前,能聽到他胸腔中的心髒的跳動的聲音。


    緩緩地,聲音虛弱的。


    “陸景止,你知道嗎?”歸煙悶悶開口,“自我成名以來,你是第一個我想救但是不知道怎麽救的人。”


    突然其來來到這個世界,剛睜開眼眼睛裏就是他,然後身邊就是他。


    歸煙不會依賴他人,可是遇見什麽事情卻會不自覺的想起這個人。


    如果他不在的話……歸煙搖了搖頭,甩去腦中這個想法。


    如果他不在,她一時半會也想不到自己會幹什麽。


    “歸煙,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陸景止透過開啟的窗戶望到天邊那道殘陽,殘陽如血,照耀這如詩大地。


    ……


    馬車緩緩在官道上行駛著,頭頂上是烈焰灼陽,一陣風吹過,風沙漫天。


    歸煙騎著一匹高頭大馬,頭上帶著幕籬,透過輕紗看到這飽經滄桑的城門。


    淨堂城,楚國的邊塞城池,城門上的幾個大字,常年被風沙侵襲,隻剩下依稀的輪廓。


    歸煙之前看過地圖,過了淨堂城,行走幾百裏,便是積雪終年不化的北部雪山。


    人們都知道北部雪山之外可能就是另一個國度,也有人曾經大著膽子穿行過,去探尋雪山背後的樣子,但是沒有人迴來。


    不僅沒有人迴來,連夢都沒有托一個。


    久而久之,便再沒有人有這樣的心思。


    歸煙轉頭看見遠方那浩渺的蒼蒼茫茫,白柱立天,恍然間露出一個微笑。


    馬車跟在歸煙身後,車轅上的景一戴著一張黑鐵獠牙麵具,從眼眶的兩個口中可以看到他漆黑冰涼的眼睛。


    車內陸景止一身青衣,外麵加了一件月白色紗衣,他掀開窗簾,一雙墨玉般的眼睛看向歸煙。


    歸煙扯開嘴角對她笑,忽然又收起了笑意。


    忘記了,隔著麵紗,陸景止瞧不見。


    “咳咳……”突然,陸景止以手握拳,放在唇邊。


    歸煙眉頭一皺。


    正準備上前查看,他卻放下了窗簾。


    歸煙抿了抿唇,朝景一道,“入城吧。”


    景一沒有說話,“啪”得一聲皮鞭甩向馬背,握著皮鞭的手越發緊了。


    車內,陸景止坐在雪白的軟裘上,旁邊放著一方小幾,上麵幾本書本,還有一個紫金小香爐。


    香爐裏是歸煙配出來的安神香,為的讓陸景止睡得好一點。


    陸景止目光落在那方香爐上,眼中微微有了笑意。


    他掏出手帕,擦去手中的一方黏膩,雪白的帕子,更襯得那方鮮紅的可怖。


    待入了城,找到了景四後來傳書所說的客棧,幾個人趕緊安置下來。


    進了天字號房間的時候,早就有人等在那了。


    歸煙一見到人,就馬上扯開了幕籬,氣勢洶洶衝了上去。


    她眉目間全然怒氣,看的連則心中悚然一驚。


    她走到連則麵前,連則給嚇得動都不敢動。


    “你……你想幹什……噗!”


    連則麵色驚恐,話音未落,就被歸煙一拳擊斷。


    她眼中冷意森森,一拳打在連則小腹上,痛得連則忍不住發出聲音來。


    “我讓你造作!讓你擺譜!讓你搞事情!”一句一拳,除了第一拳,剩下的全望那些非常痛卻不傷人的地方打。


    連則雙眼一翻,正準備裝暈,就聽到淡淡一聲,“歸煙!”


    歸煙鬆開他胸前的衣服,將他後麵狠狠一推,迴到了陸景止身側。


    她眉目猶帶寒霜,在他身側的時候卻不自覺地收斂了身上的殺氣。


    連則看到這一幕,突然露出了個苦笑。


    沒有人不會惱怒,他現在就很惱怒,可是他的惱怒對她沒有任何意義。


    如今隻有陸景止能入得他眼,唯有他一人。


    陸景止看著連則。


    連則緩緩站起來身子,被歸煙打的地方還隱隱作痛,但是他不能示弱,尤其是在陸景止麵前。


    在陸景止那雙清透的眸子麵前,好像他所有的心思都被洞穿。


    “陸景止,你們對大夫的態度可真不友好。”連則沉沉道。


    陸景止沒有說話,倒是歸煙冷冷看他,“規矩是給懂規矩的人,好態度也是給合適的人的。”


    連則抬首,緩緩一笑。


    再迴首看歸煙時,那一雙眼睛猶如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了無情緒。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合適的?那你何必來楚國,還要去楚都?”


    歸煙冷冷看他,把他的質問都當做放狗屁,“我也好奇,你為什麽非要陸景止去楚都,一路顛簸,很有意思嗎?”


    “有意思的不是他,有意思的是你!”連則目光沉怒。


    “楚國是你的故國,你夏家在楚國,你的仇人也在楚國,你卻因為一個人束縛自己,夏清煙,還記得你的仇恨嗎?”


    歸煙愣住,她目光驚詫,手臂抖了幾下。


    腦子裏全是那一夜的記憶,她趕迴夏家的時候,夏家已經沒有活人了。


    每個人脖子上都有一條血線,有的是因為那一條血線死亡的,有的則是來補上的。


    夏清煙知道,這時滿堂紅殺手的做法,他們是宋姬的人,也是顧月白的人。


    夏家那麽多人,楚國的尚書大人,一夜之間,被滅滿門。


    除了她,除了一開始宋姬就看不慣的她。


    宋姬除夏家,就是想看清楚她和顧月白之前的距離,讓她再沒有退路。


    可是……


    歸煙麵無表情看著連則,目中平靜無波,“連則,我的仇,和你沒有關係。”


    連則冷笑著看向她身側一直沒有開口的陸景止,“和我沒有關係,和陸景止有關係對嗎?”


    歸煙不語,平靜的表情說明一切。


    連則突然無言。


    半晌,他才開口:“好,既然如此,我們即刻就去越都。”


    眼眸中染了淡淡的苦意,如果陸景止是你選定的人,幫你複仇之人,那麽他就不會死,也不能死。


    楚國攝政王,不是平常人可以對付的,能與他抗衡的,世間不過幾人。


    “楚國攝政王手上,有一味奇藥,前人傳說可解百毒,傳聞不可信,可是那藥卻是真的。”


    楚國攝政王?


    歸煙皺起眉頭,楚國皇室人丁單薄,不過一帝一月。


    帝是帝王,月是月王爺顧月白,哪來的攝政王。


    陸景止在她身側,目光深淡悠遠,“兩日前,我接到影子的消息,越帝暴斃,太子登基,顧月白自封攝政王,輔政!”


    歸煙:“……”


    所以她的仇人搖身一變,從被楚帝忌憚嫉恨的無實權的王爺,變成了楚國實際上的老大?


    那她的仇要怎麽報?


    連則看著歸煙嘲諷一笑,眼睛裏帶著濃濃惡意,“不僅如此,宋姬她當太後了,你以後想殺她,可真是難如登天了。”


    歸煙呆愣地看向陸景止,陸景止緩緩點頭。


    心中緩緩湧上一種恨意,歸煙眼睛有些發紅。


    歸煙閉眼握拳,努力壓製住心中暴虐的控製不住的情緒。


    陸景止看她,眼睛裏充滿了擔憂,他正想去拉她的手,歸煙卻翹起嘴角,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意。


    她睜開眼睛,眼瞳漆黑如夜。


    陸景止眼眸微眯,定定看著她。


    她嘲諷笑著,“宋姬一心想做顧月白的枕邊人,心頭肉,如今卻成了楚國的太後,已故皇帝的夫人,真是好笑了。”


    陸景止看著歸煙心下不安,卻被他死死壓抑住,他眼神沉沉,“越帝昏庸,垂涎宋姬美色已久,顧月白不過順水推舟而已。”


    “順水推舟?”歸煙微微冷笑,目光有些空,不知道在看什麽地方,“這確實是他會做出的事情,為達目的,踐踏人心。”


    “倒是可憐宋姬了,一腔真心。”最後一句話出,寒意森森,不知道是在說宋姬,還是曾經的某個傻姑娘。


    連則翹起嘴角輕輕嘲笑,他轉眼去看客棧院子裏的亂草枯樹,聲音有些飄。


    “顧月白手中有陸景止的藥,且與你有仇,這楚國你是去還是不去?”


    聽到這話,一直沒怎麽說話的陸景止突然開口了,“既然來了這靜堂城,楚都去不去,還能由我們做主嗎?”


    他清朗的聲音帶著寒意,就像泠泠冰泉水擊在上好玉佩上一般。


    他看著連則,眼中也是寒意。


    連則要他們去楚都,肯定是有所圖謀,隻是,這圖謀,他暫時還猜不出。


    夏清煙師從天幽穀,連則卻師從天醫穀。他們的師傅向來水火不容,他們兩人也該沒有交集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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