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桃在旁邊給歸煙添菜,被歸煙拒絕了,她一個人習慣了,多個人在旁邊加這個加那個反而不習慣。


    吃完早飯後歸煙稍許休息了一下,餘光看到桌上放著的那把劍,眼睛微眯,揚唇一笑,拿了劍就出了房間,身姿如風。


    說來也巧,這院子裏竟然也有一顆杏花樹,此時花季將過,歸煙在樹下一劍橫掃,帶起了劍風挑落了樹上的梨花花瓣。


    飄然若雨。


    歸煙站在雨中,閉上眼睛腦中放空,身隨心動。


    一招一式,均裹著凜冽的寒氣,迅疾如電,卻又帶了十成十的美感。


    葉連城在廊下負手看她,眼神中帶著一種亮光。


    歸煙的劍,孤傲如霜色,又美如月色。動作起落之間,讓人想到九天之上的雲海。


    雲海翻騰,有一仙子,踏月而來,輕靈秀美卻麵色冰寒,讓人難以接近。


    歸煙停下動作,在樹下閉目站著冥想。一樹的杏花都化成了雨,飄飄灑灑下來,落在歸煙身上頭上。


    葉連城突然覺得,歸煙乃是一位美人,無關容貌,而在風骨。


    而真正的美人,向來是在骨,而不在皮。


    半晌,歸煙才睜開眼睛,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尚未發現葉連城已經注視了她很久。


    她展顏一笑,眉眼處像是開了一朵杏花。


    她一手拿起霜華,一手緩緩撫摸過劍身。


    “怎麽樣,我沒有讓你失望吧?”像是說給劍聽,又像是說給一個黑衣女子聽。


    霜華有靈,劍身輕鳴一聲,像是對她的迴應。


    葉連城從廊邊走過來,歸煙聽見腳步聲看向他。


    隻聽得他道,“遊龍驚鴻,都比不得你的劍。”


    歸煙冷下臉來,不發一言。


    她還記得昨個晚上他將她藥昏的事情,她堂堂鬼醫,也是陰溝裏著了道了。


    葉連城眼中發光,正是激動的時候,被歸煙冷眼相待,也不計較。


    他今日未穿紅色,而是一身黑色,袖口和下擺都用金線繡上的不知名的花紋。


    黑色玉冠豎起了他的長發,眉目狹長,一雙鳳眼現在簡直亮的驚人。


    歸煙不知道他打的什麽算盤,腦中迅速想著對策好把他逼走,就像昨個晚上一樣。


    “今日是陵城一年一度的祈福節,我帶你出去。”葉連城今日脾氣頗好。


    歸煙條件反射想拒絕,可是腦子裏又劃過了一些場景,另她改變了主意。


    她點頭,“好。”


    葉連城朗然一笑,“去換衣服吧。”


    歸煙一愣,狐疑地看著他,心中納悶。


    想不了那麽多了,隨他的便吧。


    朝房間走去,葉連城看著她的背影,眼神意味深長。


    他早就想好了,她今天必然是得同他一道出去了,如果剛剛她不願意,他還有其他法子。


    歸煙進了房間,才看到床上放了一件被疊的整整齊齊的衣服,旁邊還有相應的配飾。


    她將衣服展開,愕然之後,冷冷一笑。


    葉連城不是想玩嗎?那她就陪他玩。一件衣服而已,她歸煙可沒有那麽在意。


    木桃進了房間,幫她穿好衣服,束了玄色的腰帶,然後掛上了一塊玉佩。


    歸煙拿起那塊玉佩打量,隻覺得觸手溫潤,顏色剔透,確實是塊好玉。


    木桃將她拉到梳妝鏡前,歸煙皺眉本想拒絕,可看到今日所穿的這一身,想想又算了。


    畢竟,做戲要做全套啊。


    兩人一道出了城主府,站在四方大街上,腳下是飽經滄桑的青石板。


    歸煙突然就想起來和陸景止坐馬車一起來到魔鬼城的樣子,當時的街上比今天熱鬧很多。


    今天小攤販有許多沒有出來,甚至街上的好些店鋪都關著門。


    歸煙抬眼看向葉連城,突然有些很陰暗的想法,難不成城主府的金礦挖完了,魔鬼城要倒閉了,這些人全部都舉家搬遷了。


    這當然是不現實的。


    陸景止說魔鬼城流通著這片大陸二分之一的黃金,那得是多大的黃金儲備量啊,就算礦挖完了,憑著魔鬼城的商業,它就不會跨的。


    葉連城不知道她在奇怪什麽,也不在意。


    “走,我帶你去個地方看看。”


    正準備拉著她走,旁邊歸煙卻把手往身後一放。


    葉連城撲了個空,臉色也有些不好起來,卻還是沒有發火,睨她一眼道,“接下來那條街人很多,你別跟丟了。”


    ……


    有一些人,天生就有一種能力,讓人在萬人之中,一眼就瞧見他。


    陸景止絕對就是那樣的人。


    葉連城帶著歸煙出現在竹枝巷口的時候,人潮湧動,聲音喧鬧。


    歸煙卻一眼在人潮中看到了那個人,墨發白衣,優雅如竹。


    他正在一個攤子前等著,看著眼前的老師傅用竹條編著花燈。


    那是個年紀很大的師傅,頭發花白,胡子也花白,臉上的皮膚像幹枯的樹皮。


    其他的攤子前人都挺多,就他這隻有陸景止一個人等著。


    那兔子花燈已經成型了,師傅手速不快,陸景止大概已經等了好一會,可嘴角還是溫潤的笑容,並無半點不耐煩。


    這種鬧市,三教九流多的很,歸煙眼見瞧見一個小孩子從他旁邊經過,順手扯走了他腰上的玉佩,像一條活潑的泥鰍的一般,遊進了人群裏。


    陸景止正在看那攤位上的老師傅糊紙,一點反應沒有。


    歸煙皺了眉頭,急急也進了人群裏去追那孩子。


    葉連城看著陸景止的身影,臉色陰沉,看見歸煙走了,也沒有阻攔。


    他朝陸景止走過去,恰好陸景止抬頭,兩個人隔著人流對視了一眼。


    陸景止眼睛裏有笑,葉連城眼中則是一種危險。


    走到攤子前,看了一眼老人手下的花燈,葉連城不陰不陽道,“陸公子真是好本事,竟然可以請動折花先生。”


    折花先生如今名聲不響,可在三十年或者二十年前,那都是江湖上的一名人物。


    傳說此人有一雙巧手,上天入地,不管你拿什麽給他瞧上一眼,他就能給你做出個一模一樣的。


    後來因為涉及到了越國朝堂上的一樁陰私,被殺手追殺,從此銷聲匿跡。


    沒人知道,他在自己臉上劃了十刀,毀了容貌,在魔鬼城成了個攤主,一呆就是十八年。


    陸景止笑了笑,“不過是湊巧罷了。”


    說完話,他轉頭又去看折花先生手下的花燈,倒是十分重視的樣子。


    葉連城不說話,也在旁邊等著,等歸煙迴來。


    花燈做好,老師傅將其遞給陸景止,陸景止接過,給了老師傅一錠金子。


    老師傅接過金子,臉上一點表情變化都沒有,仿佛自己接過的就是一塊石頭。


    葉連城眼角抽搐,不過一盞普通的花燈,竟然給這麽多,在其他攤位上,能買一千多隻吧。


    突然老師傅抬起了頭,一張苦樹皮般皺巴巴的臉上,兩隻微微渾濁的眼睛看了一眼葉連城。


    他開口,聲音蒼老幹澀,“我在這城中定居十幾年,沒想到今天居然被兩個小輩認了出來。”


    陸景止笑著搖了搖頭,並不在意,“錢貨兩清,我先走了。”


    說著,提著他那非常看重的兔子花燈就從攤位前離開。


    老攤主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就低下頭,渾濁的眼中幽暗無比。


    葉連城皺起眉頭,不知道陸景止打的什麽主意。


    他就不信陸景止剛剛沒有注意到小偷,沒有看到歸煙,如今他卻不等歸煙迴來。


    算了,陸景止比狐狸還狡猾,他既然走了,肯定是算計好了的。


    看了一眼坐在小馬紮上低頭不再說話的折花先生,低聲道,“既然先生已經在魔鬼城住了十幾年都沒有事,那麽接下來也不會有事。”


    老師傅頭都沒有抬。


    葉連城也來不及看他的反應,順著陸景止離開的方向追上去。


    他走了之後,折花先生才看了他們離去的方向一眼,渾濁的眼睛裏突然出現了一點點笑意,轉瞬即逝。


    他拿起旁邊簍子裏的一個竹筒,又往裏麵放了幾枚銅板,搖晃之後倒在桌子上。


    原本枯皺的臉上沒有半絲表情,不過幾秒,像是看懂了什麽,一雙眼睛突然亮的驚人。


    他看著卦象,不停喃喃,“大氣運者!大氣運者,”手指迅速在攤子上比劃起來,“不對不對,還差一個人,還有一個人!”


    旁邊的人看到這老頭瘋瘋癲癲亂比劃的模樣,不敢靠近,隻稍微繞了兩步走。


    不知道過了好久,夕陽西下,暮色四合。


    竹枝巷裏麵的人突然被一陣蒼老粗啞的笑聲給嚇到了,轉頭看過去,隻見一個衣衫破舊麵龐似閻羅的老漢三兩下收拾好自己的攤子,就往竹枝巷外走去。


    他渾濁的眼睛亮的驚人,緊握的拳頭還有些發抖,整個人興奮激動得像是個瘋子。


    旁邊攤子上客人被嚇了一大跳,皺著眉頭一臉的不高興,“這瘋老頭是在怎麽了?”


    攤子主人在他沒注意到的時候涼悠悠的看了他一眼,“他不是瘋子,他聰明著呢。”


    客人不屑反駁道,“瘋瘋癲癲,快入夜的時候是竹枝巷生意最好的時候,這老頭還跑了,不是有病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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