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月一進尚食局便看到了正在專心選材的莫子文,便主動走上前去,從背後迅速拍了下她的肩頭,笑著道:“莫尚食。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莫子文被嚇了一跳。轉頭一看,捂著胸口,嗔怒道:“拾月啊,你是要嚇死我嗎?”


    莫子文對拾月的印象還停留在她當掌事姑姑的時候,對她當過皇後的事情一概不知。


    拾月賠著笑,諂媚地給莫子文捶肩,“尚食大人消消氣,別跟小人一般見識。小人還要指著你吃飯呢。”


    “你呀!”莫子文也笑起來。


    楚熙在門外看著,看著二人親昵地容不得第三個人插進去的情形。不由得攥緊了拳頭。


    她絕不允許有人搶走她。也不想看到她的姑姑對別人如此在意。


    或許是從小被當作棄子,加上在後宮的經曆,讓楚熙的心理格外扭曲,在占有欲方麵,楚熙比洛鈺銘更加瘋狂。


    但楚熙的演技已經是爐火純青,示弱賣乖是她一貫的招式。即便現在她恨不得讓莫子文消失,但她臉上還是一副乖巧的模樣。


    她邁步進了尚食局。


    “姑姑,這位就是你方才提到的老友,莫尚食麽?”


    莫子文瞥了眼楚熙,收斂起與拾月嬉笑的表情,正色行禮道:“莫子文參見皇後娘娘。”


    拾月將莫子文扶起來,還在她背上順了順。


    “老莫你別緊張。”轉而又對楚熙說:“熙熙你不知道,當時我們在清平殿的時候,得了不少莫尚食的接濟呢。”


    楚熙立馬誠懇地向莫子文鞠躬道謝。“多謝莫尚食大恩,熙熙銘記於心。”


    莫子文惶恐不安得差點跪下。


    拾月又拍拍她的肩膀,以緩解她緊張的情緒。


    “好了,老莫,這些都是我與熙熙親自種的菜,晚上給我們做頓好的,送到長安宮去。”


    楚熙也笑眼盈盈地道:“麻煩莫尚食了。”


    此刻的楚熙,在莫子文眼裏看起來一點皇後架子都沒有,更像個鄰家的乖巧小孩。


    但禮不可廢,莫子文還是畢恭畢敬道:“皇後娘娘客氣了。”


    “莫尚食既然是姑姑的好友,也就是熙熙的朋友,可以同姑姑一樣喚我熙熙。”楚熙語氣輕快而真誠。


    拾月見莫子文緊張得額角都冒汗了,便對楚熙道:“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姑姑一樣膽大的,走吧,讓莫尚食專心做菜。”走到門口,拾月轉頭問了句:“老莫,秋獵你會去吧?”


    莫子文點了下頭。


    “行,那就秋獵的時候再敘。”


    莫子文又點了下頭。明明她是尚食,拾月隻是個掌事,但麵對拾月時,她完全拒絕不了。不過也是,拾月當年可是從腥風血雨裏殺出重圍的人啊。


    她也很想知道,這些年她都經曆了什麽,三皇子身邊,到二皇子身邊,再帶著三皇子稱帝,聖寵正濃的時候莫名其妙被貶為罪婢,然後去了楚熙身邊服侍,現在楚熙在一年不到的時間又當上了皇後。


    不得不說,拾月確實是個傳奇人物。


    當晚拾月與楚熙美美吃了一頓,拾月便想迴自己的房間睡了,蹭一次兩次也就罷了,也不能總在楚熙床上睡吧。


    “熙熙,時候不早了,我也迴房休息了。晚上會冷些,你不要踢被子哦。”


    拾月跟個老媽子似的囑咐著。


    “姑姑既然怕我著涼,為什麽不跟我一起睡了?我喜歡和姑姑一起睡。”


    “熙熙你是個大姑娘了,也不能總和我睡在一塊吧。”


    “姑姑你嫌棄我?”說完,楚熙的小嘴都撅起來了,眼睛也紅起來了。


    拾月立馬投降。心道:睡就睡吧,反正和楚熙一塊睡得還更好些。


    拾月熄滅了蠟燭,便主動爬上床睡在了楚熙身邊。


    聞著楚熙身上的香氣,拾月很快便昏睡了過去。失去意識前,拾月還在想楚熙身上的那股子奶香味,是不是好像更重了些。


    今晚她試圖將舌頭探入,在拾月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印下密密麻麻的吻。


    借著月色,透過紗窗,便能看見楚熙像條蛇一樣纏在了拾月身上。


    第二天拾月醒來的時候,都已經接近中午了。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而且她莫名覺得身體發沉,有些提不上勁兒。但她隻以為是自己睡得太久,沒有多想。


    秋獵的隊伍浩浩蕩蕩。目的地正是皇家獵場。


    那塊刻著皇家獵場的奇石,多年過去沒有絲毫變化。


    拾月腦海裏不受控地想起那一箭,薛昱從洛鈺銘的箭下救下了她,而她卻為了洛鈺銘受了洛文一箭。若說他愛她是真的,那他演技可真是絕了,這麽多年竟讓她察覺不到一點。


    多年過去,尤其是在冷宮又安靜待了大半年。讓拾月的心性更加佛係。


    現在她在楚熙身邊,不愁吃穿、不用算計,也沒有人敢欺負她,最重要的是洛鈺銘也不再糾纏。宮裏她也有像莫子文、李晴兒這樣的老友,她隻需要按部就班就可以在皇宮裏活得很好。她已經不在乎什麽自由不自由,也接受了她不再是編排人生的作者,若一生走不出紅牆,她也聽從命運的安排。


    而且從某種意義上,她也自由了。


    因為小花就是她理想中的她,她代她去了遼闊的原野,看了山川大河,在信裏他們一起目睹了最神聖的日出,最絢爛的晚霞,最皎潔的月光,與桑落兩個人的感情也在吵吵鬧鬧中越來越好。


    拾月對現在的生活非常滿意。


    “姑姑,姑姑?”


    拾月迴過神來,看向楚熙,“怎麽了?”


    “姑姑你不知道嗎?你經常發呆,一出神就很久很久。”


    拾月不知道該說什麽,從現實生活算起她這愛發呆的毛病,都幾十年了。這還是第一次被人拿出來說。


    “姑姑,你要去打獵嗎?”


    說到打獵,楚熙眼睛發亮,像璀璨的星星。


    拾月反應過來,對,楚家是武將,除了琴棋書畫,楚熙從小應該也接觸了不少的刀槍劍戟。


    “熙熙。”拾月笑著喚了聲,“你想做的事兒,盡管去做吧。難不成陛下不許你去?”


    楚熙癟著嘴,“是啊,陛下說我年紀太小,怕傷到了我。”


    拾月思忖再三道:“那,姑姑陪你一起去吧。”沒理由讓一個武將的女兒委屈自己。她對楚熙的體貼,也是在彌補薛凝的遺憾。


    拾月帶著楚熙去換了騎射的服飾。


    “姑姑,你這麽做算不算違抗聖意啊?萬一陛下怪罪下來...”


    “別擔心,我在宮裏那麽多年,在陛下身邊伺候也那麽多年,若真被發現了,陛下還是會給我幾分情麵的。”


    楚熙翻上馬背衝拾月笑了。笑得燦爛耀眼。


    拾月看著楚熙,心突然就酸了下。


    十六歲如花一樣的年紀,真是叫人羨慕。


    她經曆了兩次十六歲,現實中疲於奔命,不放棄任何能掙錢的機會,可還是沒能留住爺爺,而在這個世界,十六歲的時候也忙著承受、忙著算計、忙著經營自己的勢力,她像是從來沒有經曆過恣意美好的少年時期,就已經走到了老年。二十五歲的她,一顆心就已經老得跳不動了。


    拾月也利落地翻身上馬,“走吧熙熙!讓姑姑也見識下你楚家女兒的風姿!”


    二人在林間縱情策馬,殊不知暗處已經在張弓搭箭。


    皇家獵場,一如那日,危機四伏。


    幾經生死,拾月敏銳地嗅到了空氣中劍拔弩張的氣息。


    “熙熙,當心些!”


    楚熙正看上了一隻兔子,準備張弓,一支箭直直衝楚熙而去。


    楚熙分了神摔下馬背,同時也避開了這一箭。


    暗處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她們。


    一支又一支的箭羽,衝二人激射而來。


    拾月將楚熙拉上了馬,策馬疾馳,借著林間地形左右躲避著。


    並且她留意到,暗處應該不是同一撥人,有人想殺她們,有人卻要救她們。


    兩支羽箭撞在一起,一攻一守。


    拾月來不及多想,隻想盡快迴到皇家大帳。


    “熙熙!你抱緊我!”


    不用說,楚熙也將手死死抱緊了拾月。


    “姑姑,我好害怕。是誰要殺我?”楚熙渾身顫抖著,又說:“陛下之前好像對我很生氣...可我...”


    “熙熙你別亂想,你現在身處高位,想殺你的人不一定是陛下。”


    “可...這箭上有皇家的標識啊,姑姑...”


    楚熙將手臂上的箭拔出來,遞給拾月看。


    拾月看著眼前羽箭上的“洛”字標識,又看見箭頭上的血跡...瞬間怒火中燒!


    這時,楚函帶著人馬趕到,暗中下手的人也消停了,拾月趕緊讓楚函將昏迷過去的楚熙帶走了。


    但她卻沒跟著迴去,一個人牽著馬在林間走著。


    她正思索著這一切。


    暗處的人又突然殺上來!


    他們穿得都不一樣,想殺她的顯然是截然不同的兩幫人。


    拾月正迷惘的時候,從暗處又衝出來兩幫人,迎了上去。


    所以,今日這場獵殺竟有四股勢力錯雜其中。


    拾月自然也殺了人,殺得疲憊之時,也中了幾刀。


    又不知從哪裏竄射一箭,帶著驚人的氣勢,向拾月而來,她腦子一空,直覺是躲不過了。


    可...想象中的痛楚並未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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