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搬了張椅子讓黎育清坐下,她盯了三個人好一會兒才說話,「湘兒,怎麽突然想請朋友到家裏來,要不要讓廚房給她們備飯菜?」


    「她們被後娘給虐待了,如果再迴家裏,不是被打死就是被餓死,我想讓她們住在書院裏。」對上黎育清,她那句娘又喊不出口了。


    住不住在書院,是由家長決定的,若對方家長不樂意,她也不能強要把人給留下。


    但,這是齊湘第一次求她,視線朝雅兒、小美望去,她看見小女孩臉上的渴望。


    她沒立刻迴答好或不好,隻是先細細問過小美和雅兒家裏的情形,考慮半晌後,她轉身對石榴說:「你找人到書院,麻煩書院管事跑一趟,就讓他同雅兒、小美家裏說她們上課認真,夫子要把她們留下個別教導,以後隻有過年休假才能迴家。另外,一戶送二兩銀子過去,就說是嘉勉這兩個丫頭勤奮上進的賞銀。」石榴應聲,下去找人到書院傳話。


    黎育清把齊湘拉到身邊,說道:「這件事,你處理得有些魯莽了,就算家裏待她們不好,總也是親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若是讓繼母知道她們在人前說自己的壞話,日後她們迴家,相處起來隻會更困難。」


    「何況她們是姑娘家,婚事還捏在繼母手上,若惹得繼母恨惱,日後在婚事上頭做鬼,她們豈不是哭天不應、哭地不迴?下次聽到這種事,先別出聲,悄悄迴來同我說,我尋人査證過後,再做處理,好嗎?」齊湘細細聽著黎育清的話,心知她不是教訓,而是在教導自己做人做事的道理,在人情世故上頭,她的確懂得太少,抿住唇,她點頭應下。


    「書院那邊沒有準備,若臨時把人送過去,怕是被褥衣裳都不齊全,湘兒,今兒個你把她們留在青鬆樓住一晚可好?」


    「好!」齊湘臉色稍霽,揚起一朵甜甜的笑花,還沒有同齡朋友來自個兒家裏住過呢。


    見齊湘麵上並無不豫,黎育清心底明白,她不再排斥這些過去認定的賤民,尊卑從她腦子裏淡去,驕傲的她漸漸學會與人相處。


    「那晚上想請你的朋友吃什麽?」這口氣竟是同她商量,齊湘不傻,明白黎育清在替自己做麵子。


    「吃熱鍋子吧,上迴那個涮羊肉還不錯。」


    「知道了,我著人備下。銀杏,你把櫃子裏的包包拿來。」


    「是。」銀杏應聲進屋。


    不久後,她出來,手裏頭多了個斜背包,黎育清接過,把包包往齊湘身上套去。


    齊湘看見包包上頭繡的小丫頭,歪著頭逗小馬的模樣可愛極了,她把包包抓到身前,一看再看,愛不釋手。


    黎育清說道:「你爹也有一個,不過上頭繡的是穿盔戴甲的大將軍,你爹說這包包好用,什麽東西都可以往裏頭收拾得妥當,我聽說你最近除了四書、算學,還選了女紅和畫畫,要帶到書院的東西肯定不少,你暫且用用看,如果好用的話,我再給多你做幾件。」


    「爹爹的包包上頭是大將軍?」她揚聲問,口氣裏有藏也藏不住的歡欣。


    「是啊,大將軍和小丫頭,大將軍身上係著小丫頭的繡帕,小丫頭逗著大將軍的駿馬,大將軍是極疼極愛小丫頭的。」小丫頭原本是自己,可有個比她更渴求安全、更希冀父愛的小丫頭在,她樂意讓賢。「湘兒喜歡嗎?」齊湘兩手緊緊握住背帶,眼裏泛起可疑的水光。


    黎育清不追問了,她假裝沒看見,對著小美和雅兒說道:「以後在書院裏,就麻煩你們多照顧我們家齊湘嘍。」兩人忙不迭地點頭應下,說話間,齊湘已經收拾好情緒,抬起頭對兩人說:「走吧,我帶你們去我屋子裏。」齊湘沒有向黎育清告退,徑自領著兩人便走出屋外。


    銀杏不滿,皺著眉收拾茶幾,黎育清卻不在意,迴到桌前,低下頭,繼續撥起算盤,她們都沒想到齊湘把人帶到屋外後,又一古腦的奔進屋子,衝到黎育清跟前,深吸氣,說:「娘,謝謝你!」然後,一溜煙往外跑去,繼續帶著她的小朋友往外走。


    隱隱約約間,她們聽見小美說道:「你娘對你真好。」而齊湘口氣驕傲迴道:「那可不!」笑意在黎育清臉上逐漸擴散,齊湘哪裏像小丫頭了?那氣勢明明就是個小將軍。


    不過,她終於願意喊她娘了……還以為得再多磨個幾年呢,她把日久見人心那套話都拿出來安慰自己了……銀杏見狀,也為夫人開心,終於敲開小姐那個銅牆鐵壁似的心防,以後,這對母女會越來越好的。


    推開賬冊,她將桌邊的木匣子挪到眼前,打開,從裏頭翻出一封信,怔怔地看著上頭的字跡。


    這是王氏寫給她的,原以為齊靳不當世子爺,他們與那邊再無交集,便是木槿,那邊也很少再主動聯係,沒想到王氏會寫這封信給她。


    這信在她手裏己經數日,她始終猶豫,該不該把信交給齊靳。


    信裏王氏賭咒,江雲的死與她無關,說她雖然在王府裏,但產婆奴才都是從江家送來的心腹人,還說臨產前兩個月,她的妹妹就搬進王府與她同寢同居,若真要找出江雲的死因,就得從她妹妹身上著手。


    信末,她希望齊靳高抬貴手,不要再為難齊墳,看在他是珩親王的親骨肉分上,別再對他暗施手腳。


    她不知道齊靳有沒有對齊玟暗施手腳,但她確定,齊靳不會相信王氏的話,隻會認定她在離間挑撥。


    黎育清曾經向他問過江家人,齊靳迴答,江家老爺附逆,是康黨手下一枚重要棋子,他曾經苦勸,無奈嶽父不聽,康黨倒台,江家也跟著倒了。


    她問江雲的妹妹江雪之事,他說流放之後便沒有她的下落。


    如果江家上下己經不在,她翻出這個陳年舊案做什麽?就算追査出江雲的真正死因又如何,人死不能複生,不過是鬧上一陣、擾一段人心,假若追出什麽不堪內幕……算了,逝者己矣,就讓死去的人安息吧。


    好不容易才讓齊湘願意喊她一聲娘呢,何苦再生嫌隙,鬧得府裏上下不安寧。


    轉過頭,發現去找人傳話的石榴迴來,黎育清問:「木槿、月桃去了哪裏?」


    「年關將近,許多婦人姑娘都趁著年前手頭有些閑錢,到香粉鋪子去挑胭脂,廠子那邊好像供不上貨,木槿和月桃都過去幫忙,出門前讓我稟一聲夫人,奴婢見夫人在忙,便沒說。」石榴說著,嘴角含笑。這是哪家的丫頭夫人呐,要出門便出門,也不先求得主子同意,生意還做得風風火火,儼然成了半個主子。


    「屋裏就剩下你和銀杏?」


    「是,銀杏在張羅晚膳,方才她知會我一聲,說是先給小姐送羊肉鍋子過去,將軍還沒有迴來,咱們這兒晚點開飯。」


    「你們做事細心,幸好有你們替我收尾,否則我應了聲,迴頭卻忘記吩咐下去,可就糟了。」石榴性子穩妥,做事仔細,這段日子,黎育清身邊的大小事幾乎是她擔起來的。


    「夫人忙,裏裏外外大事小事忙得團團轉,這些細枝末節本就是奴婢該替主子考慮的。」


    「月桃、木槿忙得緊,經常不在府裏,年關將至,事情隻會更多,不會少,你去通知佘管事,找幾個伶俐的來讓你挑,屋裏該多進幾個人了。」


    「這件事,月桃姊姊早早吩咐下去,挑了六個,現在銀杏帶著呢。」銀杏脾氣雖躁,可處事利落大方,教導人也是一套一套的,夫人性子溫和,有銀杏鎮著,下麵的人可不敢亂了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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