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保山可不是一般的懂那個“嘀嘀”聲,他在日本紅部還拔弄過那個東西,那可不是一般人會弄的,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拔弄的。


    現在雖然是日本人投降了,可是共產黨跟國民黨開仗了。


    上黨戰役把國民黨軍趕跑了,這裏是共產黨的天下,到處是農會在鬥地主抓特務,到處是窮人的孩子在參加解放軍離開家鄉參戰打國軍。


    難道這“嘀嘀”聲是國民黨特務?就在他的宅子裏?


    劉保山的心“咚咚”地跳起來,在日本紅部他都沒有這樣害怕過,他雖然沒有見過特務,可是他知道特務是心狠手辣的,隻要你看到他,你的性命就難保了。


    他神情恍惚地出了新宅,他想去找農會會長赤隆韜,在遙鎮也隻有他跟他沾親帶故,他三嫂施育兒是他的姐姐,他最可靠。


    他們來這裏落戶,這個農會會長沒有給他們出難題,多多少少還是幫了他們。因為他在河口莊是地主成分,他在壺關還曾經做過漢奸。


    他望著麥場上的那兩垛麥積垛,忽然感到後背一陣陣發涼,在地下室弄出那個“嘀嘀”聲的特務會不會已經發現他了?若是發現了他,他現在敢去報告嗎?


    可是,到底是不是特務發報傳出來的“嘀嘀”聲呢,或者不是那個聲音呢,是自己聽錯了呢?


    幾個兒童跑到了麥積垛旁玩耍,嘴裏哼著順口溜:


    “妻送郎,保家鄉,父母送子打老蔣。”


    “兄弟爭先上戰場,兄送弟弟送兄,全家歡送去參軍。”


    “要想草不生,總得刨老根,這時不出力,何事才立功。”


    “刨老根,除禍根,揭大石板,保衛土地,翻透身。”


    這些天在識字班就經常教說這些順口溜,他也會哼哼幾句,還別說,聽了這些順口溜,他渾身就充滿了力量。


    對於這樣一個事情,他再三考慮是要慎重一點,縣城開的生意雇用的店員找他去進貨,他無心去搭理,他得證明了那個“嘀嘀”聲到底是怎麽迴事,否則他是覺也睡不好的。


    分給宋琦那間東配房,原來是跟堂房通著的,那小門是王婆在的時候堵上了,是專門給王婆獨立住的。


    那門的兩扇小門板還原本在,即是將門封死了,門插插死再用鐵絲綁緊。


    劉保山不敢再從正門進去,生怕孫文盛和黃濤夫婦發現,那就前功盡棄了。


    他將那兩扇小門板撬開,就能從他的堂房裏進去宋琦的東屋了,這樣他可以隨時進去那裏觀察東屋下麵的動靜。


    他在東屋選一個角兒將腳地上的方磚撬開,方磚下麵厚厚的有一層灰土,鑿開灰土露出了地板,再用鐵錐將地板鑿開一個小孔,終於能看見下麵的地下室了。


    那地下室很大,不是隻有宋琦這間屋子下麵是空的,連南麵孫文盛的那間屋子下麵也是空的。細看他還發現這間屋子跟孫文盛那間屋子也是通著的,隻是小門是被磚頭壘死的,還能看到壘著的小門的痕跡。


    原來整個東配房和正堂房都是通著的,這說明當初在建置新宅的時候那個栗東家或者是父親住進新宅的時候,不管是經他們誰的手,這間地下室和上麵的整個東屋配房都是通著的。


    一連幾天下麵沒有動靜,那次的“嘀嘀”聲再沒有出現過。劉保山沒有放過每一次機會,他幾乎是每時每刻在觀察著那裏的動靜。


    難道那次真的是他聽錯了?他不相信他是聽錯了,那個“嘀嘀”聲一定是存在的,若是他沒有聽過那“嘀嘀”聲還罷了,他是最熟悉那聲音的,他確定那聲音不會聽錯。


    幸虧這些時候劉寶貝在夜校教學,白天晚上不沾家,她那個興奮勁兒,每天連給他做飯的功夫都沒有,晚上迴來乏的一挨枕頭就睡了,半夜將她抱到外麵都不知道。


    說起半夜抱她到外麵她都不知道這事情,劉保山忽然想起宅子裏鬧“脈緊”半夜被小鬼抬到院子裏的事,假如是有人故意半夜將睡著的人抬到外麵,那也是輕易而舉的事,隻要是睡覺的人睡實了,就像妻子劉寶貝這樣。


    能讓睡覺的人睡實了的辦法,他劉保山也略知一二,他不但看過一些書籍,也在鬼子紅部聽那些特務們做過的一些事情,用那些藥物能讓你睡的死死的……


    劉寶貝能夠在他的懷裏睡的死死的有兩點原因,其一是她一天真的是累了;其二她是睡在他身邊那個踏實。


    他隱約聽到院子裏有動靜,上夜校的東屋孫文盛、西屋黃濤夫婦都睡了,是他看著他們都睡了他才躺下的。


    他將緊緊抱著他的劉寶貝扳開,下來炕,躡手躡腳地朝東屋那麵摸去,從窗戶裏看到幽暗的院中沒有什麽異樣,他想動靜是不是從地下室傳出來的?


    他撬開通往堂房跟東屋的門就一直沒有關閉,方便他隨時都能監視地下室有沒有動靜。


    門是錯閉著的,他沒有防備東屋裏會有什麽異常,因為房主宋琦當兵打仗去了,他擔心的是外麵和地下室。


    “誰?”


    他被嚇了一跳,剛剛推開小門,就聽屋子裏有人叫。


    從窗戶裏投進來的夜色還有一抹光亮,他發現在他挖開的那個觀察地下室的地方有一團黑影,聲音就是從那裏傳出來的。


    “你是誰?”


    “我!”


    他沒有害怕,在這個時候也沒機會想到什麽是害怕,他跟那個黑影走近了,原來是那個孫文盛。


    “你怎麽在這裏?” 劉保山輕聲問。


    “我聽到這屋有動靜就進來了,原來是你?”孫文盛道。


    “你怎麽進來的?”劉保山問。


    “門就開著,我一推就進來了。”孫文盛道:“我還奇怪呢。”


    門就開著?劉保山不相信,他雖然開過那鎖,可是他鎖上了,這個他記得清清楚楚,後來他就是一直走這個小門,怎麽外麵的門會開著?


    “噢,是我開了忘記鎖了?”劉保山圓謊道。


    “你?哪門?”


    “那個河南的宋琦臨走將鑰匙給我了,讓我給他看著點,我將原來堂房跟這屋通的這個小門打開了,隨便點,最早的時候,我奶奶在這住。其實有啥看的,啥也沒有。我就是聽到有動靜才過來看看。”劉保山臨時編造了這個謊言,他自己都覺得很合理。


    那個孫文盛沒有提到他鑿開的那個地方,劉保山也沒有提,他是盼著這個孫文盛沒有發現這個秘密。


    他躺在帷帳裏,聽著劉寶貝那唿哧唿哧的鼾聲,心裏再一次咚咚跳起來,這個孫文盛到底是什麽人?他怎麽也撒謊說是聽到動靜進來的?甚至還說是見門開著進來的?明明是他比他劉保山先進來的,他劉保山才是聽到動靜進來的。


    他白天又去看看那個他鑿開的地方,沒有什麽變化,難道那個孫文盛沒有發現?他不相信,他到那屋究竟要幹什麽?難道地下室的“嘀嘀”聲是他鬧的?他那晚的確是去夜校掃盲去了。


    劉保山不敢在猶豫了,他的腦子要爆炸了,他得找到農會去匯報一下了,不敢在怠慢了。


    到了農會見到赤隆韜,發現孫文盛已經在那裏。


    劉保山一下子愣住了,他怎麽會在這裏?


    農會會長赤隆韜對他看了一眼,顯得很輕蔑的樣子。


    那個孫文盛跟他笑了一下就出去了。劉保山感到那笑也是勉強的不自然的。


    “赤會長。”劉保山目送走孫文盛扭頭看著赤隆韜叫道。


    “你既然來了就在這兒吧。”赤隆韜道,冷冰冰的。


    他的話音剛落,門外進來兩個農會會員,手裏拿著槍。


    “把他帶走吧。”赤隆韜說道。


    “哎——哎,赤會長,我有事匯報哩。”劉保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不用你匯報了,咱們都迴你家看看再說吧。”赤隆韜道。


    還是親戚,什麽態度呀。劉保山心想。剛才那個孫文盛是不是也是匯報這事來的?他怎麽先來的?


    劉保山被兩個農會會員看著朝他的新宅走,後麵還跟著農會會長赤隆韜。


    到了新宅,那裏已經有了不少人,大家都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他。


    新宅東配房的門都打開了。


    劉保山發現分配給孫文盛的那間房有民兵打開了下麵地下室的門,原來地下室的門就在孫文盛的房子裏。


    是孫文盛發現了地下室的門才去農會匯報的?也許是他也聽到了地下室裏的“嘀嘀”聲?


    這個孫文盛一定是想搶功才搶著去農會匯報的,我劉保山雖然做過“漢奸”,覺悟比你不差多少。


    新宅門外的打麥場上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群眾,他們還想擠進院子裏,被民兵們攔住了。


    持槍下地下室的民兵們上來了,手裏拿著像發報機用的東西,他們在赤隆韜的耳朵根不知道說了什麽,赤隆韜聽罷民兵的匯報,看看劉保山還被兩個民兵一左一右看著。


    “把劉保山帶到村公所。”赤隆韜下了命令。


    在識字班教學的劉寶貝聽到後跑了迴來,正趕上劉保山被民兵們簇擁著推搡著往大門外走。


    “這是怎了?這是怎了?俺保山犯啥罪了?俺可是有上麵證明的啊,俺保山還給八路軍做好事來呢。”劉寶貝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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