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自行上藥,治傷,照顧自己。如此苛責,他還是她的父親嗎?寒無影從未想過,丁縈在這裏,是這樣過來的。


    她以前,也是這樣熬過去的嗎?所以,次數多了,她才會如此習慣,不覺委屈。可是看在他眼裏,隻會讓他更心疼。心痛地無以複加,寒無影卻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看她的樣子,似乎並不需要安慰。最後,寒無影問了一句。


    “他對你,一直都是這樣的嗎?以前,也一樣嗎?”


    沈憐看到他心痛的目光,知道他在心疼丁縈,所以她有些動容了。在這裏,也隻有他一個人,會關心她了吧。“是啊,你很驚訝嗎?我說過,在他眼裏,我不是女兒,隻是下屬。所以,他對我,從來沒有一絲關懷。你知道得,夠清楚了嗎?”


    甚至,隻會比對別人,更殘忍冷血。


    她的言外之意,寒無影聽懂了。她一直以來,都是這樣過來的,自己忍著、熬著,撐過來的。在這裏,沒有人關心她,擔心她什麽。所以,她才不願意迴來,迴到這裏來。可是,她不得不迴來,因為這裏有她唯一的親人,這裏再冰冷,也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


    所以,丁縈的日子,其實並不好過。


    了解到這一點,寒無影有些,心疼得快要窒息了。好一會,他才恢複了平靜,道:“縈兒,你有想過,離開這裏嗎?你父親既然這樣待你,你還有何留戀之處。這裏既然如此冰冷黑暗,你為何還要留在這裏,熬日子呢。”


    沈憐也有想過這一個問題,可是這是丁縈自己的選擇,她無權過問。隻能說,無論如何,丁縈都不可能會背叛父親,以及魔教的。


    所以,沈憐能迴答他的,也隻有這個答案。她不能背叛父親,無論他怎麽對她的。畢竟在這世上,她隻有一個親人,就是父親。這裏再冷漠,也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也隻有這裏能容得下她。在正派眼中,她隻是妖女而已,他們不可能會接受她的。


    聽懂了她的意思,寒無影沉默了下來。她說得對,正派之人,是不可能會相信她,接受她的。所以,隻有這裏,能容得下她。


    所以,她隻能迴來,不然,她不知該去哪裏比較好。一番交談之後,兩人都沉默了下來,好一會,誰也沒說話。正派不容於她,他們要在一起,除非他離開師門。舍棄師父,師兄弟們,他隻能離開師門,與她在一起,他們才可能相守一生。


    可是,他也做不到,這件事情,真的做不到。師父對他這樣好,恩重如山,他根本報答不完;師兄弟們,對他也很好,相互扶持,他怎麽忍心離開他們。所以,他也不可能離開師門,他從小是在那裏長大的。與丁縈不同的是,在那裏,他感受到的是溫暖,是真心。


    所以,他更加不可能,離他們而去,舍棄自己的過去。所以,他們之間,橫亙了難以逾越的過往與人,寒無影想到這裏,眸光更黯了下來。


    就像現在,他不能一直留在這裏,陪伴於她。萬一有人進來,就會發現,他這個陌生的男人。他就會敗露了形蹤,太危險了。所以,他不能一直陪著她,養傷。隻能多坐一會,他就得離開這裏了。所以,他現在對丁縈,還是多說幾句好話吧。


    “你一定要好好養傷,不要難過了。我會一直留在這裏,雖然不能時時進來,看你。不過,我一定會,多來看你,多來陪伴你,照顧你的。”不到她傷愈,他不會離開這魔教總壇的。隻是,他不能一直在她身邊而已。但是,他已經有所決定了。


    這幾日,他不打算出去了。就留在總壇之中,扮成普通的弟子,混在其中。他會小心,不讓人發現他是誰的。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常常溜進來,看她一會,陪她片刻了。他的言外之意,沈憐聽懂了,於是,更加感動了起來。


    寒無影對丁縈,可真好。冒這樣的危險,一直留在這裏,陪伴著她。時時進來陪伴她,與她說說話,想來她養傷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不過,這樣對他來說,會不會太危險了呢。萬一被人發現,可怎麽好。他可曾想過退路呢,萬一被發現,他要如何逃脫出去呢。當她這樣問出來的時候,寒無影唇角微揚,她是在關心他嗎?“縈兒,你放心,我會小心行事的。不會讓人發現的,待會出去,我會熟悉一下這裏的地形,以便來日逃出去,你可安心了?”


    準備好退路,讓她的確,安心了一些。也對,寒無影他,心思縝密,敏銳。他不會輕敵的,所以,留在這裏,他一定會謹慎掩飾好的。就算是父親親自來了,也不一定認得他是誰。就像他此刻,扮成了下人的模樣,一身粗布麻衣的。


    一定不會有人認出他來的,所以,沈憐說服自己,讓他留下。這樣他們才好,時時刻刻地見麵,哪怕隻是說兩句話也是好的。


    等到了晚上,夜深人靜,她這裏更無人照看。他是不是可以過來,陪伴著她,過完一夜呢。後來,這裏夜裏,寒無影的確翻窗,悄無聲息地潛進了這裏。他坐在床邊,陪伴著她,與她輕聲說話,最後哄她入睡。就算她睡著了,他也沒走,一直坐在床邊,溫柔地看著她。


    隻要她一睜開眼睛,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他。


    一直到天快亮時,他才離開。他離開的時候,其實是她醒了,她知道的。不過,她選擇裝睡而已,不能叫住他。他已經陪了自己一夜了,一定也累了。讓他去休息一會吧,而且,天亮了,在這裏繼續留著不太好。那個侍女雖然沒照顧她養傷,但是一日三頓飯,她還是會送來的。


    不用問,沈憐也看得出來,這一切都是丁教主的意思。他是故意這樣冷落她的,就是讓她好好記住這一次的教訓。以後的任務,再不能失敗了,否則她後果自己清楚。


    沈憐也不服軟,不認錯,這一次她已經盡力了。至於結果,那是她不想的,但是無能為力而已。可是,丁教主一點人情味都沒有,就算他不把她當成女兒看待,至少她也算是他的得力手下吧。哪怕是對手下,他這樣的手段,是不是太讓人寒心了。


    在他眼裏,她還是一個人嗎?她也是有感覺的,會感覺到痛的,可是他完全不在乎。就如寒無影所言的那樣,這樣的父親,還值得丁縈留戀嗎?沈憐有時候,也想問一問丁縈,這樣值得留戀嗎?可是,丁縈並不想離開這裏,離開父親,這是她明確知道的。


    所以,沈憐隻能繼續忍耐下去,學著丁縈一樣,好像不在乎似的。在這期間,沈憐一次也沒有,在侍女麵前,提起過丁教主。沒有怨言,沒有斥責,也沒有思念,或者提及。都是沒有,侍女在稟報丁教主的時候,就是這樣迴複的。


    大小姐對教主,隻字不提,無論是怨是思,都是沒有的。大小姐也沒有抱怨過,不平過,甚至是提及一句都沒有。她隻是安靜地度日,靜心養傷,其他什麽都沒有。就算侍女在旁,她也沒說過一句多餘的話。幾天之內,侍女和丁縈,總共也沒說幾句話。


    有的時候,一天都不會說一句話。


    聽到侍女的稟報,丁教主越發沉默了下來。她居然如此安靜,一字未提及,關於他的事情。在她心裏,恐怕他已經不是她的父親了吧。就像她說的,他隻是她的教主,需要她唯命是從,不得有異議。除此之外,他們什麽關係也沒有。


    她不止是疏遠他,麵對他淡漠清冷,絲毫不在意他什麽。而且,她甚至想遠離他,離開他吧。在這裏,她一直覺得,冷漠孤清,所以她才會喜歡上那個正派弟子吧。對於當日之事,他還是派人,打聽清楚了。丁縈之所以無功而返,不是因為身份敗露,不得不走。


    而是因為,她對那個正派弟子,真的動了情與心。她喜歡上了那個人,所以不忍心利用他,打探他師門的情報。陷他於不仁不義之地,所以丁縈才寧願自己迴來受罰。對於當日的原由,她隻是說了一句,力有不及,身份敗露。可是真實的原因,卻是她不忍心了,她後悔了。


    她會喜歡上那個正派弟子,也是因為,她心裏渴望溫情嗬護吧。她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她心裏,一定希望有人關心她,溫暖她,照顧她吧。所以,她才會對那個人,對她的關心與溫暖,動了心吧。說到底,這一切的錯,是因為他這個做父親的,沒有關心過她。


    所以,她才會這樣地動心,維護於那個弟子。丁教主想到這裏,覺得他應該去看望一下女兒,看看她現在如何了。隻要她肯認錯,他就饒了她,讓大夫來給她看傷,讓人照顧於她。不必她自己一個人,苦苦地熬著,受著。


    忍過去,挨過去,她可以養傷得,輕鬆一些。趕快好起來,丁教主打定了主意,便往丁縈的住處而去。此時,沈憐的房間之中,隻有寒無影陪伴在側。她受了重傷,自己吃飯,多有不便。所以,寒無影在暗中看著,又悄悄溜了進來,喂她吃飯。


    反正,那個侍女一將飯菜放下,她就離開了小院。此刻,在這小院中,隻有他們兩人了。這裏的確是冷清得很,沒有人會過來的,寒無影想著,他留在這裏,也沒什麽的。沈憐也是因此,默許了他的陪伴,在他的細心伺候下,吃著他喂過來的菜。


    兩人偶爾還會說上一兩句話,有時候,寒無影還會說個笑話,逗她一下。於是,當丁教主來到外院的時候,聽到了屋裏有丁縈的笑聲。是縈兒在笑,她怎麽會突然地笑了呢。按照他的命令,這個時候,房間內應該隻有她一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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