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說,作為行走朝堂的肱股之臣,裴炎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和他們相處,對他們的性格,也了解的不是很深入。


    嚴格說來,這一夥人跟著自己也不過是這半年的事情,他對他們性情的判斷,大多是來自於直覺。


    暴躁、易怒,這就是他對勿言的判斷。


    而近來看他的表現,似乎不再那樣衝動易怒,動不動就叫囂著為勿視報仇。


    也不再催促他繼續行動,似乎沉穩了許多。裴炎說不清楚,究竟是什麽菜促成了額這樣的轉變。


    不過,他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根本無暇去深究,隻當他是有了別的排解之道。


    “你收著這個,過幾日有用處。”


    “是。”勿言領命,立刻把布袋子收好,沒再多言,對待他們,裴炎也從來都是公事公辦的態度,吩咐完了事項就不再多說話。


    他對他們的私事不感興趣,也不希望他們打探他的私事,於是,都不說話,是最好的選擇。


    迴到偏院後宅,勿言關上廂房的大門,便立刻行動。


    裴炎雖然沒有直說,但他能夠肯定,這布袋子裏的東西,一定和下一步的行動有關。


    做出這樣的判斷並不代表他又多麽的聰明,隻是因為,裴炎召見他們這些昆侖奴,從來都是為了所謂四象圖相關的案件,不是這個緣由,他根本就不會搭理他們。


    這是勿言早就看穿的一點,也正是因為有了這個預期,勿言才能如此迅速就確定了這東西的用處。


    不過,這些瑩白的粉末究竟是什麽東西?


    裴炎沒有告訴他,也根本不會告訴他。他取出一個小瓷瓶,將一些粉末灌到小瓷瓶中。


    這個東西究竟是做什麽用的,還得靠張玄一他們來破解。


    事不宜遲,要想個辦法,趕緊把這東西送出去。


    這件事至關重要,絕對不能假他人之手,問題是,他要如何找個借口出門?


    這真是一件令人頭疼的事,尤其是現在,裴炎可不是個糊塗蛋,他已然把作案的工具交給了勿言,就絕對會盯著他的行動。


    以勿言現在的感受來說,他覺得,在裴炎那裏,他應該還沒有暴露,裴還是相信他的。


    然而,心虛是來自他自身,隻因為心態變了,他便不能再像以往那樣任性妄為。


    為了自己,也為了慘死的勿視,他必須謹慎。


    不能焦急,不能慌亂,要從長計議……


    …………


    樂城郡公府上,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闖了進來,剛才安歇的劉仁軌,很快就被驚醒,並沒有人給他通風報信,他年事已高,很多時候,小廝婢女們也是顧著他的身體,不打算驚擾他,誰知他老人家抄起拐杖,蹭的就站了起來。


    把身邊的幾個婢女都嚇了一跳,連忙阻攔他。


    然而,劉仁軌是什麽樣的人,他一旦下定了決心,別人哪裏攔得住。沒走幾個迴合,婢女們就敗下陣來,隻能是乖乖的攙扶著他,步出了廂房。


    劉仁軌腳步極快,每一步都踏的很穩,那樣子,仿佛是恢複了往日的雄風一般。婢女們估摸著,就算是沒有她們攙扶,老人家也能自己走到前宅去打探情況。


    一直到把陳鏢安安穩穩的押到了郡公府,眾人才算是鬆了一口氣,尤其是劉冕。


    雖然劉冕根本沒有同行,可他卻知道陳鏢是個武功高強的,若不是有同樣的高手護著,恐怕三五個人都無法近身。


    幾個護衛也是一樣,一直戰戰兢兢,唯恐陳鏢中途轉醒,在馬車上大吵大鬧,亦或是痛下殺手。


    可以說,行程開始的前半段,他們一直是惴惴不安。不時探著陳鏢的鼻息,既怕他真的死了,又怕他忽然轉醒。


    一架車上,能夠倚仗的真正高手,隻有長劍一人。剩下的三個,一個受了重傷,自己也需要救治的,其餘兩個健壯的,武藝是不怎麽樣的,若是單打獨鬥,根本就不是陳鏢的對手。


    好在,長劍撿出了陳鏢口裏的毒藥之後,他們幾人當機立斷,把天鎖重新套在了陳鏢的身上。


    抽繩收緊,一人握一邊,牢牢的控製住它,也就是借由這個工具,才能讓人稍稍安心。


    要是徐文伽在就好了,於是,在兩方人馬的心裏,徐文伽儼然成為了冉冉升起的一顆星星,成為了人們心中至關重要的所在。


    人人都惦念著她,惦念著她利落的身手,輕巧的油紙傘。仿佛隻要有他在,眾人就有了主心骨。


    幸而馬車才剛走到半路,徐文伽就追了上來,看到她輕盈的身形,幾個人登時都愣住了。


    她到底是怎麽追上來的?


    他們可是駕著馬車的,就算是跑的不快,可那也比兩條腿跑快得多了,真乃神人也!


    幾人之中,三個護衛算是有些武功修為的,可在他眼裏就算是練過武功的人,總也不能有如此充沛的體能。


    徐文伽的行為,完全是超出了幾人的想象。


    不過,就算是有疑惑,他們也不會計較,文伽趕上來,正好是解了他們的難題了,讓他們心裏安定樂不少。


    待到他的雙腳終於踏上了郡公府的土地,幾人才真算是放下了心。


    徐文伽不是個吝嗇的人,陳鏢身受重傷,他雖然十惡不赦,是個十足的大壞人,還曾經威脅過自己的性命。


    然而現在,他已經是手下敗將,奄奄一息,她沒有必要再去落井下石。


    劉冕已經叫來了府裏相熟的郎中為他診治,而文伽也並沒有閑著兩手,等著看陳鏢咽氣。


    那剛剛給張玄一用過的金瘡藥,又拿了出來,不過這一次,她把藥瓶交給了劉冕。


    總的來說,所謂男女有別也是有區別的,徐文伽並不懼怕看到男人的赤膊,這些年在緝妖司混,這樣血淋淋的場景她見得多了,根本在她心裏掀不起一絲漣漪。


    然而,某人的上身,卻讓她浮想聯翩。


    想到剛才在小巷之中的那一幕,她就覺得臉上直發燒,燙得慌。張玄一不會知道,他能解開衣衫,讓她給自己上藥,都是因為徐文伽她願意。


    他自己一點也沒瞧出來,還拉著她說了那許多的情話,其實,他若是聰明的,仔細想一想就會知道,她若是心中無情,怎麽會幫他包紮。


    從這一點開始,她就已經表明她的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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