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一點一點的斷層,鏈接不起來。黑夜,白天,來來替替的交換,頻繁得讓人記不清。時光是那樣短暫,又是那樣漫長,像是一條筆直的繩索拉長,拉長,再拉長,沒有盡頭。


    一下一下敲打著牆壁的聲音,單調而有頻率,透過窗縫間細小的欄條傳遞出來,遠遠的擴散開來。清亮的聲音,是孤寂裏的唯一聲調,像是那失去的自由,一點一點的剝開,隻剩下沒有盡頭的孤獨。


    光線隱去,四周是冷清的色澤。瞳孔裏是永遠不變的色彩,一如沒從來沒有改變牆壁。


    歐陽玲玲的手無意識的在發間纏繞,一下又一下,她的目光渙散而沒有焦距,低頭看著牆壁的一角,久久沒有多餘的動作。


    林蕾推著歐陽遠超跟著工作人員走在走廊,腳步聲和輪椅劃過的聲音在安靜的環境裏傳出老遠。


    偶爾也有人路過走廊的聲音,單調而悠長。才開始習慣孤寂的時候歐陽玲玲也會期盼這個聲音的響起,期盼有人來看她,她討厭這裏的冷清,這裏的孤寂,這裏沒有陽光,沒有花香,甚至連自由的空氣也沒有。


    可是時光打斷了她的幻想,沒有人了,沒有人會記得她。哪怕她曾經有爺爺,有哥哥,有朋友,有同事...可是,現在的她一無所有。連僅有的自由也沒有了。


    記憶中,江晨宇的影子已經慢慢模糊。與其說曾經對他是愛戀,那麽現在就是恨了。


    記憶仿佛已經久遠,那一張張曾經鮮活的麵容開始模糊。直到有一天全然記不得他們的麵孔,隻剩下滿目灰白來。


    工作人員將林蕾和歐陽遠超帶到歐陽玲玲的房門口,伸手打開房門上的窗口,轉身離開。


    林蕾的目光透過狹小的窗口看著坐在牆角玩弄著頭發的女子,卻恍然間記得那當初那個青春張揚,如同芭比娃娃一樣美麗的女子。那時的她,囂張。固執,冷酷。也無情。


    隻是看著此時的她,看著光線落在她身上,她毫無所覺,林蕾卻覺得有些心酸。事事無常。


    單純的動作,純真的麵容,消瘦的臉龐沒有改變歐陽玲玲仍舊可愛的事實,可實際上林蕾知道有什麽不同了。她們的歲月都淹沒在了那場硝煙不斷的戰爭裏,唯一的不同是她全身而退,而歐陽玲玲卻沒有走出來。


    “她怎麽樣了,還好嗎?”


    歐陽遠超坐在輪椅上,看著冰冷的房門默默開口。實際上他根本沒有勇氣站起身來,透過房門上的窗口看向房間裏。是不想,也是不能。


    指尖觸及冰冷的輪椅上,涼意入骨。寒冬的天氣已經很多年沒有下過雪了。整個城市都帶著看不見的陰霾。


    曾經的年少青春,曾經的張揚肆意,在很多年的今天,隻留下了一幕一幕不堪迴首的往事。


    林蕾抬頭,看著頭頂白茫茫的天空,努力的壓抑著眼角的淚花。聲音卻有些泣不成聲:“她很好。”


    深邃的目光穿不透冰冷的房門,歐陽遠超的手慢慢緊握成拳。他知道的,知道歐陽玲玲在這個地方怎麽可能好得了。


    這裏孤寂,這裏冰冷,這裏是大片大片的蒼涼,沒有自由的空氣,也沒有希望的日光,隻有層層寒意,永遠沒有出路。


    “她很好,這裏的她安靜,懵懂,不會去傷害他人,也不會傷害自己。這裏的她很好。”


    林蕾的手輕柔的從腹部劃過,那裏有著她和歐陽遠超的孩子。一切血腥不堪的過去都應該隨著記憶而消散,誰也不能永遠的活在記憶裏,誰也不能。


    林蕾最後還是推著歐陽遠超離開了,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甚至對於懵懂的歐陽玲玲來說,根本就不具備任何的意義。


    在那個平常的日子,一切如初。


    ......


    大片大片的光線從城市的高空灑落,帶著少見的敞亮停留在城市的每個角落。明亮整潔的房間,清爽而溫馨,食物的清香帶著它特有的味道,一分一分的散發在空氣裏。


    時不時的輕響,帶著早已透徹的熟悉感,在耳畔纏繞,林浩走出房間,倚在廚房門口,看著廚房裏那個忙碌的女子,還是覺得有些晃眼。


    眉細長,眼皎潔,白皙的皮膚,完美的五官,一切一切的美麗,一切一切的妖嬈,比水中花更加真實,也更加觸手可及。靈動的手劃出美麗的弧線,她手中的食物甚至帶著淺淡的溫度,這樣的畫麵唯美,也動人。


    “林浩,來幫忙。”徐影影在忙碌中抬起頭來,揚了揚手中剛剛做好的菜,熱騰騰的霧氣絲絲的從盤中升起,掩蓋了她妖嬈的五官。


    林浩突然覺得心中一緊,有什麽東西在心間升起,久久不散。他伸手接過徐影影手中的盤子,上麵還有著明顯的溫度,那淺淺的攝氏度,像在他冰冷的心中開了一條縫,有著越來越大的裂痕擴散開來。


    齊若雙離開了,她走的時候他卻沒有離開,因為在徐影影失去他孩子的那段歲月裏,他做不到拋下她離開。


    林浩端著盤子走出廚房,熟練的在餐桌上擺著碗筷,當那種熟練幾乎成為本能,林浩才發現,他似乎一直都錯了。有些東西一旦成為習慣,就會熟悉,就會留戀。


    “林浩,你在幹嘛呢?快點,幫忙端菜啊!”


    徐影影的聲音在廚房響起,帶著親熱的熟練。原來有些東西已經那麽了解,已經成為了生命的一部分,就算狠狠的掙紮,就算還有其他的牽掛,可是有些東西還是留下了痕跡。


    有些痕跡。雖然淺淡,卻也鮮明。甚至不用去記起,卻已經熟練的成為了習慣。


    林浩沒有拖延。從客廳來到廚房,看著徐影影忙碌的背影,心中不由泛起一股暖意。原來並不是他不幸,愛上齊若雙卻不能和齊若雙走到一起,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如果當初齊若雙不是心心念念都是江晨宇,他是否就不會對齊若雙那麽在意。


    “徐影影。對不起,原來我愛你。”林浩伸手從徐影影身後攬上她的腰。低頭輕嗅著她身上的味道,一如記憶中的熟悉,絲毫沒有陌生感。“徐影影,謝謝你一直陪著我。沒有放棄我,我知道我在強求不屬於我的東西,我也知道我的強求永遠不會有結果。我知道你愛我,我也知道我在仗著你愛我在揮霍你給予我的感情,我知道我混蛋,明明和你結了婚,還想著其她的女人,我也知道我貪心,自私。徐影影。原諒我,我們好好過日子好嗎?以後,我會對你好的。我會去習慣愛你一個人。”


    有些話像是在內心積累了很久,很久。一開口,卻滿是情話,甚至連林浩自己也不知道原來他不知道何時已經愛上了徐影影,愛上了那個妖精般的女子,隻是他不肯承認。不肯承諾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感覺。


    徐影影一怔,幸福來得太突然。像是遇見了爆發的洪流,莫名的感動在心頭升起。暖洋洋的,無措的,幸福的,莫名的,帶著濕意聚集在她的眼眶。她知道,一眨眼,她就會忍不住流淚。


    “林浩,我愛你,所以我願意等。”徐影影放下手中的一切,轉身將臉埋在林浩的懷裏,暖洋洋的感覺,溫暖的攝氏度從林浩的胸口傳來,直至內心般的溫暖動容。


    時光中的流轉,那一次次的強求,明明知道林浩不屬於自己,仿佛在這一刻終於有了結果。


    那些開始成為灰白色的記憶,開始形象鮮明的流轉,著色。像是久遠的記憶,被雕刻,被賦予上生動的色彩,留下的卻是滿心的愉悅,以及滿滿的幸福感。


    “林浩。”


    “林浩。”


    “林浩,我愛你。”


    有些聲音的傷感,唯美也淒涼。帶著久遠的掙紮,破土而出的幸福感。


    ....


    白淨的手指,修長,唯美,手中的紅酒,在指尖泛出別樣的魅惑來。


    西子的手微動,杯沿靠近紅唇,紅酒一絲絲的流入口中,高貴而典雅。


    西子像是一個不可侵犯的存在,優雅而自信的坐在高檔的西餐廳裏,隨意的喝著紅酒。看著自己對麵坐著的夜北,目光像是傳說中的x光線,對夜北進行著強烈的掃描,那種透徹的目光似乎穿過夜北那流著血液的身軀,侵入他的骨髓,帶起一股股冷意。


    “怎麽,酒後亂性,中了對方的美人計。”


    “還是見錢眼開,喜歡權勢金錢帶來的滿足感。”


    “或者是,人性的自私自利。”


    透徹的話語冷清,淡漠。此時的西子沒有惱羞成怒,也沒有所謂的失望痛心。或許是齊若雙說起夜北的時候太淡漠,讓西子也從來沒有對夜北有過太多的期望。


    隻是當夜北真正迷失在燈紅酒綠之間,迷失在自己的*裏,西子隻覺得微微的悲涼。


    沒有意外,沒有悲傷,隻是淺淡的傷感,讓西子明白人性的本質。


    “西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夜北抬頭看向西子,心中卻仍舊覺得卑微,眼中的西子肆意而張揚,好像他怎麽努力也靠近不了她。他甚至無法開口告訴西子,他自卑,在這樣張揚的西子麵前感覺卑微而渺小。


    夜北努力的將自己縮在高大的座椅當中,試圖尋找一些安全感,仿佛這樣就能躲避西子那透徹的目光。逃脫西子眼裏那股失望。


    “西子,不管你信不信,我是愛你的。”


    夜北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在高貴如女王的西子麵前吐出自己的心聲。他喜歡金錢與權勢,隻是接近西子需要而已,他不是被燈紅酒綠迷花了眼,隻是那個女子對他微微一笑的時候,他恍然間看見了當初那種事事以他為主的眼光,那是依賴,是迷戀,是信任,是動容。


    原來很多東西,當我們真正失去,才明白它的可貴。


    “愛嗎?”西子輕笑,恍然間卻記起了項擎那雙滿是光彩的眼,他也曾經對她說過愛,當時那眼裏是什麽,是光彩,是滿滿的光亮,幸福得讓人側目的光亮。和夜北眼裏的不安不同,項擎眼裏的光亮帶著魅惑,讓人沉.淪。


    愛你的人不會傷你,傷你的人並不愛你。忘記了是誰說的這句話,可當它突然浮現在腦海的時候,西子卻覺得可笑。


    夜北前一刻可以抱著其她女子輕言細語,後一刻卻可以對她說愛。原來愛之一字那麽廉價,廉價到讓人不敢輕易的說愛。


    “夜北,我們分手吧!你的愛真讓人惡心。”


    西子將手中的紅酒潑向了夜北那張讓人作嘔的臉,曾經有多麽在乎,現在的西子便有多麽厭惡。


    她起身,從包裏掏出現金放在桌上。目光卻絲毫沒有在夜北臉上停留。


    “這不需要你的同意,隻是通知你而已。”


    西子走得很幹脆,獨留下夜北麵對著周圍人們怪異的眼光。可走出西餐廳的那一刻,西子挺直的背卻慢慢的彎曲下來,任憑孤寂將她慢慢包圍。


    那一刻,她突然想起了那個在機場外曾經等待他的男子--項擎。


    原來,這就是無奈,這就是錯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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