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墓碑,灰色的照片,一如空氣裏的悲涼,沒有色彩。林蕾站在歐陽陌的墓前,看著歐陽陌那張灰白色的照片。哀涼,卻慢慢襲上心頭,久久不散。


    參加葬禮的人早已散去,留下林蕾一人在歐陽陌的墓前,看著歐陽陌的墓碑,思緒卻開始飄遠。


    林蕾已經記不得第一次見到歐陽遠超的情景了,現在唯一還記得的也隻是歐陽遠超那浪蕩不?羈的一笑。明明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可林蕾還是記得她心頭那一抹悸動的感覺。


    林蕾和歐陽遠超他們之間沒有愛情,確切來說他們的婚姻是一場商業聯姻。歐陽陌看重了她林氏集團孫女的身份與助力,而她爺爺則看中了歐陽遠超繼承人的身份。盡管林蕾早已經知道這是一場商業聯姻,她和歐陽遠超之間隻是各取各需,可她還是愛上了歐陽遠超,丟失了自己的心。


    林蕾不是沒有自己的驕傲,隻是她的驕傲在遇上了歐陽遠超以後,已經徹底不在。她卑微的愛著歐陽遠超,愛得沒有一點尊嚴,忍受著他的心裏有著其他女人,忍受著他和歐陽安安的關係,甚至忍受著他不愛她的事實。


    可是,當陪在歐陽遠超的身邊都成了一種奢望,林蕾卻不知道她該怎樣繼續愛他。


    “爺爺,我好累,我堅持不下去了。是不是沒有心就不會難過,是不是我一開始就錯了,我不該愛上歐陽遠超,也不該對他懷著期望。”


    “爺爺,你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歐陽遠超可以接手歐陽集團,可是你為什麽就那麽走了,你可知道歐陽遠超為了守住歐陽集團做了什麽嗎?他把他自己交易出去了。可是,怎麽可以,爺爺。我愛他啊!我是他的妻子,我才是可以陪著他一輩子的人。”


    “爺爺,我好難過,好不甘心。”


    壓抑的想法在這一刻通通爆發出來。實際上除了歐陽陌,林蕾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對誰說這些話。她和歐陽遠超的聯姻,當初不是他們做主,那麽現在她也做不了主,對於他爺爺林氏集團的董事長來說,隻要歐陽遠超還活著,還有利用價值,甚至隻要歐陽遠超沒有失去最後一點繼承人的機會,她的爺爺也是不會允許她和歐陽遠超離婚的。而且,林蕾自己也不會願意。


    林蕾不是不恨歐陽遠超。也不是不怨他,隻是她更愛他。她怨歐陽遠超心裏喜歡齊若雙,怨歐陽遠超和歐陽安安牽扯不清,可是怨又有什麽用,她的怨什麽也改變不了。


    林蕾不知道歐陽家的人是不是都沒有心。歐陽安安可以肆意奪取她的愛情,歐陽玲玲可以為了自己的私?欲出賣一切,而歐陽遠超,她最愛的男子則可以漠視她的付出,漠視她那卑微的愛情。


    林蕾已經累了,淺淺的疲憊從心間無力的升起,就連哭泣也沒有力氣。她仿佛被所有人遺棄。被所有人忘卻,隻是自己一個人在歐陽家成為了尷尬的存在,苦苦的掙紮著。


    “爺爺,我後悔了,當初是不是我就不該嫁給歐陽遠超,不該愛上他。”


    隻是這樣一句。卻帶著林蕾的所有悔恨,盤旋在心頭。她悔了,真的悔了,求而不得的愛情太痛苦。


    林蕾低頭,掩下眼中的怨恨。一轉眼,又是溫婉的樣子。她的溫婉已經入骨,是融進骨子裏的優雅,也是她表麵唯一的遮擋。


    林浩來到歐陽陌墓前,看到的就是溫婉的林蕾。她穿著黑色的風衣,胸前別著一朵白菊,金黃色的波浪長發簡單的紮在腦後,視線低垂著,讓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緒。她站在歐陽陌的墓前,身體筆直,帶著無法形容的堅韌。


    墓場裏,散發著清冷的悲涼,無法形容的傷感,在這樣的悲涼中哀傷而沉默。


    林浩緩緩的走進歐陽陌的墓碑,看著歐陽陌那張沒有色彩的灰色照片。愧疚,卻慢慢襲上心頭。也許他是可以救歐陽陌的,隻是他卻猶豫了。那一猶豫,歐陽陌最終失去了生命。


    林浩知道,哪怕時光倒流,他也會做一樣的選擇,而對於歐陽陌,他卻隻能擁有愧疚。


    林浩看著歐陽陌的墓碑冷清淡然,眼裏卻是濃濃的晦暗。他和林蕾誰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歐陽陌的墓碑相互沉默著。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林蕾和林浩都是利益下的犧牲者,林浩背上了殺害歐陽陌的嫌疑,而林蕾成為了歐陽家尷尬的存在。林蕾說不清他對於林浩的感覺,正如知道林浩親口在警察麵前承認是他推的歐陽陌。可是看著眼前幹淨斯文的男子,林蕾卻相信林浩是清白的。那是一種從心底升起的直覺,隻是無緣由的相信眼前的男子。


    “你沒有推過歐陽陌,是嗎。”林蕾抬頭看向林浩,眼裏卻滿是認真。她眼裏的目光太過於清澈,讓林浩有些失神。


    林蕾並不是第一個相信他的人,隻是這種被信任的感覺很好。


    仿佛有股暖暖的感覺在心間升起,與墓場裏的悲涼不成正比。林浩緩緩的輕笑,看著林蕾的眼裏卻有著暖意。


    “是,我沒有。”林浩開口,幹淨清爽且帶著愉悅的聲音卻響起在林蕾耳邊。


    “也許我該說聲謝謝,你是歐陽家第一個說這樣的話的人,我很感謝,感謝你相信我。雖然我不需要這樣的信任,可我還是很開心。”


    林浩不知道他是不是站在齊若雙身邊久了,早已習慣了算計,冷血與殘酷,看著林蕾清澈的目光,他竟然有些好笑,仿佛曾經的純真早已離他遠去,再也迴不來。


    “其實你不該把我想得太好的,雖然我沒有推歐陽陌,但是我卻見死不救。也許隻要我救他,他可能就會活著。”林浩攤開手,看著自己幹淨清爽的指尖,指尖仿佛涼意刺骨,可實際上他的指尖曾經沾染過歐陽陌身上帶著體溫的鮮血。


    “為什麽不救他。”林蕾以為自己不會問,可是一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她就忍不住想知道林浩為什麽不救歐陽陌。如果歐陽陌還活著。也許她的境況也不會這樣糟糕。


    林浩收起自己的手,掩在身側,看著歐陽陌的墓碑,思緒卻開始慢慢散發開來。


    “我看見歐陽陌的時候。他還活著,他躺在滿地的血泊中,一句一句的叫著歐陽玲玲,不要推我,歐陽玲玲,救我。我從來不知道親人間也可以這樣殘酷,然而真正殘酷的卻不隻這些。歐陽玲玲沒有救歐陽陌,在歐陽陌垂死掙紮的時候,她買通了齊氏集團的保安隊長,換走了齊氏集團的監控錄像。”


    林浩的聲音裏帶著淡然與無所謂。聽著林浩的話,林蕾卻逐漸感覺到了寒意。她不是沒有想過歐陽陌的辭世和歐陽玲玲有關係,她隻是沒有想到歐陽玲玲會那樣心狠。歐陽陌畢竟是她的親爺爺,她怎麽可以下手。


    “為什麽要承認是你推了歐陽陌,為什麽不告訴警察真相。”


    林蕾不懂。林浩為什麽要隱瞞真相,為什麽要包庇歐陽玲玲。歐陽玲玲應該為她的行為付出代價,不是嗎。


    “真相。”林浩輕笑,收迴看著歐陽陌墓碑的目光,看向林蕾的眼裏卻帶著譏諷。“什麽是真相,如果我說出真相的代價就是毀了齊若雙,毀了她的一生。那真相還重要嗎?你不懂,歐陽玲玲到底做了些什麽。”


    傷感的聲音,悲涼入骨。層層的無力感,卻席卷著林浩的整顆心髒。齊若雙,他放在心底最深處的女子,卻那樣被輕易傷害過。他不知道。如果他不承認歐陽陌是他推的,齊若雙會失去什麽,是失去江晨宇,還是失去她現在的幸福,還是失去她心中最後一點溫度。


    齊若雙受到傷害。是林浩無法忍受的,也是林浩無法接受的。走到今天這步,他一切都是為了齊若雙。如果不能守護齊若雙,那麽他的存在還有什麽意義。


    “林蕾,並不是所有人都是那麽幸運的。如果可以,離開歐陽遠超吧,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歐陽家的人都是瘋子。到了那時候,你就會知道,現在的你是多麽的幸運。”


    瘋子,是的。林浩說的沒錯,歐陽家的人都是瘋子,歐陽玲玲可以為了江晨宇瘋狂,不惜毀了歐陽家,歐陽安安可以愛上自己同父異母的親弟弟,不惜讓他失去雙腿,遭受不堪。歐陽家的人還有什麽是不會做的。


    林蕾知道林浩說的是事實,可是她還是不想離開歐陽遠超的身邊。她不甘心,不甘心就那樣離開歐陽遠超。反正注定要受傷,傷害深一點淺一點又有什麽所謂。


    “林浩,我可以幫你。”


    林蕾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可是卻相信眼前這個幹淨斯文的男子不會這樣甘心。她相信林浩,毫無猶豫的信任他,正如林浩毫不忌諱的告訴她,他對歐陽陌的見死不救。如果留在歐陽家的代價注定是心狠,那麽她不介意利用別人,也不介意被別人利用。


    “林浩,我可以幫你。”


    林蕾的聲音幹淨利落,她依舊溫婉,看著林浩的目光清澈見底,滿是真誠。


    林浩卻似受到了誘?惑,心中輕微的動蕩起來,他很想說好。可是看著眼前溫婉的林蕾,林浩卻點不了頭。他不想傷害林蕾,傷害眼前這個溫婉的女子,隻因為她的溫婉像極了母親秦瓊。


    “我不需要。”林浩掩下眼中的不忍,狼狽的轉身離開。這一刻,他不想利用任何人,包括林蕾,他怕他的雙手早晚有一天染上血腥,就再也洗不掉。


    指尖的血跡早已洗去,淺淡的溫度還記憶猶新。林浩不是後悔自己的冷血,對歐陽陌的見死不救,他隻是不想沾染上林蕾的鮮血而已。留在歐陽家,林蕾注定會受到傷害。


    看著林浩狼狽的離開,餘下自己孤單的一個人,林蕾的心卻再也平靜不下來。


    歐陽玲玲,麵容那樣純真的女孩,原來卻是魔鬼般的存在。她和歐陽安安一樣,用純真的麵容欺騙了所有人,實際上他們比誰都瘋狂。


    如果可以,林蕾真希望歐陽家就這麽散去,歐陽家的不堪與血腥可以攤開在日光下被強烈的暴曬。隻是林蕾知道,這一切都不可能,守護著歐陽家的人太多,誰也不會允許歐陽家就這麽輕易的散去。


    爺爺,原諒我,我隻想和歐陽遠超在一起。


    林蕾低頭,掩下眼中的陰霾。再次抬頭的瞬間,眼中卻隻剩下決絕,她淡然的看了歐陽陌的墓碑一眼,才收起自己的心緒,轉身離開。


    墓場裏,悲涼依舊,墓碑上,歐陽陌灰色的照片上卻有著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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