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天,陰暗得沒有色彩。一如視線觸及的地方,沒有絲毫的光彩。


    歐陽陌的辭世,悲涼而又淺淡。他的一生,卻在為歐陽集團付出所有心血後匆匆落幕。冰冷的墓碑,灰色的照片,歐陽陌最後能占據的也隻是一方水土罷了。


    黑色的風衣,影影疊疊,胸口處整齊的白菊隱隱刺目。簡單的葬禮,莫名的悲涼,當所有人都站在這場葬禮上,拋卻一切傷害,算計,敵對的時候,他們共同能做的事就是默默的送歐陽陌離開。


    歐陽遠超的思緒從來沒有這樣清醒過,看著歐陽陌墓碑前黑壓壓的人影,隻覺得物是人非。


    也許就連歐陽陌也沒有想過,有一天他離開,會有這麽多人來送他。


    歐陽遠超以為歐陽陌離開後,歐陽家會是孤寂冷清的。可當他和林蕾,歐陽安安,歐陽玲玲,歐陽安心作為歐陽家的子孫共同聚集在一起時,他才發現,歐陽家永遠也不會冷清。


    甚至很多時候,歐陽遠超都忽略了歐陽安安和歐陽安心的存在,完全忘記了他們是一家人,忘記了歐陽安安和歐陽安心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和姐姐。


    說句實話,歐陽遠超是不希望歐陽安安和歐陽安心的存在的,歐陽安安能帶給他的隻有傷痛,而歐陽安心的存在雖然不至於讓人討厭,但也讓人歡喜不起來。


    對於季風的助理歐陽安心,思緒最複雜的莫過於季風了。安心,他的助理,一轉眼就成為了歐陽家的大小姐,這樣的事情,太讓人驚悚。


    似乎季風身邊永遠都有著這樣的意外,齊雲,是齊氏集團齊東亭的哥哥齊東明的千金,林子言。是齊氏集團齊東亭的獨女齊若雙,而安心,是歐陽陌的孫女,歐陽家的大小姐歐陽安心。


    季風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他此時的心情。說不上沉重,也說不上意外,仿佛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唯有驚愕二字可以形容。


    歐陽陌的辭世,悲涼,傷感,他引發的爭端卻現在也沒有消停下來。季風並不知道歐陽集團和齊若雙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卻明白了物是人非一詞的含義。


    齊若雙,仿佛還是他記憶中的樣子,可季風卻知道她已經不再是當初星月設計的她了。正如他最得意的助理。安心,就那樣改頭換麵,成為了歐陽安心。


    看著歐陽陌的墓碑,季風掩下思緒,滿心的傷感卻從心間淺淺升起。久久不散。他突然不知道該怎樣麵對歐陽安心,麵對那個總是跟在自己身後的女子。


    再長的路也有盡頭,再傷感的悲涼也有消散的時候,正如歐陽陌的葬禮結束,從哪裏來的人也注定迴哪裏去。


    短暫的相聚,因為歐陽陌的緣故,沉默。傷感,悲涼。誰也沒有在歐陽陌的葬禮上追究什麽。江晨宇和齊若雙的離開,甚至同來時一樣淺淡,隻是單純的送歐陽陌一程而已。


    離開歐陽陌的葬禮,齊若雙的情緒並不太好。她甚至有些麻木,像是對生命的淡然。歐陽陌。杜兵,以及母親韓心雪,那些曾經在她麵前失去生命的人,仿佛讓她經曆了太多的傷感與悲涼,已經找不出生命的意義來。


    甚至有那麽一刻。在歐陽陌的葬禮上,齊若雙是冷血的。她甚至記不清歐陽陌的麵容來,似乎歐陽陌就是她生命中的路人甲,過了也就忘了。


    空氣裏似乎還帶著沒有消散的悲涼,鼻尖卻滿是冷清的味道。齊若雙伸手取下胸前的白菊,指尖似乎還有著涼意。


    抬頭看著荒涼的墓場,齊若雙漆黑的眸子裏劃過點點光亮。她抬手,指尖的白菊卻快速的跌落而下,被丟棄在了冷清的墓場裏。


    “冷嗎。”江晨宇伸手攬過身側的齊若雙,將齊若雙裹進自己的黑色風衣裏,帶著齊若雙走出墓場。


    暖暖的溫度透過江晨宇的衣衫傳遞而來,卻讓齊若雙淺淺一笑,冰冷的心瞬間柔和下來。她忘記了,她經曆過的一切已經遠去,現在她的身邊還有著江晨宇。


    “餓了嗎?想吃什麽,中餐,還是西餐。”江晨宇伸手捏了捏齊若雙的手,修長的指尖卻在齊若雙手心輕劃著。他低頭看著齊若雙的目光裏帶著溺?愛,眼裏卻有著明顯的關心。


    “想吃你做的飯。”齊若雙任憑江晨宇的指尖在她手心肆意,鼻尖卻忍不住在江晨宇胸口蹭了蹭。暖暖的唿吸劃過江晨宇的胸口,讓他的身體升起一抹悸動來。


    “江晨宇。”歐陽玲玲以為自己看見江晨宇對齊若雙的寵?溺時,會控製得很好。可當江晨宇的名字無意識的叫出口時,她才發現,麵對江晨宇對齊若雙的寵?溺,她根本控製不住自己。


    看著江晨宇把齊若雙攬進衣衫,裹進懷裏,看著江晨宇對齊若雙的關心,歐陽玲玲的理智,冷靜通通不翼而飛。眼裏的色彩仿佛全部褪去,天地間隻剩下遠處幾乎融為一體的男女。


    “江晨宇。”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隻是一個名字,江晨宇和齊若雙卻都知道那是誰的聲音。江晨宇收起眼中的思緒,轉頭看向歐陽玲玲,眼裏卻明顯有著不快。


    “有事嗎。”江晨宇的聲音很冷,他可以理解歐陽玲玲的思緒,也可以容忍歐陽玲玲喜歡他,可是他卻無法容忍歐陽玲玲給他的生活帶來困擾。如果不是看在歐陽陌的麵子上,江晨宇幾乎連看也不想看到歐陽玲玲。


    “有事嗎。”很簡單的三個字,很冷的聲音,卻帶著冰冷的刺痛感,讓歐陽玲玲明白,江晨宇對她有多麽不耐。


    歐陽玲玲很想哭泣,很想尖叫,很想衝到江晨宇麵前把齊若雙從他懷裏拉出來。可實際上,歐陽玲玲也這樣做了。她瘋狂,她嫉妒,她幾乎沒有了理智,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愛著江晨宇。


    匆忙的步伐,狼狽的形象,幾乎是在江晨宇發現歐陽玲玲情緒不對的瞬間就抱著齊若雙讓開身來。讓準備上前拉扯的歐陽玲玲撲了個空。狼狽不已。


    歐陽玲玲迴過頭來,看著身側的江晨宇和齊若雙,眼裏卻帶著血色。她從來沒有一刻這樣恨過江晨宇懷中的齊若雙,就是齊若雙奪走了她的一切。讓江晨宇離她遠遠的。她恨,她恨齊若雙,甚至這一生,她從來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


    “齊若雙,我恨你。”歐陽玲玲尖叫,語氣裏的不甘卻是那樣明顯且刺耳。她的眼裏滿是瘋狂,她甚至想要齊若雙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聽著歐陽玲玲的尖叫,江晨宇不悅的皺了皺眉。齊若雙卻從江晨宇的懷中探出腦袋來,看著眼裏滿是瘋狂的歐陽玲玲輕笑:“你恨我,江晨宇也是我的。”


    齊若雙知道她不該挑釁歐陽玲玲。可實際上她也有脾氣。江晨宇既然是他的聯姻對象,是她認定的另一半,那麽她就不允許任何人窺視江晨宇。哪怕那個人是歐陽玲玲。


    “你恨我,江晨宇也是我的。”明明齊若雙說的是事實,歐陽玲玲卻覺得她的世界坍塌了。她愛江晨宇。江晨宇是她的,誰也不可以搶走他,包括齊若雙。她要她死,要齊若雙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隻要齊若雙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江晨宇就是她的了,是屬於她歐陽玲玲的了。


    歐陽玲玲的眼裏有著毀滅一切的目光,實際上所有人都看出了歐陽玲玲的情緒不對勁。包括推著歐陽遠超走來的歐陽安安和他身側的歐陽安心。


    歐陽安安幾乎是在歐陽玲玲準備再次衝向齊若雙的時候,就從她身後抱住了歐陽玲玲,低頭看著歐陽玲玲的目光裏卻帶著冷意。


    歐陽玲玲的感情太執著,說她喜歡江晨宇,不如說她隻想得到江晨宇。甚至為了她心目中的那份感情不惜一切,哪怕是歐陽陌也阻止不了她。歐陽玲玲已經入了魔。活在了自己那份求而不得的感情裏。


    “歐陽玲玲,這是爺爺的葬禮。”歐陽安安的話語裏帶著冷意,看著歐陽玲玲不斷在他懷裏掙紮,他卻隱隱為歐陽玲玲感到悲哀。求而不得的痛苦本就讓人瘋狂,幸好歐陽遠超答應和他在一起。


    墓場裏。冷冷的涼意襲來。歐陽玲玲一怔,才感覺到寒意刺骨,她仿佛還記得歐陽陌倒在血泊中的場景,血腥而又殘酷。


    歐陽玲玲閉上眼,掩下眼中的瘋狂,思緒卻久久不能平靜。


    空氣裏,似乎帶著歐陽陌那不甘的叫囂,源源不斷。


    “歐陽玲玲,你為什麽推我。”


    “歐陽玲玲,救我。”


    腦海裏的聲音,帶著歐陽玲玲不願意迴想的畫麵,可她卻清晰的記得她當時伸出的那雙手,幹淨,整潔,染著看不見的血腥。


    爺爺,原諒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歐陽玲玲睜開眼,思緒已經一片清明。她看著江晨宇的目光帶著迷戀與勢在必得。為了江晨宇,歐陽玲玲已經付出了太多,她已經沒有了退路。


    “江晨宇,總有一天,你會愛上我的。”


    “我不會。”江晨宇看著歐陽玲玲認真,深邃的眼裏卻一片平靜。“歐陽玲玲,我不會愛上你的,你的心太冷。”


    江晨宇攬著齊若雙的手緊了緊,不再理會歐陽玲玲,攬著齊若雙離開。這一生,陪著他的隻能是齊若雙。


    看著江晨宇攬著齊若雙的背影消失,歐陽安安才放開歐陽玲玲,歐陽玲玲的執著,他很同情,可同時也很厭惡。眼角的餘光看了看遠處坐在輪椅上的歐陽遠超,歐陽安安才發現他是感謝歐陽玲玲的,如果不是她,歐陽遠超也不會和他在一起。


    蒼白憔悴的麵容,細長的眉間滿是疲憊,狐狸般皎潔的眼中已經如同死水一般,歐陽遠超精致得如同王子一般的麵容在此時更加真實而脆弱。他坐在輪椅上,黑色衣衫下的褲管空蕩蕩的,腿間的疼痛甚至沒有消失,在歐陽陌的葬禮後隱隱有了濕意來。鼻尖,他甚至可以聞到淺淺的血腥味。


    歐陽遠超看著歐陽玲玲的目光平靜淡然,可實際上歐陽遠超知道,他是恨歐陽玲玲的,恨著這個他曾經最疼愛的妹妹。盡管沒有證據證明歐陽陌的辭世和歐陽玲玲有關,但歐陽遠超也敢肯定歐陽陌的辭世和歐陽玲玲脫不了關係。


    歐陽遠超不知道權勢在歐陽玲玲心中有著怎樣的位置,卻知道她可以為了權勢拋棄一切,包括他。


    歐陽玲玲,是不是當我們都有了自私的人性,就會注定我們兄妹反目成仇。


    看著遠處的歐陽玲玲,歐陽安心第一次發現原來情感可以讓一個人這樣瘋狂。歐陽安心的心裏不是沒有人,隻是她的情感比歐陽玲玲理智。在父親歐陽震天拋棄母親,另娶她人的時候,歐陽安心就明白,情感永遠都是自私的,指望別人愛你,不如自己愛自己。


    其實歐陽安心是不稀罕歐陽家大小姐的位置的。隻是看了看遠處的歐陽安安,歐陽安心才發現如果不是弟弟歐陽安安,她不會出現在歐陽家,也不會成為歐陽家的大小姐。她在乎的也隻有弟弟歐陽安安罷了。


    墓場裏,悲涼依舊,卻已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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