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望春牛鈴眼一瞪,黑著臉吼:“半個時辰前,你們去牢房將人提走。我兩個手下四隻眼睛,看得清清楚楚,當他們不認識王錦晨大人嗎?”


    “邢大人,或許就是您的手下認錯人了呢?”侍衛垂下眼簾,語氣淡然,“亦或是,他們自己弄丟了犯人,就想要栽贓到我們大人身上!”


    “你······”


    耍懶皮向來是邢望春的長項,今兒倒是遇到個比他更不要臉的!


    邢望春氣得牙癢癢,染了怒氣的大眼珠子恨不得瞪出眼眶,卻也拿侍衛沒一點兒辦法。


    以王錦晨的身份,矢口否認一件事,作為下屬的邢望春又有什麽資格去確認真偽?


    “你們大人去哪了?”一直默不作聲的蕭元一,眼神冷冽的像把尖刀。


    侍衛頷首拱手,“卑職不知!”


    “糊弄誰呢?”邢望春又忍不住嚷嚷,“你向來與王大人形影不離,他是不是躲在房中不敢見我們?”


    侍衛並未抬頭,但唇角揚起的不屑卻是實實在在,他一側身,隨即向房門處做了個“請”的手勢,“不若邢大人進去瞧瞧?”


    “瞧瞧就瞧瞧!”邢望春甩著袖子要往裏麵闖,卻覺衣袖向後一緊。


    他迴頭望去,隻見蕭元一滿臉凝重的搖了搖頭,低語,“先迴牢房!”


    邢望春微怔,眼珠子轉了一圈,似是意識到什麽,轉頭狐疑瞥向侍衛,難道他們是在拖延時間?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他渾身直冒冷汗,麵上故作鎮定,“豫王殿下還有事,沒功夫給你們耗!”


    二人匆匆趕迴牢房,驚魂未定的常慶迎上前,急急詢問,“於波與我弟妹呢?”


    “沒見到王錦晨,他的貼身侍衛說他們根本沒到過牢房!”


    邢望春此話一出,另外三人均是驚愣,各個瞪著圓眼睛,嘴巴半張一時都說不出話。


    “官官相護,我就知道你們不可信!”


    常慶迴過神,狠狠剜了一眼蕭元一,登時全線崩潰,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嗚嗚······你們還我弟弟妹妹!”


    一時間,邢望春等人被常慶哭得心煩意亂,多少帶些內疚心更是對他束手無策。


    蕭元一皺皺眉頭,薄唇繃成一條線,大步走到常慶身前,抬腳對他狠踹兩腳。


    哭聲戛然而止,常慶怔住,抬頭望著一片氤氳中的那人,眼神中有驚恐更多的是疑惑。


    “家人命在旦夕,你難道就知道哭嗎?”蕭元一的語氣一貫冷漠嘲諷。


    常慶被激怒,稚嫩麵孔憋得通紅,“噌”的竄跳起來,踮著腳尖揪住蕭元一衣襟,咬牙道:“你憑什麽說我,難道這一切不是拜你所賜嗎?”


    常慶所言所行,差點沒讓邢望春的心從嗓子眼跳出來,蕭元一可是個冷麵閻王,對他大不敬,被惹惱了隨時拔劍砍人!


    “王爺,小孩子不懂事,別和他一般見識。”邢望春使個眼色,輝子與大壯一同去拉常慶。


    對於對方的怨念,蕭元一毫不迴避,他一揮手將輝子與大壯攔下。


    “本王問你,流民被殺的事,你有沒有告訴其他人?”


    常慶不屑,“你是想將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全殺光嗎?”


    “本王不會,王錦晨會!”蕭元一麵色肅然,直直盯著常慶,“現在你必須要相信本王,不然,沒人能救得了你們!”


    常慶一怔,手上力道微鬆,語氣中有了猶豫,“你和王錦晨不是一夥兒的?”


    “本王若與他是一夥的,你還能活到現在?”蕭元一冷哼。


    常慶身上戾氣漸漸消散,放開雙手,心慌意亂,“隻有我娘一人知道。於波是孤兒,一直隨我們住。他膽子小,便沒有告訴他。”


    “你娘在哪?”


    蕭元一眼神中的急迫,讓常慶敏感察覺出什麽,立刻問,“我娘有危險?”


    “快說,你娘在哪?”


    “在城南一座破廟裏。”常慶更加六神無主,緊緊抓住蕭元一衣袖,“我帶你們去,一定要救下我娘他們。”


    蕭元一鄭重點了點頭。


    漳州城南,破廟


    “娘、於波、弟弟、妹妹!”


    常慶帶著蕭元一等人,趕到他一直藏身的破廟,在裏麵尋找許久都沒有見到家人的蹤跡。


    邢望春查看一圈,迴稟蕭元一,“王爺,廟中確實有人居住過。但並無打鬥的痕跡,常慶母親被抓走時,並沒有反抗。”


    “我娘生病了,一直臥床不起。”常慶眼底溢滿失望與驚慌,用袖子重重擦去眼淚,言語中皆是心酸與無奈,“我們實在沒錢請郎中抓藥,所以才會鋌而走險去當小偷。”


    麵前無助落淚的常慶,使蕭元一不由感同身受,曾經的自己比他更甚!


    “我娘他們是不是兇多吉少了?”


    常慶失魂落魄的盯著蕭元一,想從他嘴裏聽到真實的答案,卻又怕那答案是自己無法承受的。


    “本王已派出暗衛,緊盯王錦晨等人,幾個大活人的生死是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見蕭元一說得頗有自信,常慶惶恐不安的心,也漸漸平複下來。


    出了破廟,蕭元一等人並沒有再去衙門,而是直接迴了豫王府。


    迴府之前,蕭元一命邢望春去買一件大氅,披在常慶身上將他身形、樣貌遮了個嚴嚴實實。


    “王爺,這位是?”


    周千尋與綠弗正待出門,就見蕭元一領著一位看不清模樣的人,走進妙苑。


    “他叫常慶。”蕭元一走近周千尋,微微低頭,在她耳邊低語,“是一位重要的證人,不要讓你與綠弗之外的人見到他。”


    聽聞此話,周千尋麵色微變,隱約覺得眼前這位“重要證人”,必然與流民營有關。


    她走到常慶麵前,麵上帶著盈盈笑意,“我叫周千尋,是王爺的四夫人。你以後與我同住,不用害怕。”


    眼前頷首的人,微微抬臉,露出一張稚氣卻滿是愁苦的麵龐。


    周千尋這才看清,他是一位與周乾坤年齡相仿的少年。


    常慶眼中閃過一絲驚慌,眼前眉眼帶笑的女子,他認出就是在虎口關,與軍糧一同被綁迴來的其中一位。


    他心生內疚,也為自己曾經落草為寇的那段經曆而感到羞愧。


    “多······多謝······夫人!”常慶不敢看周千尋,亦不知如何行禮,情急之下鞠了個躬。


    他憨憨的模樣,引得周千尋與綠弗,抿嘴輕笑。


    “綠弗,你不用陪我一起去見蘇老板。將西廂房收拾出來,在為常慶添置些生活用品。”周千尋頓了頓,沉吟片刻,又對綠弗囑咐道:“對外便說,他是我弟弟小六,來府中住上幾日。”


    “是,奴婢記下了。”綠弗應下後,便帶著常慶往西廂房而去。


    蕭元一為周千尋緊了緊大氅,柔聲道:“鋪麵的事情談妥了?”


    “沒有,今兒就是去聽結果。”周千尋微微一笑,“王爺還要出府?”


    蕭元一輕歎一口氣,“你大姐夫在府外等本王,還要迴衙門等容玄迴稟一些事情。”


    “那咱們正好一道出去。”


    “嗯!”


    蕭元一與周千尋並肩走出妙苑,一個高貴清華,一個瑰麗嬌俏。為配合周千尋,蕭元一放慢步子,二人步調漸漸融合在一起。


    來來往往的侍女嬤嬤,遇見二人退至路旁行禮,他們走過後,皆不由感慨,王爺與四夫人越看越是般配。


    踩著一片晨光而去的二人背影,就如同一副美輪美奐的水墨畫。


    “王爺,是······死人了嗎?”


    快到府門前時,周千尋見四下無人,輕聲吐出這句話。


    蕭元一霎時頓住腳步,側頭望向身旁女子,她靈動的杏目盈滿擔憂,卻讓他心中暖流流淌。蕭元一眉心微動,長臂一攬將周千尋擁入懷中,默然片刻,開口道:“你莫要擔心,一切都有本王在。”


    她本是在憂心他的安危,卻得到一個“一切有他!”的承諾。


    周千尋曼妙眸光盈滿笑意,皓腕環上蕭元一的腰身,白皙麵龐緊緊貼在溫暖胸膛上,聽著他跳動有力的心髒,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放心與安寧。


    ***


    漳州城,安華街


    周千尋從馬車上下來,已然有兩輛裝飾華麗的馬車停在蘇暉店前,她緩緩走近店門,就聽見一串串笑聲從裏麵傳出來。


    “嬸嬸,你竟還記得侄兒這等糗事?”


    周千尋進門後,就見尹世軒正圍著一位衣著華貴、笑容和藹的中年夫人打轉,點頭哈腰好不殷勤!


    “蘇老爺!”周千尋徑直走到蘇暉麵前,向他福身行禮。


    蘇暉見是她來了,眼睛一亮,忙向中年婦人招唿,“娘子,快瞧瞧這位是誰?”


    “蘇夫人,許久不見,一切可安好?”周千尋乖巧行禮。


    進門時,周千尋便認出那婦人便是蘇夫人,怕她不記得自己,才沒有冒然拜見。


    蘇韓氏亦是喜出望外,款款起身,走到周千尋麵前拉起她手道:“範縣一站,本以為你們姐妹兇多吉少,沒想到還能再見。”


    “蘇夫人,多謝您的掛念。尋兒與兩位姐姐都很好。”周千尋笑道。


    蘇韓氏點點頭,又道:“範縣一役,我兒死裏逃生。迴家探親時,曾說起豫王爺在戰場上的威武,還說他的一位妾室也曾在大營救治傷兵。說的可是五姑娘?”


    周千尋微怔,她沒想到蘇韓氏還知道這些事,垂下眼簾多了幾分羞澀,“令公子說的正是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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