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千尋氣勢瞬間矮了半截,她閃躲著蕭元一投來的視線,藏在寬大衣袖中的小手黏黏糊糊,不停冒著汗。


    他竟然都知道?


    雖然周千尋向千金貴女透漏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日常小事,但最忌他人窺探自己隱私的蕭元一,竟沒有惱羞成怒提劍殺來,還能心平氣和的問出此事,算不算給她十足的麵子?


    她要是再不知進退,不是上趕子送人頭嗎?


    “王爺說什麽便是什麽!”周千尋烏黑的眼珠,像荷葉上轉動的兩顆露珠,望著蕭元一道:“那王爺,咱們說說工作內容吧?”


    蕭元一瞥她一眼,對內室外喊道:“容玄,進來!”


    “來了,王爺!”


    門簾撩起間,一身紅衣錦緞的容玄信步走來,秀氣的葉眉下一雙眼眸勾魂攝魄,他向對麵周千尋挑挑眉梢,微微上揚的唇角,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見周千尋對自己不屑的翻白眼,容玄也不惱,依然笑意盈盈的站在蕭元一身側。


    緊跟其後的周千菡,低垂著腦袋,手指頭正與襦裙飄帶糾纏成麻,邁著小碎步快速走到周千尋身邊。


    “四姐姐,你怎麽了?”周千尋見她滿臉緋紅,神態嬌羞,與往常模樣大相徑庭。


    周千菡頭也不抬道:“沒,我沒事!”


    “四夫人,人都到齊了,你快說說咱們鋪子裏的夥計都要做些什麽?”容玄似笑非笑的望著對麵兩人。


    周千尋清清嗓子,挺直背,擺出一副商鋪老板的氣勢,正色道:“那我便從鋪子一早開門說起。


    兩位的工作主要有:


    第一、鋪子開門後,要負責將衛生打掃一遍。地麵,櫃台,貨架都要一塵不染。還有哪些綠植花卉也要澆水施肥,馬虎不得!


    第二、整理貨架。貨架有缺貨的,要及時從小倉將綢緞補上。並要按麵料、花型、顏色歸類擺好,混亂不得!


    第三、接待客人。笑臉相迎,不能甩臉子。”


    說到此,她特意暗暗瞟了眼蕭元一,見他麵無異樣,這才放心大膽地又繼續說道。


    “客人站著,你不能坐著。客人就算麵似鍾馗,你也要把她說成貌若天仙!


    當然了,在向客人介紹綢緞時就要根據實際情況,她若長得黑就不要提桃紅豔綠,她若長得胖就不要拿淺色亮色。”


    蕭元一從鼻孔裏冷哼一聲,翻著眼皮道:“你說得根本就前後矛盾,不知所謂!”


    “王爺,四夫人的意思是,嘴要甜,心要細,依客需求來賣貨!”容玄眼角微彎道。


    周千尋驚喜容玄是個上道的,瞬間笑成一朵花,豎起大拇指道:“不錯,總結的很到位,還押韻,是個聰明人!”


    蕭元一眼底泛起寒光,悶悶不樂道:“你的意思是,本王是笨蛋?”


    “不不不,王爺,我可沒那意思!”周千尋幹笑道。


    蕭元一揚起下巴,雙手抱胸,不悅道:“還有嗎?”


    “第四······”


    竟還敢有“第四”?


    周千尋托著下巴還要往下說,隻覺袖子被人拚命扯著,一轉頭見周千菡對自己擠眉弄眼。


    順著她視線望去,周千尋心裏“咯噔”一下,到嘴邊的話生生壓了下去。


    內室中靜謐一片,空氣都似凝固。


    蕭元一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握拳“咯咯”作響,深邃的眼眸中想蘊藏著火,似乎隨時會噴發出來。


    周千尋心頭亂顫,卻強裝鎮定,故意驚詫道:“王爺,臉色這般難看?誰惹您生氣了?”


    又是老一套,裝瘋賣傻!


    蕭元一剛想發怒,卻從周千尋微微上揚的嘴角中瞧出端倪,她是故意為之,讓他惱羞成怒,拂袖而去?


    嘴角劃過一彎邪魅的弧線,蕭元一站起身子,直盯著周千尋,緩緩踱步她身旁。


    見他走近,周千尋慫慫的向後,奈何沒退幾步,就被硬生生逼到牆角。


    她無處可逃,蕭元一卻笑意漸濃,雙手猛然撐住牆壁,將她牢牢環在自己懷中。


    周千尋紅唇半張,怔怔的望著眼前俊美笑顏,心髒狂跳,唇角微顫,不停地吞咽口水。


    他與她挨得太近,近到對方每一唿出氣息,溫熱潮濕的感覺都讓彼此肌膚跳動,心神不寧。


    蕭元一的視線忽而柔軟,忽而寵溺,在周千尋白皙嬌嫩的麵龐上蕩漾。


    她最近消瘦不少,以往圓潤的下顎竟有了曲線,肉肉的雙眼也變得大而明亮,每忽閃一下都顧盼撩人,令蕭元一的心撲朔迷離的上下跳動。


    他俯下身子湊近周千尋的臉,她的心漏跳一拍,慌亂間側過臉去。


    蕭元一看出她會錯意,唇邊的笑意中滿是嘲諷。


    “嗬嗬!”


    嘲笑聲在耳邊迴蕩那刻,緋紅印子瞬間爬滿周千尋裸露在外的所有肌膚,周身都洋溢著少女特有的嬌羞,令所見之人心神湯漾。


    蕭元一斂去笑,伏在周千尋耳畔,輕聲道:“若再讓本王生氣,信不信現在就將你抗迴聽竹苑,扔到床榻上,然後······”


    他半戲謔半威脅的話語,令周千尋倒吸一口氣,使出吃奶得勁將他推開,逃到距他十米遠的地方,顫顫巍巍卻一口氣道:“王······王爺,剛才當我沒說!您的到來令小店蓬蓽生輝,就算您隻坐著,每日五十兩的工錢我都照付不誤!”


    於是乎······


    我們這位豐神俊朗的豫王爺,將他雅居書房中的太師椅搬到周家鋪子,為了抵禦嚴寒還鋪了張柔軟順滑的豹子皮,盡顯貴氣奢華。


    蕭元一端坐在太師椅中,宛若一尊無暇美玉鑄成的玉人像,即便一動不動,也是豐姿奇秀,神韻獨超,給人一種高貴清華的感覺。


    麵對進店的千金貴女,他的神色永遠都是冷峻漠然,一副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架勢。卻絲毫不影響千金貴女們對蕭元一花癡般的愛慕與日俱增,哪怕大多數時候他都在閉目養神。


    周千尋抱著幾匹絲綢從內室走出,狠狠剜了一眼蕭元一後,蔫頭耷腦的站在貨架旁唉聲歎氣。


    正在理貨的周千菡歪頭瞧她,樂嗬嗬道:“五妹妹,你又何必呢?王爺在這幾日,雖然隻是坐著,咱們每日進賬的銀子不都是直線上升嗎?五十兩一天,不虧!”


    “我招的是夥計,能幹活的活計,不是祖宗!”周千尋咬牙切齒,忽又想起什麽,十分不滿的盯著周千菡,“四姐姐,王爺身份尊貴,他不幹活就罷了!憑什麽容玄也啥活不幹?”


    周千菡不好意思的掩嘴笑起,雙頰泛紅,諾諾道:“容公子身體孱弱,幹不了體力活。你答應王爺坐著便好,我也答應容公子······站著就行!”


    “四姐姐······”周千尋被氣得五肺六髒都在顫抖,她含滿怨氣的目光在蕭元一與容玄身上掃來掃去。


    她籲出一口氣,盡量心平氣和的對周千菡道:“四姐姐,王爺與容玄在咱們店中不是長久之計!”


    “為啥?那天大姐夫也說是好事,能讓咱們周家鋪子遠近為名。有了名聲,更多客人才會慕名而來。”周千菡忽閃著眼睛,隻不過如蒙一層霧,透著迷茫的閃光。


    邢望春就是根攪屎棍,說不定早與蕭元一狼狽為奸!


    “你瞧瞧!”周千尋朝鋪子門口揚揚下巴。


    鋪子大門外,兩旁分立三名王府親兵,麵色肅然,眼神冷厲,腰間別著寒氣四漏的大刀。他們亦如六位兇神惡煞的門神,在保護豫王爺尊駕安全的同時,也令西街未見過世麵的普通百姓繞道而行。


    “慕名而來看門神嗎?真正采辦年貨的客人連門都不敢進,光憑那幾個膽大包天的癡女,能撐多久?”周千尋含幽帶怨的撇向容玄,憤憤道:“更何況還有個招蜂引蝶的貨!”


    那身著豔紅色衣的容玄,真正算得上風流韻致,眉如墨畫,麵如桃瓣,目若秋波,眼角微微上挑,更增添撩人風情。


    蕭元一冷若冰霜,容玄就熱情似火。


    他狹長鳳目永遠含著撩人心扉的笑意,仗著自己惹人愛的臉蛋將幾個千金貴女玩弄與股掌,讓她們爭風吃醋,有幾次險些大大出手,真是有失體麵。


    周家鋪子門前原先也沒有王府親兵把守,是有一日,西街中一好男風的地痞流氓貪戀容玄美色,跑到店中囂張生事。因不知容玄底細,對他是上下其手,汙言穢語。


    周千尋見容玄眼眶發紅,眼神狠厲,還真怕他一手將地痞流氓的脖子扭斷。


    鋪子裏出人命,對商人來說是極大地忌諱,她剛想出手阻止,餘光卻見一身影從自己身旁閃過。


    周千尋凝神一瞧,差點沒背過氣去,周千菡操起一條長凳就往那地痞流氓的腦袋砸去。


    當即就把人砸的頭破血流,倒地不醒。


    事後,幸虧邢望春三教九流的人都認識,那地痞流氓又隻是破了腦袋,沒有生命之憂,這才花了一大筆銀子將此事了了。而王府的親兵也被招來,整日在周家鋪子門前站崗。


    周千尋責怪周千菡太過衝動,可她卻不以為意,竟說話本上是衝冠一怒為紅顏,她是衝冠一怒為容玄!


    唉,她簡直是被豬油蒙了心!


    所以,無論是蕭元一還是容玄都不宜留在鋪子中,一定要想辦法將這倆瘟神送走。


    ***


    夜半時分,墨色幽暗天空中,無半點月色星光。


    悄無聲息間,輕柔的小雪花從昏暗天空飄飄悠悠地落下。小雪花漸漸變大變厚,密密麻麻,仿若春天裏的柳絮,白了雅居黑瓦,蓋了院中紫藤樹,滿了樹下錦鯉池。


    書房灰格窗被由內推開,容玄裹著暗紅色錦麵大氅,像個稚童似的驚唿,“王爺,下雪了!”


    寒風夾裹著雪花,在房中橫衝直撞,將書案上的燭火擾的是晃晃悠悠。


    正伏案奮筆疾書的蕭元一劍眉擰起,不滿斥道:“把窗關上!”


    容玄豎豎肩,戀戀不舍的將灰格窗關緊,笑嘻嘻道:“王爺如今忙得連賞雪的時間都沒有了!”


    “你還嬉皮笑臉,王爺白日裏待在周家鋪子,半夜還要處理公文。長久以往,身體怎麽吃得消?”在書案前研磨的林貴則埋怨容玄總出餿主意,令王爺奔波辛苦還不受人待見,“這麽久了,老夫瞧四夫人也沒迴心轉意。反正,他大姐夫赴漳州主城上任,全家人都會一起過去,您還怕她不隨著一起來?”


    容玄翻翻眼皮,不屑道:“林管家,您當了一輩子光棍,怎知女子的心意?”


    “你······”容玄說話氣人卻也是實話,林貴則無從反駁。


    他望著愁眉不展的蕭元一,幽幽道:“王爺,老夫雖未曾娶妻,但也知這男女之事並不複雜。真心相付,坦白心跡,方可化解心結!”


    蕭元一手中的毛筆頓住,黑亮的眸子喂喂你失神,雙眼愣愣盯著案上公文,不知作何他想。


    清晨,周千尋打著哈欠推開房門,被眼前一夜銀白的院子,驚豔了雙眼。


    前世生在南方的她從未見過雪,如今見到天空中鵝毛般飄飄灑灑的雪花,房簷下晶瑩剔透的冰淩,多日來煩躁的心有了種涼瑩瑩的撫慰。


    “砰!”


    被銀裝素裹美景震撼的周千尋,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個雪球,她瞬然轉神,還沒來得及扒拉掉臉上的雪,身上又接二連三的被雪球擊中。


    “哈哈哈哈······”


    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在院中迴蕩,原是周千菡領著元寶、汐兒和玥兒在襲擊周千尋。


    “原來是你們!”


    周千尋故作生氣,走到周千菡麵前,反手就朝她臉上揮去一個雪球,立刻大笑著逃開。


    周千菡微怔片刻,彎腰捧起一堆雪就朝她追去。


    三個娃娃們,也不甘落後,嬉笑著加入這場你追我趕的雪仗中。


    周千尋被追的氣喘籲籲,靠在圍牆上討饒,“四姐姐,饒了我······”


    她話還沒說完,眼前一閃,似有一物從牆頭跳下,直接躍入自己懷中。


    “是,什麽啊?”


    周千尋隻覺自己手臂間毛絨絨一片,沒看清是什麽,就嚇得將那東西拋出去。


    “喵,喵,喵!”


    院中幾人圍上去一瞧,竟是隻貓!


    周千菡向來膽大,又甚為喜愛貓狗之類的動物,瞧了一眼驚魂未定的周千尋,笑嘻嘻彎腰將貓抱在懷中。


    “五妹妹,一隻貓而已,不要怕!”


    周千尋走近,見那貓周身黑毛亮如錦緞,唯有四腳為白毛並無一根雜色,亦如沾滿白雪一般。


    刹那間,她想到一個人,那人也像終日披了層黑毛,眸光幽幽與這黑貓如出一撤。


    “五妹妹,咱們養了它吧!”


    周千菡抬眸,瞧見周千尋兩眼出神的盯著自己懷中黑貓,唇邊勾出一抹笑。


    不懷好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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