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在文道上嶄露頭角的,那個沒幾分文采?小瘋子人是癲了點兒、不要臉的點兒,但他能夠力壓包括妖蠻在內的天下英才,穩坐青年才子魁首,文華榜上第一名的位置,那自然不容小覷。或許,用不容小覷都有點兒委屈這位千百年來難得一見的怪傑。


    見楊文與北宮伯玉未曾反對,鞠言便步步緊逼,直接來了一句:“螳臂擋車,暴虎憑河,匹夫何堪言勇?”


    這廝也是個陰損貨,雖然他自己還說金玉候潞尤嘉是個小人,實際上他也差不到哪裏去,關鍵就在於臉皮問題,忒厚,簡直與北方的聖長城城磚有的一拚。如此對聯哪裏是什麽對聯?明裏暗裏的都在譏諷楊文對他的挑戰乃是不自量力。


    北宮伯玉不是個能吃虧的主,吃飯還差不多。見鞠言吃著他的、喝著他的,末了還要罵著他的,頓時怒了,冷笑迭迭的來了句:“螞蟻沿槐,蚍蜉撼樹,愚者妄自稱雄!”


    如果說小瘋子的話是暗諷,北宮伯玉這已經算是指著鼻子罵娘。


    小瘋子一點也對此不惱怒,反而豎起大拇指,表示北宮伯玉對得妙,接著還歪著腦袋看楊文,等待著楊文的答案。他明知道楊文肯定說不出什麽好東西,但就是等著,也不知是為啥。


    楊文呷了口酒,緩緩地說道:“蟬不知雪,螻蟻得誌,小人何時告退?”


    “哈哈哈……!!!”


    小瘋子愕然,接著哈哈大笑,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捂著肚子向外走,嘴裏還說道:“妙哉!妙哉!你們兩個果然有趣兒的很!比那些迂腐之輩強的太多!不用送,我這就走啦!有時間再來看你們!”


    北宮伯玉哼哼著嘟囔:“誰他娘的用你看?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不用送?送你了嗎?往自己臉上貼金!”


    “這人不好對付!”,楊文籲了口氣,將與天後、清月公主的爛糟事兒轉移到小瘋子身上。道:“他在試探我們,而且是幾度試探,典型的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他隻是個舉人,卻擁有能夠斬殺進士的戰鬥能力。手中還握有兵聖孫臏的《三十六計》文器……就是不知道他現在能用那上邊的多少計,要是可以融會貫通,更難啦!”


    “個人再強有個毛用?”,北宮伯玉不屑的說道:“天下形勢你也看到了,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真要是山河俱碎,烽煙四起之時,別說是一些大儒、大將,就是半聖,在加持了文力兵法的數十萬軍團碾壓下。也隻有死路一條。就憑他那性格,在亂世裏,哼!”


    楊文當然懂得北宮伯玉的意思,無外乎是小瘋子的性格,他那人太過散漫自由。而且恃才傲物,目空一切,若為主,他不得人心,若為臣……遲早也是被猜忌的下場。可現在天下還沒有亂呐!而且,楊文與小瘋子相約半年之期在白骨嶺,時間很近的。


    “別想那麽多啦!先吃飽喝足。明兒開始陣法操練!”,北宮伯玉嘟囔了一句,繼續低頭猛吃。


    接下來的幾天裏,死士營晝夜操練,每天隻給人兩個時辰不到的睡覺時間,在訓練中甚至還有士卒睡著。當然。睡著的下場就是被北宮伯玉一鞭子抽的上蹦下竄,身上多了一道血淋淋的傷口。如此令人發指的操練卻並沒有讓死士營的人怨聲載道,所有人都要查堅持著,堅持著。


    北宮伯玉看起來有些暴躁,源於兩方麵。一方麵是荊棘絞殺陣的難度性,幾日下來死士營雖說初窺門徑,但距離大成卻是甚遠。至於另外一方麵嘛……那就是他這個摳逼的小家子氣了。沒得辦法,死士營如此辛苦操練,最起碼也要吃好喝好,每日都是酒肉無限量供應,楊文沒銀子,也隻好在北宮伯玉這裏打秋風。


    小強盜頭子很鬱悶啊!向來隻有他打劫別人的份兒,哪有別人敢朝他伸手要銀子的?


    元月二十三日。


    晴。


    烈日耀空。


    死士營的門外來了個及其雄壯的人,站在轅門前,甚至將出入軍營的路堵塞。如此雄壯的身形一經出現,著實駭了死士營所有人老大一跳,還以為是熊蠻人打進了濰城,找上門來。世間能有如此身板兒的人能是誰?西北大白熊,典白熊。


    楊文將他迎進了營內,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手中的弓還沒放下,他在練習射箭。楊文開門見山的問道:“二兄,此來何事?”


    典白熊沉默不言,一直到了大帳內,一屁股坐了下來,即使坐了下來,也幾乎與楊文平齊,可見其身形之巨。踟躕了很久,典白熊勸說道:“濰城最近‘風雨’頗多,世子殿下,別再與王爺慪氣了,迴西涼吧!西涼才是咱的根,才是咱的家不是?”


    楊文給典白熊倒了碗水,慢吞吞的側身搭弓撚箭,對準營帳百步開外的地方射了一箭,很明顯,他沒有北宮伯玉那個能耐,看看擦中靶子。搖搖頭,楊文對自己的弓術失望透頂。放下手中的弓箭,他才說道:“我現在不是靠山王世子,以前是,以後是,現在不是。濰城什麽情況我很清楚,已經是個是非之地,蠻族那邊這迴定然是下了狠心的,不然,總督大將軍不會如此緊張的調集來左右武衛、左右勇衛的二十萬人馬,甚至連荊州牧李缺也不遺餘力的撥出兵馬五萬來。”


    稍頓一下,楊文歎道:“我自幼體弱多病,不適合走兵家的路子,所以去了儒家。靠山王楊家一脈,素來馬上稱雄,到了我這裏……算是給祖上蒙羞啦!不過,我也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脆弱,不是糖瓷娃娃,現在見見世麵也好,免得以後碰到這種事情不知以何應對。”


    典白熊撓了撓頭,楊文什麽性子,他們這幾個義兄哪個不清楚?一旦做下決定,那是八匹馬都拉不迴來。想了想,典白熊也覺得不應該再繼續說下去,隻好岔開話題道:“前幾天義父傳來消息,他已經帶著三萬兵馬前往東疆。哦!老太君說,讓你有時間迴去看看她。”


    “嗯!知道了,我會的!”,楊文點了點頭,稍稍沉默了一下,他接著說道:“二兄,你是個天才,想來心中對這次戰事有了看法,不知道能否給我講講?我始終覺得事情不簡單啊!好像……好像濰城的天空上始終布滿陰霾似的。”


    典白熊憨厚的笑著,有些為難的說道:“我現在就任奮武將軍一職,總督大將軍有軍令,有些東西我不好對你說。當然,如果……你非要的聽的話,我也可以給你說說現在的情況,也好讓你有個應對,不要兩眼一抹黑的吃了暗虧。”


    “算了,既然有軍令,那就不要違反!”,楊文搖了搖頭將手中的弓遞給典白熊,道:“射一箭試試?”


    典白熊拿著楊文遞過來的二石大黃弓,就像是拿著小孩子玩的弓,看起來很是滑稽,但典白熊麵色嚴肅,很認真的搭弓撚箭,順著營帳門對百步開外的靶子射了一箭,正中紅心,比楊文不知強了多少倍。正如大家所言,典白熊是個天才。


    將弓還給楊文,典白熊站起身,道:“今天……或者明天,戰爭就要開始啦!”


    楊文麵上一滯,接著點了點頭,朝外邊喝道:“北宮!停止訓練,讓所有人好好休息,養足精神!”


    目送典白熊雄壯的身影遠去,北宮伯玉半側臉道:“他說了什麽?表情這麽凝重?”


    楊文緩緩地說道:“戰爭,要來了!”


    濰城城頭。


    總督大將軍尉遲武穆神色肅穆,那被千鈞重擔早已壓彎的枯瘦身影努力地挺直,遙望遠處,他的那隻獨眼卻因清風不停地向外流淚。伸手擦了又擦,他才說道:“斥候來報,天蕩山上的南蠻已經開動,接下來的一切都看你的了!”


    老帥身後半步跟著一個文兒儒雅,兩鬢略顯風霜的中年文士,他的表情同樣不輕鬆,拱了拱手,說道:“這一仗事關南方今後數十年的局勢,成,震古爍今,敗,不說將軍與我遺臭萬年,還要動搖國本。大將軍,您……真的已經決定冒這個險了嗎?”


    “帝國內部什麽情況你不是不知曉,若不能戰而勝之,今後的南蠻,要遠比從前的南蠻更令人擔憂,為了帝國,為了人族,這個險我不得不冒!”,尉遲武穆長歎一聲,說不出的蕭索。


    中年文士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不說別人,隻說他現在的主公荊州牧皇叔李缺,明裏暗裏的就對他說過“江山姓李不姓武”,什麽意思?那意思就是身為皇族李姓,對現在朝堂上掌握大權的武氏天後極其不滿,起兵勤王,撥亂反正是遲早的,隻要天後犯下一個錯誤,有個借口就可以。


    尉遲武穆的遠見與卓識非常人可比,他怎能看不出局勢?若帝國內部亂了套,如今有奸賊孫覺出謀劃策的南蠻會擰成一股繩的攻擊南疆,進軍中原大地,那種情況,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這一戰,許勝不許敗,勝,且必須是大勝,是完勝,如果僅僅是勝利,甚至都算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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