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當當當……”


    “咚咚咚……”


    馬蹄滾滾的巨響聲,鑼鼓嗡鳴的繁雜聲,在黑夜中驟然炸響。


    “怎麽迴事兒?”,西狄蠻王烏塗連甲胄都沒有穿,拎著血色的彎刀跑出了營帳,滿是戾氣的喝問:“守衛何在?”


    幾個狼蠻從遠處聽到了他的喝喊,連忙跑了過來,迴稟道:“可汗!是西涼軍要偷營!剛剛被我們驅散了!”


    烏塗唿了口氣,揉了揉眉心,揮手道:“加強戒備!去吧!”


    白日時,靠山王楊雄送來的那封書信著實是禍根呐!烏塗有些苦惱,那封信就是個陽謀,如今,連綿不絕的陰謀隨之配合而來……偷營?隻怕不是!應該是疲兵之計吧?


    烏塗的判斷沒錯,西涼騎兵很快就應證了他的猜測,去而複返,在蠻族戰士剛剛睡著的時候,又開始敲鑼打鼓,大聲鼓噪,吵得人不得安寧,心煩意亂。


    烏塗坐在王庭裏,麵容木然,實際上他是在思考對策。疲兵之計是個很齷齪、很下流、很猥瑣的計謀,偏偏這個計謀隻要運用得當,屢試不爽。如何破解它,別說是烏塗這個蠻族了,就連幾千年來愈發狡猾的兵家人也沒能想出一個有效的好折子呢!


    如今士氣低落,加之充當耳目的鷹蠻被全部殲滅,再想進行強硬的反擊已然不切實際,可西涼軍的兵馬是步步緊逼,跟著卻又不動手,就是消耗蠻族勇士的精氣神兒……烏塗很是苦惱,心中有些埋怨自己之前沒看形勢,導致了現在的被動局麵。


    牛蠻首領赫拉不知何時進了王庭,伸手遞給烏塗一個酒囊,說道:“你是可汗,怎能意誌消沉?我可不記得蠻王烏塗是個優柔寡斷的懦弱子!”。頓了一下,赫拉瞪著牛眼,目光灼灼:“想想辦法!不能這樣耗下去了!我……我發現了逃兵!”


    烏塗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青色的眸子一片冰寒。逃兵的出現意味著什麽。沒有人比他這種長於戰陣的人更加清楚了!那代表著士氣降到了冰點!那代表著蠻族的士兵已經開始失望乃至絕望,他們已經不再信任聯軍!那更代表著,若處理不當,蠻族聯軍會被西涼軍徹底擊潰,被打的七零八落!


    齜著鋒寒的牙齒,烏塗麵容急切,緊緊地盯著牛蠻王赫拉的眼睛,獰聲道:“赫拉!我現在要你立刻單獨拉出來一支兵馬,巡視大營,但有敢於臨陣脫逃者。殺無赦!千裏之堤毀於蟻穴,這些蠢貨,竟然敢偷偷地逃跑?這會害死所有人的!”


    赫拉一驚,明白了烏塗的話,連忙出去準備。誠如他自己所言。在頭腦上三大蠻族的首領隻有烏塗最為精明、聰明,他自信比熊蠻王西裏那個火爆脾氣強點兒,但也絕對有限,許多事情他想不通,但烏塗一提醒,他便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疲兵之計是那種你明知道對方就是折騰你,你還不得不防著的惡心招數。它可以完全的調動你的精力、消耗你的意誌,畢竟誰也不知道它什麽時候會弄假成真,真的偷了你的大營。不僅如此,他還可以造成那些脾氣暴躁的士卒走上自我毀滅的道路。擱在頭腦較為冷靜的人族身上尚且如此,更遑論是熊蠻、牛蠻這等暴躁的存在?沒用三五個時辰,反複折騰到半夜後。蠻族聯軍——炸營啦!


    如此情況著實叫烏塗大驚失色,連忙出麵與赫拉還有熊蠻王西裏彈壓,堪堪穩住了蠻族士卒的情緒。


    烏塗很明白,彈壓隻是一時的,如果不能想出一個好辦法解決迴退草原的問題。蠻族聯軍遲早會四分五裂,一哄而散,真正的兵敗如山倒。


    咬著牙,烏塗煩躁的想要咬人,進,靠山王楊雄手握三十萬西涼鐵騎,士氣高昂,難以一戰。退,止戈郡主率領遊騎兵,時時刻刻騷擾著大軍的後撤,所有人都提心吊膽,生恐那個女殺神出手弄死誰。抉擇兩難,無論是做出什麽樣的決定,烏塗都覺得不夠完美,覺得解決不了事端,一時間有些猶豫不決。


    而因為烏塗的猶豫,瞻前顧後想得太多,使得錯過了拯救蠻族聯軍最好的機會!


    五天後的淩晨子時,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都會敲鑼打鼓來折騰的西涼軍又來了,這一次有些不同,是……殺來的!是真正的偷營!轟隆的巨響聲,豪邁的喝喊聲,交織在一起。幾乎沒有花費多大力氣,西涼鐵騎便踏破了蠻族聯軍的大營,開始了肆意的殘殺!


    數日不能休息好,哪怕是修為高深的蠻將、蠻王都有些受不了,更何況是普通的蠻族士卒呢?成片的蠻族士卒被斬落刀下,鮮血匯聚成溪。


    離間計、疲兵計、接著便是偷襲,完了?不不不!這是一套很複雜的計策組合,而最終的目的也並不是全殲蠻族聯軍,哪怕折損十萬餘,蠻族聯軍現在依然有二十幾萬的敢戰之人,兔子急了尚且會咬人,何況是二十幾萬蠻族?就算是二十幾萬頭豬放在那裏讓你砍,你也得砍個幾天幾夜呢!離間計!還是離間計!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蠻王烏塗活著離開西涼境內!隻消他一死,剩下的蠻王就會成為散沙一盤,並且為此打打殺殺,內鬥開來,西涼數年內得保太平!


    蠻族聯軍大營內,熊蠻王西裏緊緊的握著手中的镔鐵棍,咬牙切齒的盯著下屬道:“多少?你剛才說本族勇士傷亡多少?我沒聽清楚!”


    稟告的熊蠻小心翼翼的再次重複之前的話,道:“稟大王,兩千三百餘人,西涼這次偷營的人馬足有兩萬,人數不少,而且本族勇士連日來無法睡眠,根本沒有力氣……”,話音越來越小,因為這位熊蠻已經看到了西裏那張愈發猙獰的臉。稍頓一下,雖然考慮不準備再次刺激西裏,他還得說道:“各大部族中就熊蠻損失最慘重,牛蠻折損一千五六百人,鹿蠻、狐蠻等都有兩三百的傷亡,唯有狼蠻……”


    “狼蠻怎麽樣?”,西裏怒氣衝衝的問道。


    那熊蠻的伸出兩隻肥厚的巴掌,翻了兩下,很認真的說道:“二十個!連受了傷的都包括在內!”,一咬牙,他接著補充道:“大王!這次偷營,我看就是奔著我們熊蠻來的,其餘的人都隻不過是個捎帶,尤其是狼蠻,我懷疑……懷疑他們與人族有勾結!”


    “這種話不要亂說!”,西裏惡狠狠的盯著那熊蠻警告道。


    那熊蠻不僅不閉嘴,反而悲嗆的說道:“大王啊!你可知部落勇士們私下裏怎麽說嗎?您當初說帶我們出來見世麵,拿好處,可現在呢?先後折損的部落勇士數萬啊!那不是幾個!而是幾萬!戰死了怨自己命歹,可也要死得光明正大點兒不?要不是狼蠻攪事,還有那烏塗故意拖延時間,豈會有現在?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


    “滾蛋!”


    煩躁的一巴掌將那熊蠻拍出了大帳,西裏唿唿的喘著粗氣,腦海裏隻剩下那句:他是故意的!


    緊緊地咬著牙齒,呆坐很久後,西裏長身而起,怒氣衝衝的集結了手下熊蠻……


    三日後。


    西涼大軍已然出現在西海郡外的蠻族地盤上,深入三百裏之遙,就是為了追擊潰不成軍的蠻族聯軍,一路屠戮殆盡,斬獲數萬。


    靠山王楊雄的眼睛、臉上均是掩飾不住的疲憊,但卻挺直已經佝僂的身板兒,洋溢笑容,不為別的,就為這次大戰的獲勝、就為這次大戰獲勝的主要原因!在最後出謀劃策的人是楊文,雖然說他的計策被陳蓉蓉與天下第二稍稍修改了一番,但那也是首功啊!楊雄為自家兒子感到高興。


    “嘚嘚嘚嘚……”


    遠處有馬蹄聲傳來,馬上之人身著紅甲,猶如飄來的烈火,她手裏拎著一顆腦袋,遠遠地便拋了過來:“幸,不辱使命!”


    “眉兒辛苦啦!”,楊雄笑容更盛,不為別的,隻因這顆腦袋是烏塗的:“西裏沒殺得了他,但他到底也難逃一死,他死,我心甚安!傳令撤軍!戰事結束啦!哈哈哈!就等著看蠻族部落自己的狗咬狗吧!”


    因為離間計的成功,再加上推波助瀾下的宣傳,草原上的蠻族都知道這次蠻族聯軍大敗的原因,至少如今已經被曲解成為——狼蠻與人族勾結,烏塗企圖借助人族之手,削弱其他部落,導致熊蠻王西裏、牛蠻王赫拉死亡,鷹蠻與鹿蠻全軍覆沒。


    如此一來,不說西狄蠻族的三大族,便是其他的族群也要被牽扯進來,最強的狼蠻將會成為眾矢之的,一場大戰定然避不可免!蠻族號稱有比人族更加強健的身體,也有人族一樣的頭腦,但到底還是缺了點心眼兒,陰謀詭計上玩不過人族的!


    靠山王楊雄這邊是歡天喜地,伸出張掖城的楊文最近幾天卻是感到很不爽,不不不!不是很不爽,而是相當的不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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