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蓉蓉的判斷無疑是正確的,從離開拂頭山盜匪的範圍後,接連遭遇兩撥各個山頭的土匪強盜,無一例外,全都是衝著楊文來的。那些人還對陳家寨的人馬聲稱隻要留下楊文,他們不僅夾道歡送,還會奉上大筆的金銀財寶,數目之巨,連楊文都想把自己賣了。


    又是傍晚時分,陳家寨的莽漢們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疲憊,但更多的時候他們都是望著楊文,眼神兒中充滿了怒意。若不是有陳蓉蓉壓製,隻怕楊文少不得被這些人暴揍一頓,就因為他,陳家寨的人馬折損近乎二十,那對於他們而言,那是二十個兄弟。


    距離長安城愈來愈近,微微扭頭,陳蓉蓉偏著臉問與自己共乘一騎的楊文,道:“馬上就要到長安了,你要安全了,不想對我說點什麽嗎?”


    楊文抿著嘴唇兒,對於陳家寨因為匪夷所思的原因便付出這麽多,他心裏也很感動,但此時此刻,他真的不知道高說些什麽。夕陽西下,望著荒原古道,他緩緩的歎息:“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陳蓉蓉沉默下來,好一會兒笑了,道:“又送王孫去,能告訴我這個王孫指的是貴族後代,還是泛指朋友嗎?”


    楊文眨巴眨巴眼睛,抱著陳蓉蓉的腰更緊了些,湊近陳蓉蓉的耳畔,緩緩的說道:“我不想騙你,其實……我就是靠山王世子,真正的靠山王世子,我的名字也不叫文楊,而是楊文!你看到的那個所謂靠山王世子,是與我雙胞胎的三姐楊素素。”


    陳蓉蓉的臉色古井不瀾,好像早有預料一樣,但又充滿了悲哀與憤恨,久久不語。


    楊文將自己的身體緊緊的貼著陳蓉蓉,說道:“其實……你是一個好人……”


    話還沒有說完,陳蓉蓉猛地一勒馬韁,坐下白馬人立而起,楊文直接被狼狽的摔到地上,陳家寨的人馬也隨之停了下來,全都望向陳蓉蓉與楊文。


    陳蓉蓉跳到地上,居高臨下的冷漠盯視楊文,哼道:“小相公!騙人的事情真的好玩兒嗎?知不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別人騙我?”,她的語調變得尖銳:“我是一個好人?然後呢?你想說什麽?說我們不合適在一起對嗎?”


    楊文揉著快要摔成八瓣兒的屁股,嘶聲不斷,眼見陳蓉蓉翻臉不認人的質問,他連忙站起身,正義炳然的說道:“身高不是距離,年齡不是問題,體重不是壓力,貧富不是能力,若是兩情相悅……又豈在朝朝暮暮?”


    “哦!是嗎?”,陳蓉蓉歪著腦袋,用手指挑起楊文的下巴,道:“接著說啊!為什麽不說啦?口舌蠻不錯的嘛!為了你,陳家寨的兄弟折了二十個,你難道幾句話就想打發掉我嗎?”


    楊文微微蹙眉,脾氣也上來了,怒道:“我有強求你們嗎?沒有!我說沒說過讓你走,讓你不要參與到我的事情裏?可你為什麽非要不聽勸?造成那二十幾個兄弟折了的原因,不僅是因為我沒跟你說實話,表露我的身份,也因為你……好/色!對!你就是一個看到俊俏男人就邁不開腿的色/女!哼!”


    “啊——!”


    陳蓉蓉被氣的發瘋,尖叫一聲,便迴身去拿馬鞭要抽楊文。楊文見狀不妙,連忙在陳家寨馬隊中亂竄躲避,時不時的還以犀利的話語進一步刺激陳蓉蓉。


    折騰好半天,陳蓉蓉氣唿唿的站在原地,指著楊文說道:“你過來,我保證不打你!”


    楊文撇著嘴,哼道:“騙小孩兒呢?就算你比我大十二歲那也隻能證明你老,而不是我太小!”


    “嗚嗚嗚~~~”


    陳蓉蓉眼圈兒一紅,蹲在地上就哇哇大哭起來。


    楊文麵容僵硬了,在眾人憤怒的目光中,踟躇著還是走了過去,蹲在陳蓉蓉麵前,說道:“那個……對不起啊!咱能不能別哭啦,哭花了臉可就不好看了……”


    “滾開!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去你的長安城吧!”,陳蓉蓉小女孩兒一樣推了把楊文,折身跳上戰馬,便叫道:“走!迴西涼!”


    望著奔向遠處的馬隊,楊文呆愣愣的站在原地,摸著鼻子,嘀咕道:“怪我嗎?怪我嗎?這都叫什麽事兒啊!”


    鬱悶夠了,楊文又發現——自己身上所有的東西貌似都被陳蓉蓉拿走了,他現在身上就一身兒衣服,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而且,最為關鍵的那個號碼牌也被帶走了,這裏距離長安城貌似還很遠,而且還是荒地,往哪邊走?我不認識路!


    “蒼天啊!”


    楊文氣急敗壞的跺了跺腳,朝著自己認定的方向悶頭就走,氣哼哼的樣子。


    天空上韓尋正在偷笑,他早就找尋到了楊文的所在,包括陳家寨與拂頭山火並的時候,他都在。考慮到楊文沒有危險,他沒有伸手幫忙,隻是躲在暗處看著,並且打發掉了幾個暗中的刺客。


    “小師弟,這是怎麽啦?誰氣著你了?”


    忽然響徹在耳邊的揶揄問話讓楊文連想都沒想,直接嗆了迴去:“你管得著麽?”,說完,楊文才意識到這荒山野嶺的,除了自己,哪來的人?頓時大叫有鬼,一溜煙兒的跑出去好幾裏。


    韓尋嘴角抽搐了好久,啞然失笑,搖搖頭,追了上去,直接停在楊文麵前,道:“跑什麽?是我,知道你有危險,特意過來找你的!”


    楊文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在地上,訕訕地笑著:“原來是韓師兄啊!那個……我號碼牌丟了,不知道去長安城的路,我該怎麽走?”


    韓尋捏著下巴,沉思了一番,緩緩說道:“魏師說,隻允許用雙腿從洛都城走到長安,不允許用其他方式,所以——你應該重頭走!”


    楊文:“……”


    見楊文齜牙咧嘴的模樣,韓尋拍了拍手,笑道:“但特事特辦,這事兒也不怪你,規則上沒有說不允許你被強盜劫色,以犧牲色相換取不走路被帶過來的權利。嗯,大概如此吧!你是被響馬強盜強行從那邊帶過來的,不算違規。”


    楊文麵皮抽搐了好幾下,怒道:“什麽犧牲色相,說的要不要這麽難聽啊!應該說我把那個女強盜迷得七葷八素,要她幹啥她幹啥!”


    韓尋擺了擺手,道:“那跟犧牲色相有何不同?走吧!我帶你走到長安城,來啊!你剛才走的路是反的!”


    楊文:“……”,他發現,有時候這位韓師兄還真是蠻氣人的。


    悶頭跟在韓尋身後,楊文忽然問道:“韓師兄可有自己喜歡的人?”


    韓尋一愣,旋即笑道:“自是有的。怎麽?你喜歡那個女強盜啦?”


    楊文揉著鼻子,道:“說不上喜歡,隻是覺得不討厭,還有……她那種異於常人的方式,讓我有些吃不消,簡直比陰陽家那位追求你的月魂護法還要奇葩!”


    提到月魂護法,韓尋麵色一僵,好像聽到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似的,不過他很快掩飾過去。心中暗忖:比起那位有些含蓄的月魂護法,那個女強盜的確是太火熱了些,讓人吃不消,哦!可憐的小師弟。


    韓尋算是個比較健談的人,為什麽說比較健談呢?如果他對於他看得順眼的人他會很健談,什麽都說幾句。如果是他並不喜歡的人,他也不會惡語相向,隻會沉默。君子畢竟是君子。


    “天色不晚,長安城實行門禁,晚上是不允許開城門的,咱們就算過去也進不去,不如在這裏過上一晚”,來到一條河邊,韓尋扔給楊文一個火折子,笑道:“你來生火,我去打隻野味兒過來!”


    在楊文與韓尋燒烤野兔的時候,三十裏之外的地方,陳蓉蓉蹲在篝火前接著哭,他已經哭了一路了,著實讓陳家寨的漢子們受不了。


    “他怎麽能那樣說我?他居然說我老!”,陳蓉蓉梨花落淚,手裏的絲帕都能擰出水來:“男人都不是好東西,薄情寡義,拋妻棄子啊……”


    陳家寨的人聽的滿腦門子的黑線,嘴上不敢說,心中則想:這都什麽跟什麽啊!人家跟你也沒啥關係吧?怎麽就拋妻棄子啦。


    或許是哭得累了,陳蓉蓉擦了擦眼淚跟沒事兒人一樣開始吃東西,狠狠的撕咬手中的馬肉,就像是撕咬某人的肉一樣,還嘀咕著說道:“給我等著!讓你說我老!哼!”


    眾人齊齊的打了個寒顫……唯獨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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