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日頭收斂起刺眼的光芒,變成一個金燦燦的光盤。那萬裏無雲的天空,藍藍的,像一個明淨的天湖。慢慢地,顏色越來越濃,像是湖水在不斷加深。遠處巍峨的山巒,在夕陽映照下,塗上了一層金黃色,顯得格外瑰麗。


    已是第二天的傍晚,在土匪強盜們搭建的臨時營帳內,楊文長籲短歎,望著西方的天空,怔怔出神。書院一共就給了十天時間讓包括他在內的學子們從洛都城走到長安城,已經過了兩天,也就意味著楊文的時間在不斷的減少,意味著他接下來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那個該死的女人!她難道沒見過男人麽?楊文心裏忍不住的罵了一句。沒辦法,雖然變著法的拒絕了女土匪的成親提議,但人家就是不放你走。打是打不過,罵?人家手下一百三,個個都是身高八尺、肌肉虯結的西涼莽漢敢罵麽?


    楊文被陳蓉蓉纏的實在是受不了,連“你殺了我吧”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偏偏陳蓉蓉問了楊文一句“我的眼睛好看麽”。陳蓉蓉的眼睛有些異族風情,是天藍色的,還有她的皮膚也不似中原人那種稍微帶些黃顏色,是真真正正的乳白色皮膚,連頭發也不是完全的黑色,而是帶有些棕色的大波浪卷發。當然,她異於尋常女子的長相隻是她嫁不出去的原因之一,除此之外就是她有時候的暴躁脾氣、兇戾手段,以及土匪強盜的身份。


    楊文的審美觀還算不錯,涉獵頗廣,對於陳蓉蓉的問題當然不能違心的迴答,事實上這個女土匪長的確實挺不錯的。於是乎,因為楊文的實話實說……陳蓉蓉糾纏的更緊啦!


    此時此刻,望著天邊夕陽,楊文真有抽自己兩個大嘴巴的心。嘴賤啊!非得?n?n瑟瑟的跑這兒打秋風、搞吃的,非得說人家長得好看……


    “小相公?”


    軟綿綿的聲音從楊文身邊傳來,帳篷左側,陳蓉蓉探過頭來,掛著溫柔討好的笑容,還伴有嫵媚的挑/逗。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不嫌棄自己長相的人,還是個俊俏的少年,陳蓉蓉是打定主意要來個“老牛吃嫩草”,絕不放過楊文啦。


    楊文哭喪著臉,瞧著陳蓉蓉道:“蓉蓉姐……能不能放過我啊!我要去長安城!”


    陳蓉蓉抿了抿嘴唇兒,說道:“還是那句話,你若同意與我成親,我可以立馬洗手不幹,陪你去長安城讀書!怎麽樣?”


    “你也好意思,我才十六歲……你都二十八了……”,楊文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因為楊文的到來,陳蓉蓉手下那些陳家寨的土匪強盜們都被趕到營寨的周圍,他們是在防止楊文跑掉。


    九尺高的大個子翁立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酒,很是高興的模樣,對身邊的人說道:“小姐的終身大事就落在那小子身上啦!真是喜事兒啊!老寨主當年說小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隻要她成了親,就要跟著夫家,夫家做啥她就得做啥。沒了小姐,咱陳家寨也就……也就散了,咱也不用受小姐的欺負啦!”


    本是高興,說著說著就說偏了,翁立沒忍不住情緒低落的歎了口氣。他在陳家寨從小長到大,哪能說一點感情沒有?可無論感情多深厚他也得忍著,要知道自家小姐待嫁十年之久了,再不嫁出去,那真的嫁不出去了。


    翁立身邊的大光頭也歎了口氣,道:“原本咱還琢磨著這小子是不是靠山王楊雄的私生子,把他綁票了,哪曾想小姐是一門心思的看上人家了……我就納悶兒了!那小子細胳膊細腿兒的,跟娘們兒似的,小姐怎麽就看上他了!”


    “你懂什麽?那叫文……哦!文弱書生!最是討人女人喜歡!”,翁立撇撇嘴道:“像咱們這種鬥大個字兒不識一個的粗鄙莽漢,能有啥出息?說到底,這個天下啊,還是讀書人的天下,還得嫁給讀書人才有出息。”


    “噔噔噔……”


    急促的腳步聲從遠處來,一個莽漢到了翁立身邊,喘著粗氣說道:“翁頭!出事兒了!咱們有三個弟兄不見了!”


    翁立扔掉酒囊,道:“怎麽迴事兒?自己跑的?還是……”


    那人搖了搖頭,道:“絕不可能!咱們帶出來的弟兄不會私自逃跑,更何況他們的馬還在,咱西涼人視馬如命,豈能把命丟了?”


    話音剛落,更的多人過來了,而且還抬著三具屍體來的。


    其中一個人說道:“翁頭,是被人殺的!無聲無息,一刀抹了脖子!會不會是靠山王派人清剿咱們了?”


    翁立雖然個頭九尺,脾氣也相當的火爆,但並不是陳蓉蓉說的那種豬腦子,他仔細的查看了一下三具屍體,篤定的說道:“絕不是西涼來的!咱不說瞎話,若楊雄那狗日的要真想宰了咱們,早就派人滅了,哪用等到現在?”,他掰開其中一具屍體的手,撚出幾條布絲兒來:“是江南產的絲綢,名貴的緊,尋常人家用不得。這裏距離洛都城隻有二十餘裏路,隻有洛都城那些達官顯貴才能舍得給手下用這等好料子,一定是洛都城來的人,應該是追殺那小子的!娘的!快去看看那小子,那小子才是目標!”


    最中間的帳篷內,楊文緊緊的攥著自己的胸襟,緊張的向後退,嘴裏說道:“你……你別過來啊!”


    他之所以這個模樣,是因為陳蓉蓉腦袋突然斷了根弦兒,也想效仿當日天後做對他做過的事情,說什麽“生米煮成熟飯,看你從不從之類的話”。本就被天後搞出心理陰影的楊文自然不肯,臉都白了幾分。


    “咯咯咯……不過去?不過去怎麽能行呢!”,陳蓉蓉就像是一個女流/氓,舔著自己的嘴唇兒,道:“來吧!小相公,你遲早都會是我的人,那麽羞澀做什麽!”


    “我,我要叫啦!”,楊文鬱悶的說道。


    要是能打得過,楊文一定狠狠的教訓一下這個該死的女人,想成親想瘋了吧!關鍵在於……打不過啊!


    陳蓉蓉笑得更加高興,仿佛女魔頭一般仰天大笑:“叫吧!叫吧!這裏都是我的弟兄!叫破喉嚨也沒有人來救你喲!”


    剛剛走到帳篷前準備稟報的一杆子土匪強盜,瞬間覺得……覺得好丟人。那算什麽?人都說欺男霸女,這他娘的咋反了?


    好半天,翁立被眾人不講義氣的推了出來,隻好硬著頭皮去打斷陳蓉蓉的“好事兒”,說道:“小姐!出事兒了!咱們有三個弟兄被人殺了!”


    帳篷內沉默了一下,陳蓉蓉走了出來,本來高興的臉變的冷若冰霜,一雙天藍色的眸子結了冰似的:“誰殺的?”


    翁立低著頭,不敢去看,迴道:“不知道,無聲無息的就被幹掉了,屍體是從營地外的草叢裏發現的。有可能……是追殺那小子的殺手!”,咬咬牙,翁立道:“小姐!我覺得那小子說謊了!他的仇家也肯定不是什麽靠山王府!”


    “何以見得?”,陳蓉蓉問道。


    翁立道:“靠山王府要殺人從來不遮遮掩掩!雖然靠山王府的人不是東西,但咱不能不承認人家光明磊落,這種背後下刀子的事兒,他們不會幹!那些人不是衝著咱們來的,也不是靠山王府的人。明顯是衝著這小子來的仇家,難道他不是說謊麽?”


    陳蓉蓉折身進了帳篷,走到楊文麵前,道:“你的仇家到底是誰?”


    楊文沉默了一下,想了又想,歎道:“對不起,我撒謊了,我的仇家的確不是靠山王府”,在陳蓉蓉的注視下,楊文接著說道:“我也不知道我的仇家是誰,但可以告訴你的是,想我死的人真的很多。你將從我身上搜走的東西都還給我吧!我離開,他們就不會找你們麻煩了!”


    陳蓉蓉看不到楊文有閃躲的目光,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微微蹙眉,眉心上方紋繡的梅花好似會動一樣合攏在一起,隨著她眉心的舒展,又綻放開來。讓楊文有些驚歎那紋繡的精美。


    “我倒要看看是哪個王八蛋居然敢對我陳家寨的人動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陳蓉蓉冷哼一聲,對楊文說道:“別以為找借口就能跑了!門兒都沒有!等我料理了那些雜碎,咱們就成親!”


    走出帳篷,陳蓉蓉道:“收拾東西!牽馬,下山,咱們向長安城的方向行進。翁立,把那三個弟兄的屍骨燒了,帶在身邊,有朝一日迴西涼,將他們葬在家鄉!”


    “喏!”


    眾人轟然稱喏,各自忙了開來。瞧他們的模樣真不像之前那群嘻嘻哈哈的土匪強盜,倒像是訓練有素的士卒。


    站在帳篷門口,陳蓉蓉好像在嘀咕什麽,楊文走了過去,聽得清楚——“沒有用文器、文術的痕跡。瞬間擄走三人並殺害拋屍沒有讓周圍的人覺察,絕非一人可以辦到……推測,對方雖不是文道中人卻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兩人或三人一伍進行合作,對方人數不少於十人或更多。已是黑夜,那些人擅長在夜間作戰,也選擇了在夜間動手……決不能停留於此,要拉開距離,引他們現身……但如果離開,在下山不能跑馬的這段距離內,他們可以進行弓弩狙殺,如此一來,就要付出代價……”


    “可以選擇不下山,用火燒!放火燒山!”,忽然聽到耳邊的話語,陳蓉蓉抬起頭來,是楊文在說話:“營地後是水澗,那裏有山洞,我們可以躲過去,然後燒山,驅趕走殺手!”


    陳蓉蓉眉頭微蹙:“我考慮過,若是深秋尚可一用,但現在是初秋,節氣不到,草還是綠的,燃不起來啊!”


    “誰說的?”,楊文微微一笑,吩咐道:“叫所有人去水澗山洞,剩下的我來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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