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乃都城運河,環繞城牆也同時作為護城河。


    遠離市井喧囂的洛水河,看起來也更加的美豔,悠然流水,淺綠顏色,波光如娟。陽光下燦然閃爍,兩岸赤楊與柳樹間飛星濺沫,也難怪三國時那才高八鬥的曹子建會在洛河邊上心有所感,寫出那辭采華美、情思綣繾、名動天下的《洛神賦》,甚至還憑借此賦以文力虛構出了真實存在的洛神!


    沿著河岸向上遊奔著,一個時辰過去了,竟是沒有看到任何的妖族痕跡,不免讓人心情鬱結。


    北宮伯玉是個性格比較急的家夥,忍不住嘟囔起來,道:“嘿!笨蛋!你說儒家的人是不是玩咱們呢?莫說這裏有甚的妖族,就是連根兒妖怪的毛兒也沒有啊!”。


    “著什麽急啊!蠢貨!”,楊文品鑒風景,眺望山川大河,頭也不迴的對北宮伯玉說道:“河妖喜歡在夜裏活動,白天的時候日頭太強盛,他們不能遠離河邊兒。咱們先找個地方休息休息,弄點吃的,養精蓄銳,然後再準備殺妖。”


    北宮伯玉撇了撇嘴,不吱聲了。


    楊文說的很有道理,河妖極為不喜白天行動,白天的時候他們更喜歡在河裏休憩,等日頭過去,才出來尋獵。


    遠古的時候,本來妖族與人族也算是同根並蒂,隻是某一天,一個強大的妖王餓了,拿幾個人族當點心吃,意外地發現吃人會讓他的力量快速增長,從此,在妖族的血脈中便流淌著獵殺人類的本能。


    人族也不是吃素的,畢竟妖族不同於蠻族,妖族身上的皮毛、角質、甚至內髒、血液都是值錢的玩應兒。因而,哪怕是在沒有貨幣出現以物易物的時代,也多用妖族身上的東西,更何況是如今。據說洛都城最負盛名的拍賣行,曾經拍賣出去三千萬兩白銀天價的龍角,可見妖族身上利益多多。


    幸運的用石子兒獵殺了一隻命運不逮的好白兔,完全沒有愧疚心的楊某人相當麻利的給好白兔剝皮抽筋,用河水洗的幹淨。


    另外一邊,北宮伯玉也不遑多讓,很快就撿來不少幹柴,升起了火,甚至還從懷裏掏出一個裝有鹽巴的小瓷瓶兒,把楊文看的都發愣。


    揚了揚手中的小瓷瓶兒,北宮伯玉笑道:“老習慣了,沒什麽可好奇的,倒是你,堂堂的靠山王世子,我還以為你就是那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平日裏隨隨便便用金彈子打鳥雀的草包呢!沒想到啊!”。


    幹強盜的風餐露宿,尋常時候就地取食,帶鹽巴也就成為了一種必要的習慣與堅持。也多虧北宮伯玉的習慣,不然那淡而無味的兔肉,不知有多難吃呢。


    翻著白眼兒,楊文用削好的木棍將可憐的好兔子串好架在火堆上,席地而坐,道:“你要是跟我一樣被逼著遊走了大半個帝國,你也會有我這個能力的!人嘛,都是被逼出來的,要是沒人逼我,隻怕我現在吃飯還得有人喂,哪會自己也動手弄吃的?”。


    天色漸暗,雲霞滿天,景色美不勝收。


    北宮伯玉吐出一根兔骨頭,眺望遠方,詩意大發,但……他卻沉吟了半晌,隻自說自話、自我歡樂的說道:“綺霞低映晚晴天!好!漂亮!”。


    楊文靠在大樹幹上,瞟見北宮伯玉臉上一閃而逝的羞紅色,嗤笑起來:“裝什麽文人墨客,連《浣溪沙》都不能背全,就整出來一句,憋得難受不?”。


    “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北宮伯玉也不尷尬,反而拿出了厚臉皮,開始數落楊文道:“君子不避人之美,不言人之惡,你這人偏偏揪著我的短處不放,還取笑我!小人行徑!絕對的小人行徑!我就納悶兒了,你這種小人,向來崇尚仁義的大學書院憑啥破格錄取你?”。


    楊文笑嘻嘻的說道:“就不告訴你!你打我啊?”。


    北宮伯玉:“……”。


    兩個人臭味相投,不過一天的時間就成為了知己好友,說起話來無所顧忌,誰也不惱誰的。楊文的個人修養雖明顯勝過北宮伯玉這個小強盜頭子,卻並不能說過北宮伯玉,因為小強盜頭子時常弄出一些歪理邪說、強盜理論。於是乎,楊文說不過他的時候,就會來上一句“怎麽怎麽樣,你打我啊?”,如此便能氣的北宮伯玉沒有了下文兒。


    正如其他人暗中腹誹的,他們兩個攪合到一起,那絕對是土匪遇強盜,偷兒見了賊,無賴碰上小流/氓,形容的恰如其分,沒有更好的了。


    “行了,咱也別鬧了,想想怎麽殺妖才是正經的!”,楊文揚著下巴示意北宮伯玉發表一下看法。


    北宮伯玉眼睛一轉,道:“我覺得儒家這次搞得什麽考試,考的不僅僅是殺妖,如何在曠野生存下去,如何搞到趁手的兵器,都是需要考慮的問題……別那樣看著我啊!好吧!算我說廢話了,咱們現在的首要問題就是搞到趁手的家夥!”。


    楊文從懷裏掏出一柄匕首,歪著腦袋看北宮伯玉。


    北宮伯玉一咧嘴,也從懷裏掏出一柄短刀。


    “盡是屁話,手裏都有家夥還找個毛啊!”,楊文笑罵了一句,道:“我在《妖蠻誌》那本書上有看到過河妖的記載,多為魚蝦所化。魚妖的能力是噴水箭,兩丈距離內殺傷力最大,比弩箭還更勝一籌,但自身防禦很差,可用近身。與魚妖恰恰相反,蝦妖全身仿佛披著重甲,防禦極強,速度也並不慢,近身的時候得格外小心它的兩隻大鼇,好在蝦妖不善遠攻。另外,咱們如果是碰到散兵遊勇的魚妖蝦妖,直接上去滅掉,若是碰到成股的河妖……”。


    話音一頓,兩個人心有靈犀,異口同聲的說到:“跑!”。


    “哈哈哈!!!”。


    歡暢的大笑後,北宮伯玉又說道:“其實,咱們可以試著用另外一種方式!”。


    “哦?什麽方式?”。


    “釣魚!”。


    看著北宮伯玉那不懷好意的眼神兒,楊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你的意思是讓我……”。


    北宮伯玉點頭。


    楊文怒道:“為啥是我?”。


    “釣魚需用香餌,”,北宮伯玉很自然的說道:“你想啊!像我這種模樣的,長了一雙死魚眼,那些魚妖、蝦妖要是眼神兒不好,沒準兒還把我當成他們的同類了呢!你不同,細皮嫩肉兒、白白淨淨兒的,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模樣,怎麽看也是人畜無害,正適合那些魚妖蝦妖下手嘛!”。


    楊文沒說話,雙手豎起了兩根大大的中/指。


    北宮伯玉雖然不太明白是啥意思,但也知道那肯定絕對是罵人的手勢。


    他正要問上一句,忽然間,距離他們不遠處的河裏波浪翻滾,水流急促,“嘩啦嘩啦”的聲音響個不停。


    豎起一根手指,北宮伯玉示意楊文安靜,自己則像是矯健的猴子,三竄兩竄的上了身後的大樹,神情專注的盯著河裏動靜,朝著下邊的楊文打了一個“一”的手勢。


    楊文明白北宮伯玉的意思,那代表著河裏隱藏的是一隻妖怪。


    不知怎地,河裏隱藏的妖怪在河麵下遊曳不定,既不走,也不上岸,似乎在擔心什麽。


    北宮伯玉蹙著眉毛,想了想,又朝著楊文打了幾個手勢。


    楊文歎了口氣,從地上站起身,脫去身上價值不菲的長袍擰成繩子,扔在樹杈上,撿了兩塊大石頭做墊腳石,麵朝洛河水,一臉的悲嗆蒼涼,大唿:“娘啊!兒子不孝啊!再也不能伺候你啦!”。


    腳下一蹬,揚大世子便上了吊,掙紮幾下後便軟綿綿的沒了動靜兒。


    好一會兒的沉默,就在楊文堅持不住的時候,河水裏隱藏的妖怪分開水麵緩緩的上了岸,是一隻魚妖。偷瞄的楊文心中暗忖:與《妖蠻誌》裏描述的差不多嘛!魚頭、人身,全身布滿鱗片……與人差不多一樣個頭,就是顯得頭重腳輕一點。


    魚妖笨拙的向楊文走來,類似這等低級妖怪,智力不是很高,饒是如此,他本能中也有趨吉避兇的一麵。他明白剛才那一出叫做上吊自殺,但又覺得那個上吊的人有些問題,可也不想放棄唾手可得的食物,試試探探的慢慢走著。


    眼看著距離楊文隻有一丈遠,魚妖似乎想明白了什麽事兒,咧開大嘴,露出鋒利的牙齒,嗓子眼兒裏可以看到的是凝而不發的水箭。他準備先給楊文來一下子,確保獵物死透,那樣就不會有什麽危險。


    可惜,他離得還是太近了點兒,隻聽見頭頂出現異常響動,魚妖連忙抬頭去看,結果迎接他的就是附著了文力的匕首!


    “噗嗤——!”。


    仿佛是刀切豆腐,從樹梢上跳下來的北宮伯玉直接用短刀貫穿了魚妖的腦袋,下刀極為精準,那魚妖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便被了結了生命,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甩了甩刀上的血跡,北宮伯玉對楊文笑道:“下來吧!演的還挺像的!”。


    楊文從繩套裏跳了出來,搖晃了兩下脖子,得虧他將文力調集在喉嚨上,不然這戲難免會弄假成真。將擰成繩索的袍子抖開,已是皺巴巴的樣子,楊文也不嫌棄,套在身上,興致勃勃的走到魚妖的身邊,伸手摸了摸,見到什麽稀罕玩應兒似的。


    “首戰告捷,值得慶祝!”,北宮伯玉蹲下身用短刀將魚妖腦後的鰭割了下來,從衣襟上扯下一塊布包了起來,手上麻利,嘴上也不耽擱:“魚妖的腦袋有點大,攜帶不便,割下這片鰭也能夠證明我們殺了妖!晚上了,河妖活動可能會很頻繁,血腥兒很快就會引來更多的妖怪,咱們要換上一個地方!”。


    楊文伸出大拇指,暗讚:不愧是當過強盜的人,深得幹一票就跑,換地方再接著幹的精髓。


    事實證明,北宮伯玉的判斷是正確的,已經跑進樹叢中的楊文遠遠扭頭目睹了月光下從河水中不斷湧出的魚妖、蝦妖,瞧見同伴的屍體,發出怪異且憤怒的嘶吼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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