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不必事事皆由我動手,自會有人到此,聽我發號施令。」黎育清沒有訝異,隻是點了點頭。她不訝異,是因為知道自家爺爺也有這樣一幫子人,否則對朝廷中大小事怎能了如指掌?


    曾經祖父問他們,「你們覺得一件事的成功關鍵是什麽?」四哥哥說:「先機。」五哥哥說:「敢做與否。」她迴答,「謀略。」祖父笑道:「岷兒說對了,搶得先機者勝,有勇有略都不如『早知道』,先有『早知道』,才能做出正確謀略,當然敢與不敢也重要,卻是得排在後頭。」為這個「早知道」,祖父養不少人替黎家取得先機。所以……她看一眼齊靳,他不隻是個武夫,也同爺爺一樣,是個城府深沉、有謀有智的男子?


    「真的沒有需要我幫上忙的地方?」黎育清又問。


    「你是真心想幫忙,還是想套出我在忙些什麽?」


    「都有。」她不作偽,實話實說。


    他揚起眉毛,嘴角往上提,她總是能夠輕易勾引出他的笑意,如果以「在誰身邊越感到輕鬆,就代表你越喜歡他」為標準,那麽他絕對是喜歡黎育清的。


    隻不過若以這個標準,那麽他喜歡梁國軍隊的程度一定遠遠勝過喜歡大齊皇帝,因為麵對梁軍遠遠比麵對皇帝輕鬆,他可以看明白詭譎多詐的齊鏞,但皇上……他看不透,有時候,他和齊鏞琢磨半天,卻往往琢磨出一個截然不同的方向,以至於暗地裏吃過不少虧。


    幸好有黎太傅——這句話沒有吹捧虛偽,齊靳對黎正修的看法大逆轉,原以為他隻是隻狡猾的老狐狸罷了,可能夠狡猾得摸透帝心,那就不是普通能耐。


    黎太傅說過,爭是不爭、不爭是爭。


    他撚著胡子笑道:「皇上現在正值英年,看著你們這群兒子一個個想的全是他屁股底下的龍椅,心裏會是什麽想法?眼下,當個受人擁戴矚目的皇子,不如當皇上得力的股肱,皇上說一,你們便幫他把一給拿下,皇上要二,你們拚死拚活也要替他去把二給掙迴來。」一句話,破解他們多年迷思。


    過去兩年,不管是齊靳或齊鏞都沒在皇位上算計,齊鏞甚至放棄在京城裏營私結黨、討好臣官的機會,在全國各地到處跑,盡心盡力當皇帝的眼線,替皇帝把不想要的人給掎除掉。


    而齊靳領軍,南征北討,替皇帝打下一塊又一塊的領土,不斷擴展大齊疆域,宣揚大齊國威。


    黎太傅歎氣道:「你們得明白皇上想要什麽?他要的是名留青史呐。」於是齊鏞向皇帝提議,編撰《大齊誌》,尋一票有能耐的文臣,利用幾年時間,周遊大齊及鄰近列國,寫下各地風土民情,由地方角度看中央朝廷行政。


    一方麵讓足跡無法踏遍全國的皇帝,能夠借此了解治下的每一寸土地以及各地需求,另一方麵也能歌功頌德皇帝的德政,這可是一箭雙雕的好事。


    過去,他們有許多事想做卻不能做,最大吃虧處在於可以用的人手太少,大皇子有整個康家做後盾,財力人力樣樣不缺,現在他們有黎太傅在暗處相助,再加上辦了幾次皇差後,手底下可用的人漸漸培養起來,暗衛組織擴大,眼下的他們與兩年前己經大相徑庭。


    幸好有黎太傅!這句話,真的沒有半分吹捧虛假,隻有真心實意。


    「有那個閑情幫我,倒不如把心思用在別的地方。」


    「眼下日子越過越平順,哪還有需要用心思的地方?」黎育清迴答。


    齊鏞與齊靳己經大不相同,黎育清、黎育岷和黎育莘又何嚐不是?


    四哥哥、五哥哥有祖父護著,日後前程定不可限量,而眼下,待京裏的衣鋪子開張,手邊的錢活絡起來,她就能不動聲色地不時給兩個哥哥送銀子,她的心大得很,不隻送銀子,還要置辦起大宅院。


    人嘛,住在一起閑話多,何況二伯母不是個省事的,待大哥、二哥考上功名,定也不會留在樂梁小城,到時……哥哥曾寫信迴來,都說京裏土地貴、宅子小,時常磕磕碰碰的,幸好大伯母脾氣好,又有祖母鎮壓著,否則糟心事多著呢!


    可不是嘛,人越多的地方是非越多,白日裏,哥哥要在外頭麵對那些紛紛擾擾的爾虞我詐、心計競爭,若是迴到家裏,戰事還得一場一場接連上演,生活未免太累。


    所以她要弄一處宅院,一處讓人走進去就心安心平的淨土,這是她暗暗對自己立下的誓目。


    「過了年你便十三歲啦,楊秀萱要忙親生女兒的婚事,哪有心思替你張羅,老夫人、老太爺眼下怕也是照管不到,你難道不擔心錯過?」這話帶著試探意味,他想試出她心中有沒有人,他懷疑過阿壢,但昨夜觀察,不認為阿壢對她上心。


    他的話讓她的臉倏地飛紅,暗暗埋怨著,這個人不是心思挺細的嗎?怎大刺刺地把這等事搬到女兒家麵前,就是自家哥哥也不好同她這樣說話呢。


    這話教她怎麽迴答?心裏頭有些惱怒,她嘟著嘴道:「論年紀,將軍比丫頭還大呢,請問哪天,我能得一位新嫂嫂?」話甫出口,黎育清便恨上自己,她這是在做什麽啊,為一逞口舌之快,往人家傷處撒鹽,他心疼心愛的妻子才離世,她竟挑這個話題惹人難過?


    況且旁人不知,她豈會不曉,他與江雲之間,不是父母之命,那是真真實實的感情……垂下眉睫,她覷他一眼,看見他臉上的惆悵,後悔得想咬掉自己多事的笨舌。


    黎育清,你是個蠢貨!悄悄地,她痛罵自己,偷眼,見他始終不言不語,心知自己弄出的僵局得靠自己來化解。


    她幽幽開口,「蘇家老爺以為把女兒嫁進黎府,便能了卻心中事,他想,有黎府的金宇招牌壓著,蘇家那些豺狼虎豹似的族人,定不敢謀奪致芬的嫁妝,而有黎府的品德家教、以嫡妻為尊的規矩在,致芬定會一世幸福平安。」


    「蘇老爺生意能經營得那樣好,絕不是個蠢人,以外人的眼光,他的安排設計樣樣在理,你不能說他有半句錯,可他錯了嗎?錯了!切切實實的錯了。」這話稀奇,齊靳怎麽都看不出半點錯處。「他錯在哪裏?」


    「蘇老爺再疼愛女兒,終究是個男人,站的是男人立場,不曉得女子心裏要什麽。」


    「女子心想要什麽?」


    「很簡單,一個字——愛。」


    「你爹不疼愛妻子?」


    黎育清搖頭。「我爹是喜愛美色,他愛女子,是因為可以在女子身上恣情放縱、一晌貪歡,但女人不是玩物或工具,用來取樂男人。」


    「所有男人之所以喜歡女人,不就是因為女人的善解溫柔?」


    「致芬說,喜歡一個人,就會想為他付出、為他改變,而不是期待他能夠為自己提供什麽。愛一個人,是因為愛他的心、愛他的情,愛你與他的心靈契合,而不是喜歡對方會隨著年歲漸長、慢慢逝去的美貌青春。」


    「愛他,你會喜歡看他、聽他、碰他,喜歡天南地北的說著話、再無聊的話也想同他分享,你會想時刻與他在一起,見不著麵,便無止境的想,而那份思念不會隨著時間轉淡,隻會因為光陰流轉,漸濃漸深。」


    「他是你的責任,卻是最甜美、你最樂於負擔的責任,因為他快樂你便快樂,因為他傷心你便難受,你們總是同喜同悲同歡同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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