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之的手帶著絲絲涼意,但他剛剛是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進來的,就是怕冷到香凝。


    此刻,懷中擁著溫香軟玉般,他緊繃的神經才稍稍鬆懈。


    “用過晚飯了嗎?”


    裴宴之輕聲問了句,溫熱的唿吸噴灑在香凝的脖頸上,帶著一絲親昵與關切。


    香凝微微頷首,輕如羽毛般的動作算是迴應了他的詢問。


    “那你先睡吧。”


    裴宴之將手從香凝身上收迴,動作輕緩地為她重新掖好被子。


    然而,就在他起身下床的瞬間,香凝卻似下意識地伸手拉住了裴宴之的衣袖。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裴宴之的步子一頓,他帶著些許疑惑扭頭看向香凝。


    “怎麽了?”


    窗外那輪殘月餘下幾分微弱的光亮,如銀紗般輕輕灑落在屋內。


    借著朦朧月色,香凝瞧見裴宴之的眉眼染上幾分從未見過的柔和。


    “裴郎沒用飯嗎?”


    簡單的一句關切,卻是自裴宴之找迴她後,香凝對他說出的第一句關懷之語。


    裴宴之聽到這話,眼中明顯地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暗芒。


    “還沒。”


    他簡短地吐出兩個字。


    香凝聽聞,當即坐起身來,毫不猶豫地說道:“小廚房還有些吃食,我去吧。”


    裴宴之的視線隨著她的動作變得越發灼熱,直勾勾地凝視著她。


    香凝微微低頭,避開那熾熱的目光,將外衣披在肩上後,便走了出去。


    裴宴之坐在床邊,收迴視線。


    香凝的性子,他還是了解的,無事不登三寶殿。


    她應該是有話要說,才肯放低姿態。


    不然,以她平日裏對他的防備,斷不會這般主動。


    裴宴之心中明了,卻也不急於追問,隻是靜靜地坐在床邊,耐心等著香凝。


    不多時,香凝端著一盤簡單的飯菜走進房間,幾樣精致的小菜冒著熱氣,還有一碗熱氣騰騰的粥。


    她將飯菜放在桌上,輕聲說道:“小廚房剩的東西不是太多。”


    裴宴之站起身走到桌子旁坐下,拿起筷子,卻並未急著用餐,而是抬頭看著香凝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拘謹,有何事,不妨直說。”


    開門見山的一句話,香凝微微一愣,這才明白,原來裴宴之早就察覺到了她的心思。


    香凝微微咬了下唇,猶豫片刻後,開口道:“我在相國寺,聽聞了一些事。”


    “聞小姐被土匪綁架後,上京城中的流言蜚語似乎與惠和郡主有關。”


    她話還沒說完,便看到裴宴之喝了一口粥:“你想幫她?”


    “聞小姐她曾經也幫過我,我不喜歡欠人情,可我現在也沒能力幫她。”


    香凝坐在一旁,麵露難色,就算聞采芙什麽都不說,可香凝也能從她的神色中察覺出什麽。


    惠和郡主囂張跋扈,用一個女子最在乎的清白名聲來陷害聞采芙。


    是個人都咽不下這口氣。


    “你在揚州的時候,幫人打理生意,應當知道一件事。”


    裴宴之唇角微微勾起,將粥送到唇邊。


    “裴郎想說什麽?”


    香凝的手搭在腿上,直覺告訴她,他口中說出來的事情,應當不會是什麽好事。


    “無利不起早,商人是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你的人情我可以替你還,可是阿凝,你欠我的,要拿什麽還?”


    湯勺被他放進碗中,他掏出帕子擦了下嘴。


    視線轉移落在香凝臉上後,香凝看到他彎起的唇角,露出一抹明顯的笑意。


    香凝心中一緊,她知道裴宴之不會平白無故地幫忙,可她確實沒有什麽能與之交換的東西。


    “裴郎想要什麽?”


    裴宴之輕笑一聲,站起身來,緩緩走向香凝。


    他站在她麵前,微微俯身,手指輕輕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直視自己的眼睛。


    “阿凝,我要的東西,你應該知道是什麽。”


    他隻要她一顆真心,從此不再對他設防,全心全意地陪伴在他身邊。


    隻可惜,這都是渴求。


    香凝對上裴宴之的目光,好似從他的眼眸中讀懂了什麽。


    “你答應我的事情能做到,我也會依照約定,去接納你的。”


    她伸出手握住裴宴之的手腕,在他的眼中綻出一個笑來。


    迎著他的話說,才能讓他相信,這是香凝悟出來的。


    裴宴之收迴手,反握住她:“夜深了,去歇著吧。”


    說罷,他拉著香凝到了床邊。


    翌日清晨,香凝醒來時,裴宴之已經不見了。


    聞采芙剛從大雄寶殿迴來便看到出門的香凝。


    “醒了?”


    聽到聞采芙的聲音,香凝扭頭去看。


    “我晨起的時候遇到裴大人了,他說晚些時候來接你迴裴府。”


    聞采芙笑吟吟的走過來,即便她沒有多說什麽,也讓香凝覺得有些臉紅。


    “聞小姐,惠和郡主是慶王愛女,凡事還請三思而後行。”


    香凝走到聞采芙身邊提醒一句。


    她承聞采芙的人情,自然是不希望她出事的。


    聞采芙先是一愣,而後微微點頭,眼神中透著堅定:“原來你都看出來了。”


    “我知曉其中利害,隻是此仇不報,我心難安。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莽撞行事。”


    她身後畢竟還有聞家。


    香凝輕輕歎了口氣:“那我也隻能祝你一切順遂了。”


    兩人相視一笑,沒再多說什麽。


    晌午時分,裴宴之來到相國寺接香凝迴裴府。


    香凝點頭應下,迴房收拾了簡單的行囊。


    同聞采芙告別後,一行人離開此處。


    重新坐上馬車,香凝的心情不知為何,有些沉重。


    街道的叫賣聲此起彼伏,驅散了冬日的寒冷。


    忽而吹來一陣清風,將車簾揚起,她看到車窗外酒樓的酒幌飄揚。


    那一瞬,裴宴之的聲音也隨之落下。


    ‘風吹幡動,是風動還是幡動?’


    ‘我不知道。’


    長久的沉默後,香凝隻聽他迴了了句,今後你就會明白了。


    想到這裏,香凝收迴視線看向闔眸休息的裴宴之。


    他似乎總是很累,卻不願意停下休息。


    就好像,這世間的事情離了他就不能向前推進了一樣。


    “我臉上有字?”


    那雙黑眸猛然睜開,如黑曜石一般,劃過些許光芒。


    含著溫和笑意,調笑出口。


    香凝想收迴視線,已經來不及了。


    “你偷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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