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楚譽也沒有想到,援兵會來的這麽及時。


    刻有“梁軍”二字的腰牌在陽光之下閃爍著金光,魏詢見了,心中不知不覺湧起一陣洪流。


    他記得父親曾在西北統領的那一批精兵,就叫做梁軍,後來被夏兗滿吉以偷襲之法趕盡殺絕之後,皇上為了鞏固西北安定,又在暗中抽出一批軍隊掩藏在西北,隻受後梁軍令的調動。


    雖說這一批梁軍與之前的精兵對比起來稍弱了些,但也能算得上是強兵,將士們也都能夠在戰場上衝鋒陷陣,所向披靡。


    牆樓上的羽翼軍一個個都拉緊了弓弦,目標有了明確的變化,然而沒有等到主人的下令,誰都不會鬆一點點力氣。


    可夏兗滿吉除了直直看著那一大批橫衝直撞的梁軍,氣勢洶洶的出現在自己眼前之外,毫無動作。


    當他的視線突然有了轉移,目光所落之人,竟是正在下台品茶的楚譽。


    楚譽感受到了那股炙熱的目光,之後,他輕輕將折扇放在了腰間,起身的時候,劍穗在風中擺動,劍身脫離劍鞘之時,銀光刺眼。


    一旁的魏詢見狀,也堅定的起了身,收起了往日裏營造出的那一幅公子模樣,神情堅毅。


    夏兗滿吉從懷中拿出那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石時,神情漠然,他仔仔細細的查看了一番,如此渾然天成,精雕細刻的寶石,應該花費了不少功力和銀兩。


    “所以,你交出來的,是假的?”


    夏兗滿吉就算已經知道了答案,但還是不確定般的問出了口,楚譽淡然一笑,將長劍舉得更高了些。


    “夏王,您手中的可是天山雪玉,生長在天山之上,以山泉水日夜澆灌,可謂世間難尋,我還特地拜托夏統領尋了個活好的工匠,精心打磨,您怎麽能說是假的呢。”


    夏兗滿吉聽罷手中的力氣漸漸加重,在玉石開裂的那一刻,一道雪白直竄玉身,並快速往四周蔓延,直到完全破碎後,劃破了他的手掌。


    “原來你們早就計劃好了,真不愧是後梁的譽王,夏氏的女殺手統領。可是你們今日就算殺了我又能如何?你們體內的噬月蠱,定會在某個月中發作,然後讓你們全身潰爛而亡,沒有人能躲得過。”


    夏兗滿吉的吼笑穿過了天地,在空曠的高台之上顯得格外清晰,他知道,最終能全然相信的,還是他用盡所有心血製成的噬月蠱。


    沒有人能逃得過,所有人,都會為自己陪葬。


    “就算某個月中我全身潰爛而亡,也絕不會讓你再繼續剝削百姓,將西北陷入黑暗境地。夏兗滿吉,事到如今你還不反省,這麽多年你可曾真正為西北做過一件好事?你隻為了你自己的私欲,隻為了自己能站得更高,就奮力的將無數人踩在腳下埋進土裏,你想做天下共主?我告訴你,想都別想。”


    楚譽說罷,縱身一躍到了高台之上,從夏亦瑤手中拿過了後梁軍令,頓時所有梁軍轟然跪下,這一刻,他好像徹底擺脫了心中的那道枷鎖,擺脫了叛國逆賊的罪名,真正的作為後梁的譽王,拚命搏殺。


    他看著這一片塵土,神情嚴肅。


    “梁軍聽令!徹底絞殺夏氏匪寇,還西北安寧!”


    “是!”


    霎那間,無數毒箭鋪天蓋地的落下,梁軍奮勇上前,刀劍相抵,夏亦瑤將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與敵軍的戰鬥之中,麵對之前共事的其他女殺手,她絲毫都沒有留情,無數淋漓的鮮血落在了眼前,落在了腳底,但是心中卻覺得此刻異常痛快。


    魏詢也拿著手中的長劍奮力的揮舞著,他眼神中帶著蒙氏的仇恨,父親的仇恨,咬牙切齒的砍殺,突然,他在人群中恍然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可是再次找尋時又消失的沒有痕跡。


    有一名敵軍趁其不備,竟重重的一刀砍下,魏詢隻聽見耳邊尖銳的聲響,一迴頭,發現姑姑就站在自己身後,已經一劍刺穿了那人的心髒。


    二人相視之後,便又紛紛陷入了廝殺。


    夏兗滿吉看著麵前的這一幕,眼神頓時銳利起來。


    他勾勒了一抹詭異的笑容,從腰間拿出了一個木盒,打開之際,隻見裏麵無數的蠱蟲湧動,不停的吸食著鮮血,殘忍不堪。


    而此時的暗處,數隻巨大的箱子內開始搖晃湧動,突破箱口的那一刻,黑色的軀體源源不斷的攀爬出來,朝著人多的方向湧去,恰遇到一個慌忙逃脫的丫鬟之後,便快速覆其身,直到吸幹其鮮血,隻剩下一具幹屍。


    就在夏兗滿吉引出所有蠱蟲,準備逃脫之際,一把拽住他的,不是別人,正是夏氏的小王,夏兗各槡。


    父子之間的對峙,都是這麽些年積壓在心頭的不滿和怨恨堆積,然後在這一朝完全爆發。


    夏兗各槡手中的大刀,此刻還在流淌著鮮血,他的臉上沾滿了汗水和血液的混合體,其中甚至夾雜著一些沙塵。


    他緊湊的眉頭之間,在揮刀的那瞬間,有了一絲猶豫。


    “各槡,我確實對不住你和你的母親,此刻你若是要殺我,我也絕無任何怨言。”


    不知為何,當一直都高高在上,人皆畏之的夏王,突然露出這樣一副溫和的表情,說這樣求全的話時,夏兗各槡並沒有覺得這是他的虛情假意。


    反之,他真的猶豫了。


    畢竟是養育了他幾十年的父親,而他等他父親這樣一句歉疚的話語,一等就是十幾年。


    這一刻,心中千萬的愁緒,糾結,凝為一體,讓他無法出手,更不知如何出手,明明剛才已經決定了要狠心的。


    “但是各槡,你隻不過聽了他們幾句讒言,便要殺了我,那你又有沒有想過,他們不過都是在利用你,等到夏氏慘敗之後,他們可能會一舉將你抓獲,毫無逃脫之機。他們口口聲聲說為了西北安寧,可是他們畢竟是後梁子民,真的能夠一心振興西北?你以為他們後梁皇帝,就不想做天下共主麽?”


    夏兗滿吉意味深長的語言,深深的紮入了夏兗各槡的內心。


    他緊握著刀的手開始微微顫抖,不受控製。


    “我…”


    他此時的腦中特別特別的亂,仿佛要炸裂一般疼痛難忍,而高台之下的陣陣吼叫之聲,也已經響徹天際。


    隻見無數的蠱蟲爬至士兵的身上,臉上,嗜血速度之快讓人驚歎,黑蒙蒙的一片快速的襲來,淹沒了眾多士兵。楚譽立刻警覺,他一躍到了高牆之上,這才徹底看清原來全部都是蠱蟲。


    “都到高處去!”


    夏亦瑤和魏詢聽到楚譽的提醒後,紛紛離地,躍至城牆上方,觀測著蠱蟲的行動。


    夏兗各槡發現台下局勢已經不對,嚎叫聲此起彼伏,他這才知曉一定是夏兗滿吉還特意留了一手。


    “各槡,現下若是你我合力,說不定還能反敗為勝。父親答應你,之後一定重整夏氏,將您母親立碑至後山,為其修建廟宇,供人祭拜,如何?”


    夏兗滿吉已經清楚的抓住了夏兗各槡心頭的缺口,發現他的猶豫之後,便知道有了可乘之機。


    不得不說,對於夏兗各槡而言,這樣的條件,他隻是想想,便覺得動心。


    現下梁軍已經完全慌亂,若他此時協助父親,再借助蠱蟲之力,反敗為勝的幾率最起碼也有七成,可是這樣一來,自己就成了背叛者,若是將來父親並不改善,那自己就是天下的罪人。


    他的刀提起後,又緩緩放下,臉上的血跡流到了嘴中,有一股澀澀的滋味。


    有時候自己做不出的決定,不如讓別人替你做。


    當一把長劍正中夏兗滿吉心髒的時候,他瞪大了眼,沒有任何掙紮,隨後鮮血溢出了口,轟然倒地。


    而此時紀淮就這樣站在城牆的最高處,手還保持著剛剛扔劍的姿勢,衣袂隨風飄著,當他看見夏兗滿吉倒下的時候,心中一塊巨石落地。


    我騎著馬衝進城門,與楚譽視線相交的那一刻,用力忍住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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