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原屏住唿吸:“當然,你在哪兒,我過去找你。”


    秦原來到那間燈光昏暗的小酒館,尹黎正坐在角落的位置等她。


    秦原落座,尹黎並未多言,她像上次一樣閉上雙眼雙手合十默念著什麽,然後睜開眼睛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尹黎看著杯子裏旋轉的冰塊,苦笑道:“這些年來,我離開那個地方重新開始生活,在別人眼裏,我是一個陽光努力的好學生,可誰知道,夜裏,我就是一個女酒鬼,好多時候隻有喝酒我才能睡得著。”


    她看著秦原,說道:“你說的對,雖然現在重新開始了生活,可不代表可以忘記過去,當作沒有發生過。這麽多年來我心裏一直有一個聲音,是那個弱小的我向現在的我求救,求我把她拉出來。我努力忽略她,告訴自己,人不能往迴看,要往前看,但是,到頭來我發現我做不到……”


    秦原握住尹黎顫抖的手,說道:“人活著不是隻有身體這副皮囊,靈魂是需要安放和救贖的。阿黎,跟我一起吧,我們再去找其他人,一定要討迴一個公道。”


    尹黎抬起頭看著她,說道:“我曾經打掉的那個孩子,不是孫川笠的,而是他那個小兄弟,顧川的。”


    秦原愣住了。


    夜晚,一片靜謐。


    顧川滿頭大汗,他又一次迴到那個夢境中,他穿著白色的襯衫走進白色的房間,金帥對他招手,快來呀,今天是你的成人禮。


    顧川猛的醒來,捂著胸口不停地喘息著。


    他起身下床本能的走到酒櫃,那裏空空如也,返身迴到桌子旁,拿過一杯水猛的灌下去。


    感覺似乎好了一點點,周身不那麽冷了,顧川扶著椅子坐下來。


    記憶如洶湧的潮水一般湧來將他淹沒。


    十七歲的金帥留著殺馬特的發型,合上顧川的電腦,說道:“看這些有什麽意思,笠哥帶你玩真的。”


    顧川走進旋轉的玻璃門,侍者低頭問好,穿過金碧輝煌的大廳,踩著柔軟的地毯,他來到一個房間。


    他的記憶中是一片白色,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


    隻有床單上一抹鮮豔的紅色。


    孫川笠走過來摟住他的肩膀:“今天是你生日,兄弟送你一份特別的禮物,以後你就不是處男了。”


    女孩兒的哭聲讓顧川猶豫了起來,金帥起哄道:“快去,可爽了,她那是開心地哭,女生都是這樣的。”


    從深淵一般的迴憶中抬起頭,顧川坐在桌邊,感覺到胸口憋悶得厲害,又猛灌了一口水。


    迴憶迴到那個早晨,他坐在孫川笠對麵,孫川笠手裏把玩著一串珠子。


    顧川說道:“笠哥,我,我喜歡阿黎,以後能不能,能不能讓我自己跟她……”


    金帥對顧川使了個眼色,顧川低下頭,但還是倔強地抿緊了嘴唇。


    半晌,孫川笠的手搭在顧川肩上,拍了拍,說道:“好呀。”


    顧川抬起頭,隻見孫川笠對金帥說:“大家都兄弟嘛,有什麽不可以的,女人如衣服,咱們再換一件就是了。阿黎畢竟是川兒第一個女人嘛,沒想到我們川兒還是個情種。”


    他嗬嗬笑起來,金帥也就放鬆下來跟著笑。


    小酒館裏,輕音樂緩緩流淌著,尹黎和秦原沉默地喝著酒。


    半晌,尹黎開口說道:“每次都是孫川笠安排的,各種各樣的旅館酒店,不過隻有顧川自己來。他有時會帶一些小禮物,有時候也不做,隻是打開電視跟我聊天,他和他們不太一樣,但是我依然恨他。可我不敢承認自己恨他,恨一個人感覺太難受了,我想我或許是喜歡他的,畢竟是一個白淨的少年,這樣想來似乎會好受一些。”


    尹黎灌下一杯酒,說道:“雖然沒人教過,但我也慢慢感覺我可能是懷孕了,我爸罵我賤,說丟盡了他的臉。孫川笠出麵,給了一筆錢,並且說以後我的學費他和顧川來承擔。我問我媽為什麽不告他們,我媽哭著說,你一個女孩子家,說出去以後還怎麽做人。那之後,每年都會有一筆錢定期打到我的卡上,足夠我的學費和生活費。”


    尹黎說完,兩人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尹黎問道:“你怎麽打算,我們一起起訴孫川笠他們?”


    秦原看著她輕輕搖了搖頭。


    尹黎不解,她費了那麽大周折找到她,不就是希望將孫川笠等人繩之以法麽。


    “還不夠,”秦原抬起眼睛看著尹黎,說道,“時間過去那麽久,這種密室類的案件很難找到實質性的證據。”


    秦原說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一刀下去敵人沒死,就先不要下刀。”


    尹黎想了想問道:“那你怎麽打算?”


    秦原說:“我想再多聯係幾個當事人,讓大家一起出庭作證,證實孫川笠他們這個小團夥,長期以來逼迫侮辱女孩子。阿黎,其他的人,你還知道有誰麽?”


    尹黎搖搖頭:“不知道了,那件事不久我就搬家了,離開了盛都,跟過去的人幾乎都沒了聯係。我和盛都唯一的聯係,就是每年銀行卡上多出來的數字,還有我每年生日會收到一個蛋糕和一份禮物,有時是衣服有時是首飾,我想,可能是顧川寄來的。”


    秦原想了想,說道:“孫川笠的事,顧川肯定都知道,他確實和其他人不太一樣,我感覺他還有良知,我朋友的日記裏提到,顧川曾經隱晦地提醒過她遠離孫川笠。你說,他有沒有可能和我們合作?”


    尹黎緩緩搖了搖頭:“他還不至於為了心中的愧疚犧牲自己。這些年來我能感受到,他對當年自己的行為是後悔的,他一直在努力彌補,但前提是不會影響到自己。”


    秦原說:“我也是基於這方麵考慮,一直沒有聯係顧川。萬一打草驚蛇,或者他轉頭就出賣了我,讓孫川笠知道我還沒放棄,就更麻煩了。”


    尹黎說:“或許我可以約他出來,試探一下。我的生日快到了,如果他還像往常一樣寄來禮物,我正好借著這個機會聯係他。”


    秦原眼睛一下子亮起來,隨即想了想說道:“你,願意嗎,如果為難的話,我們可以再想別的辦法。”


    尹黎笑笑:“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柔弱的小女孩了,有足夠的勇氣和底氣去麵對,不然我今天也不會來找你。”


    秦原一笑。


    兩人離開的時候,不約而同地深深握了握對方的手,像是達成了某種契約,結成了某種聯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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