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風撇撇嘴,覺得沒差別,反正不像是兩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會做出來的事,如果是他,大家一點不會意外。


    “為什麽呀?學習壓力太大?”


    秦原說:“升高中時我和南宮煬都考上了市一中,就是大家所謂的市重點。我的生活裏還發生一個變化,我爸和阿姨帶著他們生的弟弟,迴來了。”


    “我考上了市一中,我爸驕傲地像是他培養的似的,給我辦了慶功宴,大家紛紛恭維說進了市重點那就是半隻腳在大學裏了。可誰也不知道我內心的苦悶,那裏的氛圍太壓抑了!”


    “走路去食堂的十分鍾,很多同學低頭背單詞,晚上寢室裏的手電筒一直亮到後半夜。同學們彼此之間不了解,不交流,整日裏氣氛沉悶。我當時看了很多抨擊填鴨式教育的文章,有了一定的厭學情緒。”


    “我爸迴來後開始管我了,多少年沒管過我,我自在慣了,很不適應,而他管我的方式,無非就是問成績。這更加重了我對學習的抵觸。”


    秦原說:“導火索是一次班會,我不喜歡聽班主任講大道理,就藏在桌洞裏看書,他走過來沒收了,要我去班級前麵講台上罰站。南宮煬說,老師那是我的書,我去罰站吧。”


    迴憶洶湧而來,那天的事秦原永遠也忘不了。


    班主任拿起黑板擦向著南宮煬砸過去,砰地一聲重重的撞擊在額角。


    南宮煬捂著額頭,班主任已經衝過來,拎起他的衣領揪著他一路來到講台。


    剛剛在講台上站穩,班主任抄起角落裏的籃球砸向他。


    籃球彈迴來,然後再一次砸向他。


    一邊砸,班主任一邊罵道:“英雄救美是麽?早戀還理直氣壯?這都什麽時候了,大家爭分奪秒,學習這麽緊張,你們還有時間看閑書,早戀!丟人現眼!不知廉恥!”


    性格倔強的南宮煬沒有躲閃,任由籃球砸在他的頭上、胸口、胳膊上。


    咚咚的沉悶的響聲迴蕩在教室裏,大家都呆住了。


    而秦原愣在原地,終於,她自己大腦還沒反應過來,嘶啞的聲音已經劃破喉嚨:“住手!你還配為人師表嗎?”


    這一聲嘶吼過後,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班主任迴過頭冷冷地看著她。


    “叫你們家長來。”班主任收拾起自己的書本走出教室,說道,“滾出一中!”


    下課後,南宮煬揉著腦袋安慰秦原,說道:“我沒事,我是男生臉皮厚,沒啥的。”


    一直眼眶幹澀的秦原,終於忍不住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南宮煬笨手笨腳手忙腳亂地給她拭淚。


    迴到家裏,爸爸一家人正在吃飯,見到秦原走進來,說道:“你們班主任給我打電話了。”


    秦原心不在焉地唔了一聲。


    爸爸把筷子重重地摔在桌上:“你現在主要的唯一的任務就是學習,小小年紀談什麽戀愛,看什麽閑書,這些事都是上大學以後再去做,上大學後你愛幹什麽我都不管你。”


    秦原迴頭看了他一眼,這個陌生的父親:“以前你也沒管過我呀?”


    爸爸氣的說不出話來,阿姨連忙出來打圓場:“行了,你也別動氣,女孩子隨便讀讀書就行了,你看老王家閨女,讀書是厲害,都博士後了,三十好幾的人了,也沒個對象。秦原現在就有人喜歡,那也是本事不是?”


    秦原聽著這話,像一根不經意的魚刺卡進喉嚨裏,不由得捏緊了指關節。


    阿姨見她站在門邊不動,說道:“你快來,一起吃飯。行啦,你也不用心理負擔重,你爸爸都幫你擺平啦,找了同學幫忙,舍下一張老臉去求人,你不會被開除的。”


    說著心疼地嘟囔道:“可花了不少錢,本來想著給小寶換個進口的奶粉呢,這個奶粉喝著老是拉肚子。”


    秦原本來已經換了拖鞋,想了想又重新換迴自己的李寧,淡淡地說道,我出去找同學了。


    “哎,在家吃飯吧,畢竟做了你的份呢,花了不少功夫呢。”阿姨喊道。


    “愛吃不吃,”爸爸怒道,“不用管她,我都多餘管她死活!”


    公園的城牆上,接到電話的南宮煬正在等秦原,他伸手將她拉上來。


    “我們走吧,”秦原說,“我真的不想再迴去教室,也不想迴家,我想去看看外麵的世界,用我們自己的眼睛去看,是不是大人說的那個樣子,考不上大學的就注定沒出息,大不了看看就迴來,就當是旅遊,或者體驗生活。”


    南宮煬看著她笑了笑,輕輕點點頭。


    “我們租一個房子,我給大雜誌社當攝影師,你就在家裏寫作,像jk羅琳那樣,說不定以後拍成電視劇,等咱們賺了大錢,榮歸故裏。我們開著直升機,直接降落在班主任他們家樓頂。”


    稚氣的少年與少女相視一笑。


    “你們好幼稚。”穀風悶悶地說。


    秦原微微一笑:“是呀。”


    南宮煬和秦原來到青島,因為秦原說想看海。


    很快他們明白了,沒有文憑確實不好混,隻能做一些簡單的事,不需要技術和太多腦力,幾乎人人能勝任的工作。


    秦原在高中時寫了一本小說,那時她沒有筆記本電腦,是一個字一個字爬格子寫的手稿。


    拿著這一摞沉甸甸的鋼筆手稿,秦原一家一家出版社尋訪,無一例外都被拒絕。


    一位和藹的老編輯對她說:“你的文筆不錯,但故事架構能力嘛,可能是閱曆的關係,還是欠缺些火候的。別灰心,也別著急,你還年輕,在我這個年紀看來,如果你真的想成為作家,並不急於動筆。真正好的作品,來源於對生活的積澱與感悟,你還太小,你現在用心地努力生活,總有一天,會寫出好的作品來。”


    當時的秦原非常灰心,她覺得自己的作品不比市麵上流行的青春文學差,一定可以一炮而紅。她甚至無數次想象過自己簽名售書的場景。


    秦原和南宮煬帶來的錢很快就花完了,他們在一家飯店打工,少年心裏憋著一股氣,出來一趟,就算不能出人頭地,總要靠自己活下去。


    一個晚上來了五六個年輕人。


    落座不到兩分鍾,就開始高腔大嗓地催促上菜。


    他們喝的爛醉,結賬時一個壯實的男生對帳單發出了疑問:“三百零五?算錯了吧,上次我們一寢室八個人就吃了五十塊錢。”


    秦原把明細單給他看,說道:“沒錯,您看賬單,收您三百吧,再贈送一聽可樂吧。”


    “你打發叫花子呢?”那個男生不依不饒,“我們就一百塊錢,你這頓飯就值一百。要不妹妹,你跟哥哥出去兜兜風,哥給你補上那兩百,怎麽樣?”


    秦原氣的每一根神經都在顫抖,她真想順手抄起剛燉好的砂鍋扣在他頭上。


    一隻手搭在那個男生肩膀上,剛一迴頭,硬生生的拳頭就砸在他的臉上。


    那個男生還來不及哼一聲,便咕咚一聲向後栽倒在地,然後捂著鼻子爆發出疼痛的大喊。


    大家還沒反應過來,南宮煬已經向著那人的後背狠狠一腳踹下去。


    這是秦原第一次見到南宮煬的另一麵——血氣方剛。


    雖然他初中時也打過架,但秦原沒有親眼見過。和秦原處朋友後,南宮煬慢慢成為一個好好學習的乖乖仔,再沒打過架。


    那群人見自己的同學被打了,頓時掀翻了桌子衝了上去,南宮煬小時候雖然學過武術,到底寡不敵眾,被這幫不要命的小混混踹在地上打。


    好勇鬥狠之聲不絕於耳,而南宮煬被圍在裏麵已看不到身影。


    秦原不顧一切地往裏衝,她身上似乎挨了些拳腳,但是她顧不上,她努力搬開山一樣的身子。


    還差一步之遙,她就可以接觸到南宮煬了,她可以撲到他身上護著他。


    “砰”地一聲。


    血,順著凳子腿一滴一滴,滴落在地麵上,綻開一個個多邊形的花朵。


    秦原看去,血順著南宮煬的頭,汩汩流出,匯聚在地麵上,形成一個小小的血泊。


    而南宮煬躺在地上,雙眼緊閉。


    秦原撲上去,搖晃他的身子,發出撕心裂肺的唿喊。


    那群人也嚇傻了,酒也醒了,他們很快反應過來,紛紛跑出去。


    秦原仿佛身處一場醒不來的噩夢中,周圍的嘈雜聲是那麽不真實。


    似乎老板娘走過來,嘴巴一張一合說著什麽。


    她隱約聽到有人說救護車來了,她僅存的意識驅動自己的腳步跟著醫生一起上了救護車。


    秦原從迴憶裏抬起頭,對穀風說道:“後來南宮煬痊愈了,我們又重新迴到了學校。這一次,我們安安分分地坐在教室裏每天念書刷題,兩耳不聞窗外事。”


    “後來我們才知道,一切都迴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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