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驚鴻眼睛亮了一瞬,又暗了下來,忽而輕笑起來,“那本宮一定要見見了,清雅,隨我一起來。”


    “是。”林清雅喜出望外,與張氏對視一眼,跟著舞驚鴻往外走。


    舞驚鴻走到門口,在滿室寂靜和曹氏、郭氏兩人微恐的目光中轉過身來,聲音溫和卻不失力道,“若父皇和母後在場,你們驚了聖駕,那可是大罪。郭丹,曹雲,家宅內的矛盾若是扯到朝堂中來,你家裏人的仕途可就此毀於一旦了。”


    對於這樣愚蠢卻又自以為是的女人,舞驚鴻實在沒有更多的話說了,這個郭氏,即使有個頭腦靈活的兒子李廣年,也抵不住她自己在為人處世方麵的不開竅。


    郭氏的瞳孔驀地放大,心中驚得連連直跳——公主殿下這話是什麽意思?是在向自己暗示什麽嗎?難道是自己弄巧成拙了?不!於情於理,殿下都應該站在自己這一方的,殿下這話肯定是在責罵曹雲,是她身為兒媳卻不知孝敬,是她明裏暗裏挑戰自己!


    想到這兒,郭氏再去看曹氏,隻覺得曹氏臉蛋上的淚珠刺眼的很,那雙捧著小腹的手也刺眼的很,仿佛她整個人都在惺惺作態,沒有一處能讓她感到舒心的。尤其是那故意挺起來的肚子,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讓她看著就來氣。


    “請殿下恕罪,是民婦魯莽了。”曹氏柔柔地矮下身子,乖巧道,“恭送殿下。”


    舞驚鴻頭也不迴地走了,這兩個人實在不得她的心,手段算不得高明,想借自己的勢給眼中釘抹一把灰的想法她理解,不過這樣小打小鬧稱得上是潑婦罵街的手段,實在太煞風景了。


    “啊,參見公主殿下!”剛剛走出沁心樓,就見一男子腳步匆匆地衝了過來,差點撞在赤雲的劍柄上,他隻抬了一眼就知道自己衝撞了什麽人,急急跪地叩首。


    這個時候的詩書閣已是人聲鼎沸,文會已經接近尾聲,諸多才子都在各自的圈子裏互相談論著什麽,也有四處走動的。舞驚鴻眼角就瞥見幾個人正從沁心樓院外的遊廊經過,便擺擺手作罷,“起來吧。”


    “謝殿下。”男子起身抬頭,赤芒立即認出這是李侍郎家的大郎李廣謙,眉目端正,眼神有力,她收起劍柄,厲聲道,“做什麽慌慌張張的!”


    “迴殿下,微臣李廣謙,正欲接賤內迴府。”李廣謙慎重地埋頭長揖到底,“驚了殿下,還望殿下恕罪。”


    曹氏的丫鬟此時才匆匆跑來,見到這邊的陣仗有些害怕,在百步之外就停下了,粗粗喘氣。


    “你是李大公子?”舞驚鴻看著李廣謙,心中暗嘲那處處諂媚的李侍郎不知是祖上積了多少德,讓他得到了比他優秀不知多少的兩個兒子。這位李大公子成婚之後就在刑部裏頭領了閑職,雖說沒什麽實權,卻也樂得自在。


    “是。”


    “你家夫人與你母親的事過了近日怕是要傳遍帝都了,這要是真算起來,就能給你個治家不嚴的罪名。”舞驚鴻道,“雖說清官都難斷家務事,但是像這種盛事,以後要更加嚴謹才是。”


    “是,微臣記住了。”李廣謙麵色不變,朗聲迴應。


    舞驚鴻也不再說什麽,抬腳就走。遠處的丫鬟看見了,這才繼續跑過來,跟在李廣謙身後上樓去了。


    “啊!”


    一聲短促的驚叫聲隨後就響起來,舞驚鴻立即迴頭,眼神固定在沁心樓之上,她剛剛靜坐品茶的地方。


    “殿下?”赤芒有些擔憂地叫了一聲,這慘叫聲聽著就不對勁,十有八九是曹氏出事了。


    舞驚鴻沉默不語,眼神中沉甸甸的有些可怕,青芒和綠芒麵麵相覷,林清雅攙著張氏的手也緊了緊。


    “赤芒,速速去宮裏請太醫。”


    “是!”


    赤芒眼神示意青芒和綠芒看護好舞驚鴻,這才飛奔離去,赤芒剛走,李廣年就帶著一大幫人出現在沁心樓外。


    “公主殿下,可是發生什麽事了?”李廣年當先走來,一臉焦急,“方才有人說這裏突然響起慘叫聲,出了什麽事嗎?”


    舞驚鴻不言語,林清雅隻好代言,“殿下剛剛走出沁心樓,就聽見樓上有慘叫聲,哦對了,李大公子剛剛上樓。”


    “大哥?”李廣年皺起眉頭,似是喃喃自語道,“大哥不是在西樓裏與幾位兄台討論詩詞嗎?”


    林清雅看得著急,這李二公子還在這兒猜什麽猜,直接上去看看不就好了,“李二公子快些去看看吧,興許是什麽人傷著了。”


    “啊對,殿下,先走一步!”李廣年迴過神來,幹脆利落地對舞驚鴻行了禮,快步走進沁心樓,李廣年身後跟著的幾位公子互相看了看,似乎不知應不應該跟上去看看。


    “這裏太平不了了,青芒,去給李侍郎傳個話,這文會到此為止吧,迴宮!”舞驚鴻甩了甩袖子,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擰身走了,嚇得那幫公子哥兒齊齊一顫,抖著腿跪下了,埋著頭道,“恭送殿下。”


    林清雅和張氏緊跟著舞驚鴻的腳步,埋著頭一聲不吭。綠芒瞧著舞驚鴻的臉色確實不怎麽好,眼珠一轉嘻嘻笑道,“殿下,那位王公子還等著您的召見呢!”


    提到這個,舞驚鴻果然一口氣就順過來了,今天也不算白白被聒噪了一迴,好歹還是有些收獲的。雖然玖尊的出現不在她的預料之內,其他幾位才子卻是很難得的,有今日這個機會提前接觸一下,也能早些評判他們的人品心性,早做選擇。


    “不早了,就在纖舞樓用飯吧。”舞驚鴻一隻手擋在額前看了看天,想了想又道,“將王公子他們也一並叫來,一起用飯吧!”


    與詩書閣一條巷子之隔的纖舞樓,今日稱得上是冷冷清清了,作為纖舞樓的招牌鴻韻姑娘,自然是有林清雅出麵將舞驚鴻帶入閣樓之上。


    “母親先迴府吧,記得轉告父親,雅兒一切安好。”將張氏扶上馬車,林清雅順便安慰了幾句,“父親也無需太擔心,殿下是個公正的人。”


    張氏抬眼,似乎聽懂了什麽,低聲應,“好,我會原話轉告給你父親的,雅兒,你自己小心。”


    “母親放心。”


    目送著馬車離開,林清雅這才唿出一口氣。都說伴君如伴虎,這話果然沒錯,雖然自己的父親是老丞相,手握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力,但實際上受到的禁錮也是最多。更何況公主殿下這一迴宮就用上了雷厲風行的手段政治朝堂,老丞相身為百官之首,不管是什麽過責,公主殿下追究起來他都要首當其衝。


    恍惚間,林清雅想起了某天夜裏,在老丞相的書房,她的父親凝重地對她講,“這雲國,別人搶不走的,僅憑公主殿下這份子明厲,雲國那些心懷鬼胎的人都要受到懲罰。”


    就在那一夜之間,老丞相似乎經曆了百年滄桑,她當時猶覺得父親擔心過度,畢竟她是公主殿下幼時的玩伴,在她看來,殿下的心性不過是嚴謹了些——正如三年前殿下就傳信來讓她接管鴻韻姑娘這一名號一樣,不過是皇室百年來形成的嚴謹習慣而已。


    但不知是什麽時候起,她就不敢小瞧公主殿下了。


    對了,是從殿下迴宮之前,就在皇後娘娘捧著她的手,慈愛地說要為她封號的時候起,她心中就積存了越來越多的惴惴不安。南宮辰的突然叛變,帝都的一夜血洗,還有明明身為老丞相,卻猶為自己婚事著急的父親……


    林清雅一口氣凝固住了,她緊了緊心思,換上得體的微笑,轉身進了纖舞樓。


    “帝都果真有意思,光是這條平達路就流傳了好幾條名人佳話,哥哥,咱們以後要是能留在帝都多好呀!”


    “爹娘就知道你會這麽說,薇兒,你若是喜歡,多住一段時間就是了,冬試結束之後還要等一個月才放榜,興許今年春節咱們都在留在帝都過。”


    “真的嗎?太好了,聽說帝都的春節也格外熱鬧,光是新鮮吃食就比許州多許多!”


    “那可不,白姑娘就是聰慧過人,一句話就說到點子上了!我告訴你們,帝都的真正精髓就在於兩個字——食樂!”


    一行容貌出眾,衣著華麗的年輕人直直地衝著纖舞樓來了,為首的便是冷凝著臉不怎麽說話的玖尊,後麵跟著的五男一女均是上等姿色,一派尊貴的氣勢。


    “哇這就是那位鴻韻姑娘聞名的地方了?”一行人中唯一的小姑娘十分歡快,看上去不足二八年華,天真無邪活潑大方,正是文鬥中名列前茅的白薇,“不知道今日是否有幸見到那位鴻韻姑娘啊。”


    “薇兒,一會兒見到公主殿下可不要這樣聲張了。”白薇身旁的青年白薔與她長相有幾分相似,隻是多了些儒雅之風,“雖然有王兄引薦,我們還是低調一些的好,臨行前爹娘交代過的。”


    “哥哥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說起來我也好奇,白兄,你們白家人每每放榜都榜上有名,為什麽到如今還隻是屈居在許州?照常來說,應該早都發展到帝都來了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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