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雅這才唿出一口氣,輕聲應道,“是,全憑殿下吩咐。”


    李廣年對屋內眾人拱手行禮,然後快步出去安排了。


    很快,詩書閣內的賓客基本都知道了今日驚鴻公主要為這文會坐莊之事,紛紛訝異又激動,往年的文會可從沒有這樣熱鬧過!


    “父親,依兒子看來,公主殿下的興致很高,不如我們組織幾場文鬥,也好為公主殿下的莊子多掙些彩頭。”


    李侍郎正在西南暖棚裏與幾個老相識寒暄,李廣年湊上前與也應了幾句話,找機會將這話偷偷遞給了李侍郎。李侍郎當即翻了個白眼,悄聲道,“你傻麽?公主殿下能缺那點彩頭,這文鬥可以有,但是必須適可而止,你母親在這方麵沒什麽手段,你托個可靠的女眷去看著點公主殿下的意思,今日這機會難得,為父全權交給你,你可別搞砸了!”


    “是,多謝父親信任。”李廣年臉色不變,笑盈盈地一路與人招唿著走了出來,左右看了看,對緊跟在自己身邊的小廝道,“去找找大哥在哪裏,就說我有事要拜托大嫂。”


    小廝應聲去了,李廣年站在原地又想了半晌,這才往人群密集的地方去了。


    舞驚鴻還在屋內喝著茶,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讓屋內其他幾位女眷也得以放鬆下來。


    “殿下,李二公子已經將事情都安排妥了。”赤芒在外麵轉了一圈又迴來了,壓低聲音道,“不過,李侍郎讓他找人看著殿下的臉色辦文鬥,他竟找了自家大嫂來。”


    “哦?”舞驚鴻挑起眉梢,“是個有意思的人麽?”


    “李侍郎的大兒媳是曹國公的嫡親孫女,曹國公世家培養文人才子,就連姑娘也都自幼在府中的學堂識字念書,心中有溝壑。這個曹雲更是自小就在他們許州打響了名號的,這場婚事對她而言又是低嫁,她看這李侍郎還有他出自商戶的夫人,自然會有幾分瞧不起。”


    “的確有幾分意思。”舞驚鴻點點頭,“李大公子早早與李侍郎分家,也是這位曹氏的功勞吧?”


    “九分是她慫恿的。”


    “你說李二公子能不知道曹氏與郭氏不對付麽?把這兩個人一起放到本宮麵前,是想讓本宮少注意些文會,多看戲嗎?”


    “殿下,屬下看來這個李二公子不是那般無腦之輩,怕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舞驚鴻勾起唇角,這個李廣年的確比他父親要多了些智慧,那麽他此舉究竟有何意義?


    沒等她多想,那位曹氏就款款而來了。


    “參見公主殿下。”曹氏不過二十來歲的年紀,正是少婦最美的時候,隻見她綰著同心髻,耳旁有屢屢青絲垂下,輕貼在桃花般豔麗的麵上,雙層夾襦裙上繡著朵朵桃花,廣袖外衣自上而下是從淺到深的粉色,整個人立在那裏似乎都在散發著柔柔的光芒,既不失可愛又有大家閨秀的模範氣質。


    “母親萬安。林夫人好,林姑娘好。”


    舞驚鴻叫她起身後,她又依次向郭氏,張氏和林清雅都見了禮,自然得體的笑容鑲嵌在臉上,不論誰看了都挑不出錯來。舞驚鴻看的暗自點頭,這李大公子倒是娶了個好姑娘。


    “你怎麽……”郭氏錯愕一陣,張口就要責罵,她身後的侍女輕咳一聲提醒了她,她才急急改了口,“你怎麽來了,不是在家養胎嗎?今日這裏人這麽多,大郎怎麽還讓你到這兒來?”


    “謝母親關心,夫君也勸過兒媳,隻是兒媳想來陪一陪公主殿下,夫君便送兒媳來了。”曹氏臉色未變,柔柔地笑著。


    郭氏深吸一口氣準備反駁——誰要你來陪公主殿下了?這裏都有這麽多女眷陪著了,難道還缺你一個?隻是話沒出口就被侍女及時製止了,她朝舞驚鴻看了一眼,有些心虛,更多的是討厭和不耐瞪了曹氏一眼。


    “難為你還有這份心思,不過你這懷了身子的確不宜四處走動,若是出了什麽事大家都擔不起責任。”舞驚鴻擺擺手,叫人扶著曹氏坐下了,她倒是不知道這曹氏竟然已有身孕,看上去沒怎麽顯出來,大概月份也不大。


    “謝殿下關心,民婦會小心的。”曹氏小心翼翼地坐下,輕輕扶著腰,今日也是因為有公主殿下在,她才敢來的。


    見狀,舞驚鴻也不再多說,反正不過是為了這文會更討自己喜歡而已,她的重點都在文會中。


    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經被疏散開,分場次坐好了。這座沁心樓果然不愧是詩書閣聲譽最廣的雅間,在這裏,樓下各處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尤其中間那座比試台,正是麵衝著他們的。


    “咦?”綠芒忽然發出了一聲驚疑,但很快又是歎息聲,也沒有向舞驚鴻解釋什麽,青芒看了她一眼,也沒有說話。


    “殿下,李二公子安排的第一場文鬥是作詩,先從全場海選,由翰林院兩位學士大人來評。選出前十名之後,再由公主殿下評出前三名。”赤芒又轉了一圈迴來,手上還拎著兩幅字,“這是兩次作詩的主題,是李二公子定的。”


    “嗯。”舞驚鴻隻看了一眼就不理會了,字寫的挺好,不過這主題太過於爛俗,“詠梅”?這海選真是有些難為兩位學士了。第二幅字是“登高”,這倒是有點意思。


    本以為有的等了,誰料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前十名就已經出來了。


    “煩請公主殿下為此十位才子評個高下。”有人拎著紙卷上來,一幅接一幅地在她麵前打開。


    “看來這比的不僅是文才,還有速度。”舞驚鴻讚賞地點點頭,好歹沒有浪費她的時間,李廣年那小子還算有些眼色。


    “殿下,這幅字怎麽這般雋秀,倒像是女子的筆跡。”綠芒輕聲嘀咕了一句。


    舞驚鴻定神看著眼前的詩作,字跡的確很清秀,詩意也似小家碧玉,讀起來雖然心曠神怡,卻並沒有太多深意,再看落款,她露出了然的神色,“看來女眷裏也有佼佼者,竟然能從海選中脫穎而出,不錯,不錯。”


    “白薇?”曹氏的腦袋往前伸了伸,也看見了這篇詩作的作者,“殿下,這位白姑娘是許州白家人,民婦自小與她認識,她的才能的確不亞於很多男子。”


    “許州白家?”舞驚鴻心裏一動,“聽說每迴冬試放榜時,榜上必有白家人,說的可是許州白家?”


    “不錯,許州白家是書香世家,家族幹係龐大,幾乎每一屆冬試都有白家人上榜。”曹氏笑著答道,“不過,祖父曾玩笑說,白家人真正的才能不是考學,而是入朝之後永不上進。”


    “嗬嗬,的確如此。”舞驚鴻笑著點頭,白家人在朝為官,從來都是明哲保身,哪怕官途不進,或者說是他們自己一退再退,從不爭前。所以,雖然冬試上榜的多,在朝中身居要職的還真沒有。想到這兒,她不免感到疑惑,先皇那麽愛才,怎麽沒有發現白家人這一株好苗子呢?


    林清雅也有些好奇地往前湊了湊,若論文才,她也不差的,隻不過這位能從外麵的海選中突出,在公主殿下麵前展示文才的白薇,她怕是真的比不過。


    “正說呢,看來白家人此次冬試又勢在必得了。”舞驚鴻笑著指了指剛剛打開的詩作,“這白薔定是白薇的哥哥,對不對?”


    “嗬,正是,白薔與白薇其實是一對龍鳳胎,不過是按照出生的前後排了兄妹。”曹氏笑著應。


    舞驚鴻點點頭,繼續往後看,倒是真有幾篇不錯的詩作,立境高遠,寓意深刻,還有些借“登高”一題向她表忠心的,甚至還有滿腹怨念稱自己懷才不遇的。


    “隻剩最後一幅了,殿下心裏可有人選了?”青芒輕聲道。


    “無妨,這次的莊子咱們贏定了。”綠芒接話道,“目前也的確就是……咦!”


    綠芒又是一聲驚歎,這次被青芒狠狠敲了一記,“你整日大驚小怪的做什麽?”


    “這,這不是……”綠芒指著剛剛被打開的最後一幅詩作,瞪著那落款說不出話來,青芒瞥去一眼,也愣了神。


    “蕩胸生層雲,決眥入歸鳥。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舞驚鴻一邊輕聲念了出來,一邊吐出一口氣,目光落在詩尾——“王久”。


    “這句詩真是遼闊,咦,王久?此人是何方神聖?哪裏的王姓家族出來的?”曹氏沒注意綠芒青芒的臉色,隻看舞驚鴻對這副詩作很有興趣的樣子,便及時湊上來。


    “誰知道呢。”舞驚鴻怔了一會兒,無奈地笑了笑,提起朱筆在王久的詩作下批了一個字——“好”!


    “啊?那,殿下,咱們壓得可不是這個人。”綠芒撇著嘴,滿不高興地往樓下瞪了一眼,那個陰魂不散的修羅王,真是太沒眼色了!


    “無妨,按規矩來。”舞驚鴻神色不變,淡然地靠坐下來,對赤芒發了話,“去問問這作詩比完了,接下來比什麽?本宮出師不利,第一場就被一匹半路冒出來的黑馬坑了,第二場一定得靠譜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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