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不好了!”一個頭戴破帽的少年風一般闖進屋裏,神色慌張道,“他們,他們來了!”


    “誰來了?別這麽大驚小怪慌慌張張的。”司洛隻睜了睜眼,沒有說話,他身旁的少年眉頭一皺,起身走了過去低聲道,“大哥的傷惹得他心煩,你們也不能讓他安靜地休息麽?”


    “不不不,是,是那個老太婆!還有那個可怕的醫童,他們來了!”


    司洛倏地睜開眼,雙目凜然,“在哪兒?”


    “……被,被攔在院子外麵的。”


    司洛抿了抿嘴,咬牙起身,“走,去看看。”


    院外,舞驚鴻正溫和地與擋在麵前的幾個孩子說著話,玖尊就靠在一旁的院牆上,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司洛的傷勢很重,再不及時治療,那隻手就保不住了。你們快將他叫出來,我給他看一看,我這裏也有一些他能用的上的藥材……”


    “我不是說過不必了嗎?”司洛踏步走出來,這次也沒有被人攙扶,瘦弱的身杆挺得筆直,眼中依然透著兇狠的光,“再糾纏不休別怪我們不客氣!”


    “嘖嘖,我說的吧,這種小孩兒就要揍一頓!”玖尊抱著雙臂靠在牆邊,涼涼道,惹得好幾個少年怒目瞪過來。


    “你們能如何不客氣?殺了我?”舞驚鴻麵不改色,淡淡道,“我說了,我是行醫,既然有傷患,哪有不救的道理?再者,我一個七八十的老太婆還能傷害你不成?”


    司洛不吭聲,他身旁那個少年卻憋不住了,急道,“大哥,既然她自己找上門來給你療傷,那就……”


    “世上哪有這麽好的事。”司洛再次瞥了左臂一眼,“如果你是真心想為我療傷,不妨直說你想從我們這裏得到什麽。”


    見司洛終於鬆了口,舞驚鴻暗暗唿了一口氣,笑道,“我想要的不多,你們也絕對有能力做到,稍後讓我的醫童告訴你們吧。”


    說完,她向玖尊看了一眼,玖尊依舊掛著爽朗的笑容,揮揮手道,“知道了知道了,一點小事而已。”


    一點小事而已——玖尊微微眯起眼,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腦中忽而迴想起不久之前舞驚鴻對他的一頓“說教”。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所以戰爭是無可避免的,但引起十八個大皇朝的爭亂卻是多此一舉。修羅王,也許在你眼中,這就是個強者為尊的世界,不論是通過戰爭來表現自己,或是贏得戰爭成為天下霸主,對你而言都是理所當然。但是,這個世界上弱者太多了,你的肆意妄為隻會給別人帶去傷害和痛苦。你可知道最終的結果是什麽?”


    玖尊的鳳眼恢複清明,他眨眨眼問,“是什麽?”


    “兩敗俱傷。”舞驚鴻依然一本正經,這神情和話語在玖尊聽來都有些可笑,但他也隻是恍然點頭,沒有言語。


    想到這些,玖尊就壓不住自己的嘴角了,“兩敗俱傷?嗬嗬嗬嗬,真不像個被寵壞的小公主!”


    司洛的傷勢果然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嚴重,舞驚鴻微微皺起眉頭,看向司洛的目光卻是溫和的,“幸好你想明白不再堅持了,你這胳膊可不能再不管了。”


    “……”司洛扭過頭,不以為然道,“我自會用草藥敷,不會有太大問題的。”


    “這傷口有輕微毒性,阻礙了藥材發揮藥性,所以得先解毒。”舞驚鴻從包袱裏翻了一陣,麵上一鬆,“有玄參就不怕了,不過我隻帶了這麽一點……”


    “什麽玄參?我們馬上去山上采來!”一旁的少年迫不及待道。


    “那就麻煩你們了。”舞驚鴻也不客氣,給少年看了手中的玄參,叮囑道,“這山中近來人多,野物也不會少,你們注意安全。”


    其實並不需要太擔心的,那玄參並非什麽珍貴藥材,生長環境與這坡頭村眾山頭相似,想來很容易找到。隻是,舞驚鴻垂下頭的時候再次皺眉,她心裏總是突突跳個不停,直覺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


    “解毒之前,這些腐肉是必須要祛除的。”舞驚鴻停了停,接著道,“隻是我沒有現成的麻藥,隻能委屈你了。”


    “你動作快點。”雖然沒有再兇狠地瞪過來,司洛的語氣卻依然不怎麽好。


    舞驚鴻手下不停,遞給司洛一塊醫布示意他咬住,司洛猶豫片刻便接下了,他深知自己有幾斤幾兩,不會隨便逞強的。


    因為舞驚鴻說過要絕對安靜的環境,玖尊便早早地等在外麵,隻留了兩個小少年給舞驚鴻幫忙。在看到被酒水擦過的小刀迅速地割掉了司洛手臂上的腐肉時,兩個小少年都緊緊地捏起了拳頭,冷汗直冒,好像那刀是割在他們身上一樣。


    “唔!”


    麵前的手臂明顯地震顫了一下,舞驚鴻卻沒有抬眸,隻是手中的動作更加幹淨利落。薄如蟬翼的小刀是她在聖醫山上一天一天磨出來的,這個時候明顯很是趁手。


    汗水滴答落下,舞驚鴻長長地唿出一口氣,將包紮好的手臂輕輕放下。


    “大,大哥……”兩個小少年顫巍巍地靠近床邊,淚岑岑地輕聲叫。


    “噓——”舞驚鴻抬起食指放在唇邊,輕聲道,“讓他休息一下吧,他喝得湯藥裏有鎮痛藥材,現在他可以好好睡一覺了。”說完,她弓著身子慢騰騰地走出房間,門外,玖尊閃亮的鳳眸正期待地看著她。


    “嘶,你想說什麽?”舞驚鴻揉著腰,輕飄飄地瞅了玖尊一眼,“是擔心我的醫術不精,害了司洛嗎?”


    “哈哈,怎麽可能,小五是聖醫親傳弟子,怎麽也不會比那花少差啊!”玖尊笑眯眯道,“隻不過,我很好奇你在療傷的時候有沒有發現別的事情。”


    “什麽事情?”腰痛慢慢緩過勁來,舞驚鴻站直了身體,“你是指司洛的傷?難道你早就知道,他不是被野獸咬傷的?”


    頓了頓,舞驚鴻翻了翻眼皮,神色認真地看向玖尊,“這個時候就不要拐彎抹角了,你就直接告訴我,你還知道些什麽吧!”


    “咳咳。”玖尊抬手擋在唇前輕咳兩聲,鳳眸裏流光溢彩,“這個嘛,也不是說我比小五你這聖醫親傳弟子的醫術還要高明……這是經驗,他那傷口散發的毒明顯來自腐肉深處,說明毒是體內就有的,傷口也不像是野獸咬傷,依我看來,更像是刀傷哦!”


    “嗯,然後呢?”


    “然後……”見舞驚鴻淡淡地看著自己,玖尊幹笑兩聲,“這司洛身份怕是不簡單,聽說,我也是聽說,莒國有一隊人馬隱藏行蹤潛入雲國,一路都在打聽一個十六七歲的青年男子……”


    玖尊越說越有些心虛,人家隱藏行蹤你是怎麽聽誰說的?這話可圓不了啊!


    “十六七歲?”舞驚鴻沒有注意玖尊話裏的矛盾,而是驚訝地望了望屋內,“司洛怎麽看都隻有十歲左右的樣子啊!”


    “哈哈,沒錯沒錯,看上去最多不過十歲嘛!”玖尊像是被舞驚鴻的話逗樂了一般,眯起鳳眼笑嗬嗬道,“不過也許有人從小吃不好睡不好發育不良呢?”


    這倒是能解釋的通了。舞驚鴻再次微微擰眉,這司洛是莒國人,在戰後各國整頓休憩的時候,隨難民來到雲國逃難?按照玖尊所言,現在情況就是這樣了。


    但是她卻不能任由事態這樣發展下去,雖然不知司洛在莒國做了什麽事情導致淪落至此,但那追尋司洛而來的人卻是絕對不能放任不管的。


    “這個臭小子的心思也不簡單,他一路招攏這麽多小孩兒不就是在為自己打掩護麽?說不定到了緊要關頭,這些小孩兒都是他的替死鬼呢!”


    一旁的玖尊不停地叨叨著什麽,舞驚鴻都沒心思去聽,隻暗自思量著應對之法。說到底,她還是這個大陸上的舞驚鴻,還是雲國的驚鴻公主,就必須為雲國利益著想。


    “……玖尊,既然你什麽都知道,那就和我一起解決這件事情吧。”


    良久之後,舞驚鴻抬起眸子,依舊是淡然笑著,那口吻卻不容置疑。


    玖尊眨眨眼,似乎很有興趣的樣子,“你要做什麽?”


    舞驚鴻看向屋內沉沉睡著的司洛,輕聲道,“幫人幫到底,我要救司洛。”


    “救他?”玖尊的鳳眸中閃過一絲詫異,“你也不問問他究竟是什麽人,做了什麽事,就要救他?”


    “問過了,是你不告訴我的。”舞驚鴻氣定神閑地起身走開。


    “哎?”玖尊愣了愣,張開嘴停住了,而後急忙跟上去,“我哪能不告訴你呢?我知道的我肯定都告訴你!你且聽我細細道來……”


    司洛,原名司馬昕洛,乃莒國第一大家族司馬家嫡係二公子,因其生母是繼室,又生性怯懦,使他在司馬家族受盡屈辱。司馬家族的人在大公子司馬明坤的示意下,想盡辦法虐待他。他含血隱忍了十六年,終於在他生母過世的那一天徹底爆發。那天晚上,原本應該在靈堂為生母守靈的司馬昕洛,點火燒了整座司馬大院,自己消失無蹤。


    “火燒司馬大院?”


    舞驚鴻擰起眉頭,“司馬家可是傷亡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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