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洛英也是個小姑娘,見阿蠻如此,自己也來了興致。兩人在車裏開始玩鬧起來,笑聲陣陣傳到外麵,飄入衛瑄耳中。


    “公子,咱們千裏迢迢,隻帶了這麽個不穩重的黃毛丫頭?若是被公子琪知道,隻怕又是一頓嘲笑。”


    說話的人叫周行,自幼便跟在衛瑄左右。周家是武將世家,特別是到了周行這一代,由於他天生神力,臂力過人。此次出行,衛瑄隻帶他一人,便抵得過千軍萬馬。


    衛瑄頭也不迴,低語淺笑:“失之東偶,收之桑榆。”


    周行看著他的背影,金冠壓著烏發,嘟囔了句:“公子說話總是這般高深,我這等粗人聽得隻覺得腦袋疼。”


    衛瑄勾起唇角,終於肯迴頭看他:“周行,我記得你們周家曾經也出過一位大家,怎的到了你這個,卻是純粹的武夫了。”


    周行撓撓頭,咧開嘴笑了:“公子又不是不知道,我一拿起書就犯困,鬥大的字也不識一籮筐。讓我念書,還不如讓我上陣打仗來的痛快。公子以後再說什麽,我都不問了,反正公子需要我做什麽,直言便是。”


    衛瑄沒有說話,不過眼底的笑卻很是滿意。


    一行人繼續前行,就像沒有發生過這個小插曲,不過馬車內,一個人卻挑著簾幕,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前處。


    阿蠻眼神眷念的看著衛瑄的背影,明明有那麽多的人,可是偏生他就那麽特別,讓人一眼便能瞧見。


    無論何時何地,他總是一生白衣,宛若謫仙。頭頂的金冠貴氣逼人,可英俊的麵龐又讓人心生旖旎。


    也不知什麽樣的水土,竟然能養出這般的人,阿蠻忽然對衛國好奇起來。


    忽然,背後傳來一個聲音:“瞧什麽呢,那麽入神。”


    阿蠻嚇了一跳,轉過頭就看到洛英也好奇的湊上來,看了外麵一眼,縮迴脖子,好奇道:“沒瞧見什麽有趣的東西啊。”


    你當然不覺得有趣了,因為他又不是你的心上人。


    不知為何,跟洛英已經相熟,但是她心悅衛瑄的事情卻不想告訴任何人,隻想作為自己的小秘密,無事時拿出來細細品味。


    “沒什麽,剛剛想起走的時候沒有跟小喬說,看看它會不會追來呢。”


    大兩歲就是不一樣,洛英很快就被這話給吸引,掀開簾幕,脖子都快看斷了,望眼欲穿,還不時催促:“你從那邊看看,萬一小喬追過來在你那邊呢。”


    ......


    阿蠻忽然覺得,這位師姑的確是有點缺心眼。


    牛不累,可牛車上的人坐了半日腿也受不了,所以晌午路過一片小樹林的時候,衛瑄吩咐所有人馬都休息片刻。


    阿蠻和洛英在車裏早就憋的快發瘋了,就等著這一刻呢。不等侍女上前,自己就從車上跳下來,還不忘評論:“這頭牛肯定不是我來的時候那頭牛了,那頭牛走路可沒有這麽穩健,屁股都給我顛青了。”


    阿蠻想說這頭牛也不見得多麽穩健,她屁股這會兒也是生疼呢。隻是衛瑄已經遠遠的走了過來,屁股二字肯定不好意思吐出口了。


    耳邊還是洛英嘰嘰喳喳的抱怨,什麽建安離著朝哥太遠,為什麽就不能跟小鳥一樣飛過去雲雲。可在阿蠻眼中,隻瞧見了那個往自己走過來的少年。


    建安四月的枝葉已十分繁茂,晌午的陽光正盛,光線透過斑駁的樹影,星星點點的投在地上,身上,以及,他的臉上。


    舟車勞頓,就連周行也是眼底有淡淡的青。可他卻依舊神清氣爽,朗眉星眸,鼻若懸膽,唇似花瓣,讓人忍不住想伸手觸摸。看看觸感是否也如花瓣一樣嬌嫩。


    阿蠻被自己的想象羞的有些臉漲,可一雙眼睛卻還是忍不住的去瞧他。耳邊的噪雜生這一瞬間都消失不見了,世界裏隻有了一個翩翩白衣少年,含笑正像她走來。


    “一路勞累,你們身子可還好?”


    阿蠻對上他的笑眼,隻覺得自己心跳加速,趕緊挪開,糯糯的吐了個好字。


    “好個甚!”洛英卻毫不客氣:“坐著都快要憋死了,不如也給我們兩匹馬。好歹還能看看路上的風景呢。”


    衛瑄笑著搖頭:“我答應過墨門主,可是要將你完好無損的帶迴去。“


    洛英吐了吐舌頭,不以為然:”不就是騎馬嘛,瞧著挺簡單的。”


    為了找幫手,她撞了撞阿蠻的胳膊:“阿蠻,你說是不是。”


    阿蠻有些羨慕洛英,她總是能那麽自如的跟衛瑄說話,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下一刻便聽她將話題扯到自己身上,茫然的啊了一聲,聽洛英又說一遍,這才反應過來。


    衛瑄笑著看向阿蠻,也不怪他對阿蠻沒有印象,實在是那日在後山上的小事,乃是閑暇一時興起。恐怕在介琰說要讓阿蠻陪他下山之前,他都未正眼看過這個小姑娘。如今自然不相同,日後她是座上賓,而他則要重新掂量一下了。


    阿蠻的眼神,瞞的了洛英,卻瞞不住風流倜儻的衛瑄。


    他是衛公的長子,又遺傳了母親的好樣貌,自幼便見慣了在他麵前臉紅心跳的女子。阿蠻心思,一點也瞞不過他去。


    不過如此也好,這樣的關係,隻要把控好了,豈不是更容易掌握?


    阿蠻卻不知他心中的百轉千迴,有心向著衛瑄,卻又怕冷落了剛結交的好友。隻有微微側臉,附和洛英:“其實,騎馬應該也不錯。”


    “對啊!”洛英見終於有人跟自己一頭,得意洋洋的衝衛瑄擠了個眼,大有你瞧我們都不願坐牛車的意思。


    衛瑄倒是沒想到阿蠻這麽說,微微一愣,很快便展開笑顏:“如此也好,此次前來還有兩匹小馬駒,性情溫順,仔細點應該沒問題。”


    阿蠻見他這麽心細關心自己,美的心花怒放,剛想道謝,倒是洛英先嘰嘰喳喳謝了一通。


    休息的時間自然不能太久,畢竟暮色降臨之前要趕去下一個城鎮,所以安排好之後衛瑄就走了。阿蠻有些埋怨自己剛剛是否太羞澀,話少了些。可又覺得衛瑄居然這麽在意自己的感受,不然為何洛英說話他拒絕,自己一開口他就答應了呢。


    因為這個,一顆心跟被浸在蜜水中一樣,又美了半個時辰,前前後後迴味加傻笑,一下午倒是很快過去了。


    來的時候因為趕路,風餐露宿,迴去的時候衛瑄歸心似箭,可畢竟帶著兩個女子。所以還是極盡體貼,特意選了一處鎮子,夜宿於此。


    此地地處偏遠,並沒有什麽客棧之類,連銀錢都不相通,好在衛瑄老早就有了準備:命周行奉上兩斤臘肉,一包糜子,一封粗布。房子的主人喜不勝收,不客氣的收下之後,晚餐上鹿肉,山菌熬了一大鍋,遠遠聞著,口水都要滴下來了。


    許是見他們衣著華麗,不是凡人,房子主人將東西送來之後並沒有過多逗留。屋裏麵隻有衛瑄,周行,洛英和阿蠻四人。


    洛英看了看四處透風的房子,有些不開心:“咱們給了那麽多的東西,怎麽住的地方這麽簡陋啊。”


    說簡陋還是客氣的,房頂的茅草不知何時缺了一塊兒,主人家一直未補,這會兒能看到銀盤般的月亮,慢慢升了上來。


    衛瑄道:“這你倒是誤會了,這間已經是主人最好的房子了。”


    “是啊。”周行在後麵麵色不平:“你沒看他們睡的地方,我家的牲口棚都比那個好。”


    洛英不相信,開玩笑:“莫非比阿蠻那個茅草棚還要慘?”


    “恐怕是的。”衛瑄道:“越王連年好戰,如今越國百姓皆是如此。”


    越國。


    阿蠻若有所思,他們走的倒是也夠快,竟然跑到越國地界了。


    衛瑄說完後,看了阿蠻一眼:“不知阿蠻姑娘對越王怎麽看?”


    阿蠻一愣,不知話題怎的扯到這裏,見衛瑄雖然嘴角含笑,可眼底卻有幾分探究之意,猛然想起介琰交代的話,知道他要是要考自己了。


    “這個嘛。”阿蠻想了想平日偶爾會跟介琰胡謅的場麵,便挑了幾句拿來應付:“自古越乃蠻夷之地,所以人人尚武。說到底跟秦一樣,不打仗便沒有糧食。可今時今日,越已可與吳比肩,適當的休養生息,倒比較好一些。”


    然後學著介琰的模樣,半文半白的順口胡鄒。反正跟著介琰別的沒學會,這嘴上功夫是一套一套的。


    阿蠻一邊滔滔不絕,一邊偷看衛瑄的臉色,見周圍人皆是一副認真聽的意思,心裏便有了底氣,便拿了天上星象解釋一番,如此雲裏霧裏,將人都給繞暈了,這才停住。


    不過衛瑄卻沒說話,阿蠻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成功將他糊弄過去沒有。


    好在,很快他便璀璨一笑:“不愧是介琰先生的高徒,阿蠻姑娘的見解倒是與陳公身邊的孔昭見解相同呢。”


    阿蠻卻沒細問什麽陳公,孔昭的,看衛瑄的樣子,這件事似乎是成功的圓過去了。


    她鬆了一口氣,同時有些得意,看來這些王孫公子見識也不過爾爾,不然怎麽這麽好過關呢。


    臨睡前,洛英照理又開始吐槽周行,無外乎就是那個人又死心眼又笨,其實兩人的恩怨是由一支柳枝說起。阿蠻想,以周行那般大大咧咧的人,恐怕在不放在心上了,惦記的那個,反而是放不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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