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鄉台......”邱影聲聽了藍雪的話,眼中不禁劃過一瞬間的錯愕,自語著陷入了沉默。“是啊,望鄉台......”藍雪的瞳孔閃過一絲的落寞,“還是葉雪痕的時候,我以為自己站在那裏,是不會迴頭去看的。可是,我還是忍不住......可能就是因為那個時候迴頭去看了,才讓這一世的我還是要陷進同樣的痛苦......所以,日後一世又一世的過去,無論哪一世,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我再也不會迴頭去看了。”


    “我記得,你說......得以輪迴,最高興的,就是再也不用記得他......那個時候,我以為......”邱影聲的眼神裏疊加著一股說不出的複雜,心疼,悵然,恍惚,“既然......為什麽到了望鄉台,還要迴頭去看......我以為......”“影聲哥以為,我會迫不及待的趕往下一世?”藍雪反問,臉上帶著悲傷的笑容。


    “你迴頭去看,是因為......想要再看看大哥嗎......”邱影聲的聲音漸漸的沒了底氣,越來越輕弱,他的口吻明明是充滿了期望,可是越來越輕弱的音量,似乎又代表著,這個問題是他心裏的一個祈求,他仿佛是在祈求著能從藍雪那裏聽到自己唯一想要聽到的結果。“是,我想要再看看他。”藍雪的話毫不猶豫,“盡管那個時候我不知道身後的人不是他而是你,也不知道身後的人還能不能看見我已經走向了望鄉台。在奈何橋的另一頭,我站上旁邊的望鄉台......想看看身後的人,也想,再最後看一眼,自己曾經活過的地方......”


    “所以,你改變了主意,你是想要記住他的!”難以掩飾的喜悅,邱影聲的聲音也不再輕弱,滿滿的希望。“是,我改變了主意......”藍雪淺笑著點了點頭,“快要走到奈何橋盡頭的時候,我改變了主意......我突然,不想要忘記邱若愚。可是,怎麽辦呢?我已經喝了孟婆湯,注定是要忘記他的。於是,我告訴自己,要珍惜還能在望鄉台上看上最後一眼的機會,拚盡全力的記住他的樣子......”藍雪說著,嘴角邊的淺笑不禁變得濃烈,濃烈的淒涼,濃烈的諷刺,“我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忘記,殺掉對我像親姐姐一樣的阿藍姐的那個人呢......”最終,悲哀和諷刺掩蓋了笑容,眼淚滑落,藍雪無助的看向邱影聲,“影聲哥,我還是沒能如願,還是忘記了他。不過......你出現了......你讓我又重新想起了他......”


    邱影聲的喜悅頃刻間便散去了,他木訥的站起身,“雪痕,我付出了代價......不是為了這個......我想讓綠兒今生有所依靠,我想讓你和大哥......怎麽會是這樣,為什麽會是這樣......我,不是為了這個......”“因為影聲哥,我的記憶慢慢的多起來了......”藍雪的語氣落寞,絕望,“在黑澤家的日子,算是我上輩子最後的時光......他知道,阿藍姐也知道,隻有我不知道......我還以為,自己偽裝的很好......哈,現在想想,好像突然就變成才發生沒幾天的事了。影聲哥,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擁有了所有人的記憶,可你終究不是我,即便你知道所有的事,卻還是不知道對我而言,那是什麽樣的日子......”


    “我不知道對你而言那是什麽樣的日子。抱歉,我以為擁有了所有人的記憶就夠了......我知道了所有人的心思,卻不能完全知道你的......”邱影聲,心疼的,酸楚的,苦笑著垂下了頭,“就像你也不知道,除了你自己的記憶,對於別人而言,那是什麽樣的日子......”


    “雪痕,再多吃點。”邱若愚十分耐心的一口一口的將粥喂近雪痕的嘴裏。雪痕很配合,沒有哭鬧,乖乖的將食物吞咽下去。雪痕最害怕的就是抬起頭去接受湯匙裏食物的那個瞬間,那個瞬間他會與邱影聲四目相對。她怕急了看到他蒼白又瘦削的臉,害怕自己會忍不住哭出來露出破綻,隻能假裝成現在的樣子,乖乖的配合。


    阿藍站在一邊看著,看著雪痕安靜配合著的樣子,心中的酸楚油然而生。她們家的小姐還不知道,眼前這個已經形如枯槁卻還時刻念著她的“邱影聲”,正是她恨急了的邱若愚......


    “小姐還是聽二少爺的話,二少爺喂就乖乖的吃了,不然阿藍還以為是自己做的東西不好吃,小姐吃膩了呢。”阿藍強壓著心中的酸楚,堆上笑,一副輕鬆了的樣子。


    “說的沒錯,我看你們家小姐就是吃了太多你做的東西,膩煩了。”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阿藍本是很開心的看到川島綠雅能夠過來。隻不過,川島綠雅冷酷的語氣,示意自己的眼神,跟她身後跟著的黑澤俊和小野櫻花還有一些隨從。來者不善,阿藍瞬間明白了川島綠雅的意思......


    阿藍收起臉上所有的表情,壓低了身體避免自己的目光去接觸對麵自己極其厭惡的人,一個“下人”原有的姿態令阿藍慶幸自己能夠被分離開來,隻可惜,能夠被“分離”開來不用去麵對的,卻隻有她一個人......


    川島綠雅一步步的向前靠近,奪過邱若愚手中的碗,冷笑著打量,“真的很好奇阿藍做的飯到底有多好吃?來到這裏快一天了,不知道是這裏的飯菜怎麽就入不了你們的口,竟然會比不上一個下人的手藝?還是......害怕這裏的飯菜會毒死你們?”說著,川島綠雅俯下身,打趣道:“影聲君即將油盡燈枯,也怕被毒死嗎?”說著,川島綠雅的目光直接投射到黑澤俊身上,在得到他的授意之後便對著身後的人說道:“拿過來。”


    隻見信子提著一隻食盒訕笑著走過來,打開食盒,取出一些精致的料理擺在邱若愚麵前。信子完成了手中的動作,便與小野櫻花十分默契的相視一笑,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而一邊自始至終不曾說過一句話的黑澤俊則更是好整以暇的滿眼的興致勃勃。


    川島綠雅端起一盤飯團,向著邱若愚逼近了幾步,說道:“即來到了這裏,就要吃這裏的飯。這是我們的廚娘特意為雪痕準備的,影聲君應該不會替雪痕拒絕這番美意吧。”“當然不會。”邱若愚利落的迴答,“隻是,雪痕已經吃飽了。怕是,現在會吃不下......”“哦?影聲君又不是雪痕,怎麽知道她吃不下了。也許,她很愛吃呢。”川島綠雅打斷邱若愚的話,側身看向雪痕,拿起一隻飯團在雪痕麵前晃了晃,笑著說道:“雪痕你看,很好吃的飯團。我知道你很想吃,我喂你吃好不好......”


    雪痕知道眼前的這個人跟別人不一樣,她是邱影聲最心愛的人。既然是邱影聲心愛的人,就一定和那些人不同。她的聲音是冷的,笑也是冷的,可她在看著自己時,眼中透出的一閃而過的心痛和不忍,讓自己更加的堅信,她是一個善良的人。隻不過,在那些人的麵前,她不得不隱藏了自己的善良。雪痕大概猜到了這些人為什麽要過來,她已經來到這裏快一天了,他們一直沒有動靜,也該是過來給一個下馬威的時候了。還有那位綠兒姐姐既是那樣善良的一個人,自然逃不過黑澤俊的刁難,他想要考驗她到底是站在哪一邊......既是這樣,自己應該幫她一把。想到這裏,雪痕便極不情願的搖頭,“不要,不要吃......不要......”


    “你不想吃沒關係,我來喂你。”川島綠雅說著便單手一把拉過雪痕的脖子,將飯團往她的嘴裏塞。


    雪痕能夠明顯的感受到川島綠雅的手在顫抖,細密的冷汗一層一層的從她的掌心湧出來滲入自己脖頸間的皮膚,就像奪眶而出的眼淚滑落眼角,在皮膚裏留下的每一寸痕跡都是沒有傷口的裂痕。雪痕的目光劃過川島綠雅麵無表情的臉,那一刻,她能夠清晰的看見她殷紅的眼中若隱若現不易被察覺的淚光......那一刻,雪痕明白,為什麽邱影聲會愛上眼前的這個人,他們是一個世界的人,是一樣的人,像是冬日裏枯枝上奇跡般開著的花,雖然絕望,無助,卻還是堅持著,盛開到底......那一刻,雪痕堅信,她會永遠站在邱影聲的一邊。


    心滿意足,雪痕全心全意的配合著川島綠雅的演出,她知道自己越是痛苦就越是能夠代表川島綠雅是“真的”對她下了手。她的嘴巴被飯團抵著沒有辦法說話,她掙紮的大哭起來。掙紮是做戲,眼淚,卻是真心。為相愛的人相見卻不能四目相對而哭,為她與她之間竟要以這樣的方式見麵而哭......為不能為人左右的命運而哭......


    “你做什麽!”邱若愚衝上前,卻被小野櫻花死死的擒住,譏笑著對他說道,“二少爺,您身體不好,還是不要動來動去的吧。”看著眼前的一幕,邱若愚隻能咬著牙攥著拳,恨不得將手指刺穿自己的掌心。他知道川島綠雅這樣做是想通過黑澤俊的考驗,他必須幫她,扮演無助的那一方......


    “夠了!”令人沒想到的是,黑澤俊竟然上前製止了川島綠雅。黑澤俊奪下川島綠雅手裏的飯團扔在地上,心疼的摸了摸雪痕的頭。然而,當黑澤俊的之間穿過雪痕發絲的那一瞬間,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垂下自己的手,快速的收斂眼中所有的心疼,似笑非笑的說,“既然雪痕小姐不喜歡吃,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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