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島綠雅特意繞過雪痕的別院,雖然她目前還不知道要往何處去尋邱若愚,不過她知道現在絕對不是她碰到雪痕的絕佳時機。川島綠雅本以為要演著庭院一直尋去耳房的方向,卻沒想到,自己才剛剛繞過雪痕的別院沒有多久耳邊卻傳來邱影聲的聲音。


    “是在找我嗎。”川島綠雅順著聲音的方向轉過身,隻見邱若愚就站在自己身後不遠的地方。川島綠雅迎著邱若愚走過去,離得他越近川島綠雅就越是驚詫,幾日不見,邱若愚竟比邱影聲還要瘦削蒼白。川島綠雅還未開口,邱若愚便先開口道:“我方才看到阿橙扶著影聲往書房的方向去了,雖離得遠,但是影聲那悵然若失的樣子我卻看得清清楚楚。這世上,隻有一個人能令他有那樣的表情……所以,我便在這裏等你。你心思細膩,絕不會因為單純的思念影聲而出現在這裏。若不是緊急的事,你便不會親自過來,是關於喬先生的事吧。”“是,因為這個我急著過來。”川島綠雅迴答的斬釘截鐵。“謝謝了。”邱若愚緩緩的上前走到與川島綠雅齊肩的位置,接著說道:“弟妹,你隨我過來。”


    “前一段時間綢緞莊接了一樁洛蘇飯店李老板的生意,李老板的女兒要出嫁了,嫁衣的活兒就交給了我們。李老板是洛蘇的商會會長,她女兒的嫁衣自然是要與眾不同……”“大哥,生意上的事我不懂的。”川島綠雅打斷了邱若愚的話,她不明白邱若愚為什麽要把她帶到全部都是錦緞圖樣的房間,更不明白邱若愚為什麽會突然跟她說起了生意上的事。不過邱若愚似乎並沒有轉移話題的意思,他隨手拿起一副芙蓉錦的圖樣接著說道:“李老板希望他女兒出嫁的時候能穿上緙絲的嫁衣。緙絲的圖樣不比普通的絲緞花樣,要費上一番功夫。洛蘇城裏會緙絲工藝的師傅就隻有我們邱家的綢緞莊的兩位,數量極少。為了李小姐的嫁衣,我特意從外城請了機位師傅過來。”說著,邱若愚放下手中原本拿著的錦緞,又拿起了一些別的圖樣,遞向川島綠雅,“弟妹,你來看看。這些圖樣,都是那些外城聘請的師傅們帶過來的。”“可是我不懂這些……如果大哥想要聽一些意見,不如把這些拿給影聲看看,我們不如先來說說那位喬先生的事……”川島綠雅想要推脫,可是邱若愚卻已經把東西塞進她的手裏,“看看吧。這些東西,影聲看中的,也許不及你來的精準。”“好吧。”川島綠雅見不能推脫隻好應下來開始翻閱手裏的圖樣。


    川島綠雅隨手翻開一張張的圖樣,起初她隻是心存不解的草草過目,而到後來,她漸漸的發現,這些圖樣似乎存在著一些很特別的地方……這些圖樣,似乎每隔幾張,就會有一張質感極為粗糙,花式也極為潦草。川島綠雅觀察著那幾張極為粗糙敷衍的圖樣,若有所思的問邱若愚:“大哥剛剛的意思是說,那李家小姐的嫁衣一定要是最精致,最好的。”“沒錯,每一張圖樣都是精心設計,精挑細選。”


    “精心設計,精挑細選……”川島綠雅重複著邱若愚的話,深思著,將圖樣之中那些粗糙的全部挑出來,仔細的審視著。驀地,川島綠雅發現在自己挑出來的那幾張圖樣的最下角竟然都寫著一個字,把它們連起來,就是“喬困櫻花”。


    “這個是!”川島綠雅驚異的看著邱若愚。“弟妹,我總覺得這樣就查出的地點似乎太容易了一些,我想聽聽你的意見。”“大哥……”川島綠雅突然間語塞,思索了片刻才說道:“其實你完全可以直接從我這裏聽取喬先生的消息。你這樣做,就等於給我看你的底牌,讓我知道你身邊還有很多追查這件事情的人。以我的身份,你這樣做實在是犯了大錯。”“你不會把這件事告訴黑澤俊的。”邱若愚毫不猶豫的接過川島綠雅的話,“你今天能來,就證明我這樣做沒有錯。我給你看這些就是想告訴你,你是邱家的人,理應知道邱家的人在做的事。”


    邱若愚的話刺的川島綠雅鼻翼間猛地酸澀,眼淚竟一下子湧上來,她苦笑著微微低下頭,淺聲的問道:“我,真的可以做邱家的人嗎?影聲曾給我起了個新名字叫邱綠雪,可如今……我已不再是影聲的妻子,也不再指望能繼續擁有這個名字。我,真的還可以嗎……”“無論你是誰,我弟弟即把你放進心裏,你就是邱家的人,他的心,就是你的家。即便有一天我們終將為敵,你也永遠都是邱家的人,因為影聲永遠不會把你從他的心裏抹去。他認定了你,這裏便永遠都是你的家。”邱若愚不假思索的迴答,卻又欲言又止。片晌之後,邱若愚便又接著說道:“弟妹,我很快就會在影聲之前離開。我希望你……我求你,就算他故意的疏遠你,冷落你,甚至用不中聽的話傷害了你……我替他向你賠不是……我隻求,你別扔下他……求你,別扔下他。”


    聽著邱若愚虛弱顫抖的聲音川島綠雅沒有說話,她仰起頭靜靜的看著邱若愚的臉。邱若愚瘦削的實在可怕,沒有人會平白無故的一下子瘦成這樣。他的樣子看上去已經比邱影聲還要令人心疼,嘴唇已經發白,眼眶也已經凹陷,眼周甚至已經開始發黑,然而他原本暗淡的瞳孔卻偏偏還驕傲的,倔強的堅持閃耀著微弱的光亮。這樣的邱若愚,令人不忍心一直看著他。川島綠雅同樣的不忍就這樣一直看著邱若愚…….她低下頭,問道:“這毒,折磨得你很痛苦吧。你的樣子,要怎麽向別人解釋?要怎麽向雪痕解釋?瞞不了多久的……對不起,我沒有找到辦法救你……”


    “你不用自責,還有幾天可以處理事情,看著雪痕的時間,我很滿足了。”邱若愚用不以為然的語氣來化解川島綠雅的愧疚,“李老板嫁女是大事,家裏接了這麽重要的一樁生意,忙起來疲乏些,瘦了一些,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至於雪痕……”提到雪痕邱若愚突然間靜默了起來,眉宇間漸漸的浮現出一抹若隱若現的哀傷。直到那抹朦朧的哀傷完全的退卻,邱若愚突然微笑著說道:“雪痕應該不會注意到我的樣子吧。就算注意到了,她也隻會認為我是因為忙著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才變了模樣吧。她現在,對我就隻剩下厭惡了……這樣,我很放心。”


    川島綠雅看著邱若愚臉上的微笑,她突然間想到了剛剛對自己冷言相對的邱影聲,不禁心生感慨,替雪痕,也替自己問了個問題:“你已經打定了主意不會在雪痕麵前摘下麵具了。”“不會,到死都不會。”利落的迴答。邱若愚的迴答令川島綠雅一直不甘願放下的心漸漸的放了下來。這一刻,川島綠雅突然明白了,邱若愚為了不讓雪痕為自己的離開感到痛苦寧願一直帶著漢奸的麵具讓她厭惡他。而邱影聲又何嚐不是呢……冷漠,疏離的樣子又何嚐不是邱影聲不願摘下的麵具呢。自己曾經隻想著自己還能不能,可不可以在與邱影聲有一絲的關聯,現在想來,是自己太傻了,她與邱影聲之間,從來都是拴在一起的。“我答應你。”川島綠雅不再猶豫,不再可以繞開話題,冷靜,幹脆的迴答,“我不會扔下他。他疏遠我,那麽我來靠近他;他冷落我,那麽我來珍視他;無論他說什麽,對我而言,都隻有‘不忍別離’這一個意思……哪怕日後我與你為敵的日子真的到來,我也不會扔下他……他的心就是我的家,我會在家裏陪著他。”


    “謝謝你。”邱若愚的臉上露出了心滿意足的微笑,“我在也沒什麽顧慮了。你答應了我的請求,即便是再壞的消息,再難走的路,我也會堅持著迎難而上。現在,我什麽都豁得出去。若是有一命換一命的事,也算是我的幸運。”


    “要趁著喬先生還在櫻花飯店的時候盡快把他救出來,黑澤俊很快就會把他轉移迴家。”川島綠雅目色深沉的望著邱若愚,接著說道:“黑澤俊故意讓喬先生在櫻花飯店的事被你們的人查到,為的就是把大家引過去,一網打盡。還有……”川島綠雅將還未說完的話咽了下去,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將接下來的事毫無吞吐的再說下去。川島綠雅知道“雪痕”兩個字對於邱若愚而言是最柔軟的存在,他當然什麽都豁得出去,可是,唯獨雪痕,她左右著他的思緒。川島綠雅知道,以邱若愚現在的身體狀況,他已經無法再承受情緒上的波動。


    “讓你欲言又止的事,是關於雪痕吧……”邱若愚看著川島綠雅左右為難的樣子,心中已經有了答案的他便先於開口,“雪痕”兩個字由他的口中而出,猶如剜心的刀,他心甘情願的握著那把刀,將剜心之痛送入他自己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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