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禹一頓足,停身迴首,笑道:“何事?”


    來的卻是名府衛,雖身不著甲胄,卻也長棍在身,平日裏在府中四處巡邏著。


    大漢朝始終尚武,遊俠橫行,雖絕大部分超凡力量都被朝廷與玄門諸子百家所掌握,魔門勢威隱匿地下,還有些許自太古綿延流傳下來的隱世門閥,也是極其低調,不敢與朝廷、玄門諸子百家爭鋒。


    散修與小家族、小門派的日子,過得十分艱辛,每天都得掰著指頭計算資源,艱難度日。


    但依然還是有少許例外。


    而大漢幅員遼闊,人手眾多,哪怕混出頭的散修、小家族與小門派的比例少到了億分之一,聚合起來,也有不少的數字了。


    這便是遊俠群體。


    這些遊俠大多活躍於長安與北疆,後者自發的保家衛國,抵禦匈奴,倒當真抵得上一個俠字,當稱一聲義士;但前者則大多上躥下跳,橫行無忌,讓朝廷煩不勝煩。


    朝廷成立的備盜賊司,以及三秦之京兆尹、左馮翊、右扶風,很大一部分的“業績”,也是這些遊俠提供的。


    當然了,遊俠與遊俠不可同日而語,墨家三派之楚墨,以鄧陵氏為首,同樣也是遊俠群體,但他們卻並非散兵遊勇,也不橫行無忌,有著自身的綱領與目標和行動準則,不在討論之列。


    而除卻墨家、北疆兩大遊俠群體之外,那幫好狠鬥勇的遊俠群體的頭目之一,便是郭解。


    他沒有荊軻精神,卻想效仿荊軻之事,成就一番轟轟烈烈的“功名”,在曆史上留下濃厚的一筆,想要行刺個重要人物。


    至於目標是好是壞,是貪官還是忠臣,實力高低與否,他都毫不在意,隻在乎對方的地位是否足夠高。


    偏偏他擁有著真仙修為,實力不俗,是遊俠群體當中最能打的幾人之一,手中還有斬殺過真仙的戰績。


    是以一時間,讓長安大臣近乎人人自危,尤其九卿,他們雖有真仙級的實力,但並沒有應付郭解刺殺的把握。


    即使……


    郭解其實並不敢來長安,甚至不敢來關中,始終在關外之地晃悠,隻幾次入關晃悠一圈,便立刻離去了。


    有時不得不小住一段時日,也隻是嘴上罵罵咧咧,但身子卻有自己的想法,半點違法亂紀的事兒都不做。


    但即使這樣,許多大臣還是慌張,所以哪怕是皇帝腳下,皇宮當中,但凡大戶人家,都會有大量府衛四處巡邏,為的就是求個心安。


    何況遊俠群體良莠不齊,其中真的有宵小之輩,不過四五階左右的修為,就當真敢行那些雞鳴狗盜之事,摸進擁有真仙級實力的大佬家中,搞些亂七八蕉的事兒。


    他們的動機未必是求財,有時候隻是單純的馬尿喝多了,酒壯慫人膽,被人蠱惑幾句,害怕丟了麵子就摸了進來。


    甚至還有人隻是為了獲得吹牛批的談資,摸進來摸塊瓦片就走。


    在這個大漢時代待了幾個月的時日,這些問題,晁禹也看到了些,有所了解。所以看到府衛,認出他是負責晁府安全的“巡邏員”,便立即想了上述許多事兒。


    爾後,他便笑著問道:“怎麽,難不成有宵小之輩溜入了晁府當中?”


    那府衛明顯愣了一瞬,隨後立刻恭敬的說道:“公子真是料事如神,明察秋毫!”


    “行了,少拍馬屁。”晁禹背負雙手,問道:“怎麽迴事兒?可是來著修為不俗,你們無法應付?”


    “這倒不至於,來著雖膽大妄為,但修為著實不高,吾等結陣抵抗兩三息功夫,便有府中供奉來將他拿下了。”府衛趕忙解釋說:“隻是晁公離府求見陛下,吾等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得請公子主事,這才來尋。”


    “噢?”晁禹挑眉,嘴角微微揚起,隨後輕輕頷首:“也罷,我便去瞧瞧這膽大妄為之輩,帶路吧!”


    府衛立刻側身:“公子這邊請。”


    晁禹輕輕點了點頭,抬腿前行。


    同時暗暗傳音,通知劉燁平和王休仁,還有他認識的幾位府中真人級的供奉——他從中嗅出了點不同尋常的味道,擔心這事兒是針對他的陰謀。


    無他,這府衛的說法有問題。


    即使晁錯不再,晁府中也絕對不缺主事人,壓根沒必要來找完全不管事的晁禹。


    倘若晃悠的途中正好遇到了,府衛靈機一動,直接通報晁禹此事,那還勉強說得過去,但這府衛剛說的卻是“可算找到你了”,這問題可就大了。


    更何況,區區一個蟊賊,甚至都不需要找什麽主事人,出手的供奉當場就可以處理,不論是當場滅殺了,還是拷問目的,亦或者直接轉送京兆尹都可。


    背後的設計者,怕是真把晁禹當成了傻批。


    但晁禹偏偏也想將背後的人給揪出來,便幹脆跟過去瞧瞧他們打算搞什麽花樣,隻不過他呃不想涉險,這才暗摸摸的搖人。


    甚至他還傳音給了孟嚐君,這位被晁錯打服,又有父親指示後投誠,暫時還沒來得及安排工作,臨時住在晁錯府客房中的真仙強者。


    同時暗摸摸的將手藏在寬袖裏,從空間法寶中摸出晁錯將他從孟嚐君手裏救出來後就給他的一塊玉圭,聯係上了晁錯,向晁錯求助。


    在長安城中,當朝三公借助金印,拚命之下完全可引動一定的大羅之力,吊打一切不服。


    真·萬無一失。


    表麵上莽點無所謂,反正他也沒有步步為營的腦子,但心裏還是得慫一些的。


    誰叫這個時代大佬太多。


    晁府很大,但府衛也有修為在身,雖不高深,三階的亞子,但小跑之下也快若高鐵,不一會兒便也跑到了目的地——晁府東側,外側院牆之下。


    此地尚有八名手持長棍的府衛,見到晁禹,都是橫棍行禮。


    另有兩名供奉,目測五階尊者修為,一左一右站在兩旁,負著雙手,見到晁禹卻也雙手抱拳,結成太極陰陽印,打了個道揖。


    他倆無氣運加身,道韻流轉自然,讓人如沐春風,顯是道門修士。


    還有一人,跪伏在地,身上縛了條黑色繩索。


    繩黑,寬約一尺,其上隱約銘刻有法家符文,乃法家與少府合作打造的縛仙繩仿照山寨版4.5。


    前邊的4代表能束縛四階實力的修士、校尉、官員,後邊的5代表第五次改進版。


    改進的倒不是強度,而是在不影響強度的前提下,盡量生產難度和成本。


    用的4.5版,代表此人應當是四階以下的修士。


    此刻卻是鼻青臉腫,麵色惶恐,身子微微顫抖,一身修為都被繩索鎮壓在了丹田之中,提不起半分力量。


    這幫府衛也真有點東西,三階修為,借助晁府加持,結成陣法,竟能抵擋四階修士兩三息的時間。


    不過……


    這麽多人圍在這兒……


    不太像是要動手的亞子啊。


    難不成自己想岔了?


    但不應該啊,邏輯上就站不住腳,好端端的,不過一個小毛賊罷了,又怎麽會叫府衛特地來找他?


    想到這兒,晁禹就有些納悶。


    不過他還是麵色如常的問:“就是此人入了院牆?”


    “是。”先前引路那府衛立刻說:“我們兄弟幾個正好巡邏到了這一段,結果恰巧看見此人落地,鬼鬼祟祟的,我便立刻跑了上來,並招唿兄弟們一塊結陣圍住他。


    他當時就變了臉色,見事不可為提起一口玄氣就想離去。但晁府哪能這般讓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那豈不是落了晁公麵皮麽?於是吾等立刻同時出手阻擋。


    他氣急敗壞,拔了長劍便要對我們強攻。我等修為低微,但有晁公傳授的法陣在,哪裏能讓他討了好去?


    我當即一麵捏碎玉符通知供奉,一麵拚力抵抗,終於在我等力竭之前,兩位供奉趕到,將此人立刻拿下並綁了。”


    “然後你們商議過後,就決定通知我過來?”晁禹問道,嘴角微揚,似有深意。


    但那府衛似乎沒聽出來,徑直點頭說道:“是。我們商量了一番,不知該如何處理此人——晁公之名,其實天下皆知,又聖眷正隆,誰敢來打秋風?我們這些府衛,以往可從沒碰過這事兒,這還是第一次。”


    晁禹挑眉。


    那府衛接著說道:“商量一陣,卻也無果。


    二位供奉覺得,此事說小卻也小,畢竟不過一個蟊賊,不足為懼,便是直接打殺了也無礙,畢竟是他翻入院牆在先,倫律我等可肆意處理。


    但說大卻也著實大,晁公此刻地位非比尋常,無數雙眼睛盯著,而暴秦之亡就在眼前,倘若處理太過,比如直接打殺了,倒是合法合理,可卻太過不近人情,當心引人非議,稱晁公太過暴虐。雖對晁公無礙,這般說辭終歸不美。


    可要懲處的太過輕了些,卻又不足以震懾宵小之輩,要這等所謂的遊俠都不懼晁公了,尋思著隨意進出晁府也不過就是這般,傷不了性命,也無其他大礙的話,恐怕一個個的都會忍不住往這兒鑽,煩不勝煩。”


    晁禹雙眼微眯。


    這話說的倒還真有幾分道理,不過……


    他側目看向兩位供奉。


    左邊身穿白衣的供奉立刻微微躬身,說:“迴公子,這話確實是我說的。這事兒不大不小,但我等卻實在擔不起責,將這個棘手的問題拋給其他管事卻也有些不地道,處理好了功勞沒有,處理壞了罪過卻在。


    所以在下鬥膽算計,讓這位小兄弟請來了公子,請公子處理。不論公子如何處置,當或不當,晁公卻也不會怪罪,若處理好了,晁公指不定還會給些獎勵,褒揚一番,卻是再好不過了。


    “原來如此。”晁禹似乎是信了,輕輕點頭,同時迴一句:“你倒是坦蕩的很,這般布置也敢直接說出口。”


    “不如此,晁府可就真無我容身之地了。”那白衣供奉說:“算計公子,哪怕隻是這等看似不痛不癢的算計,卻也是大忌。


    而晁公門下能人頗多,供奉無算,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競爭,吾這等算計定然瞞不過他們耳目,而他們也必然會以此向公子或晁公邀功。


    與公子明說了倒還好,但說隱瞞而被公子看穿,我必被掃地出門,倘若公子記恨,我更可能身死道滅。”


    頓了頓,白衣供奉又麵露微笑,說:“所以我思來想去,決定把一切挑明了說,這便並非算計,而是向公子求助了。”


    “原來如此。”晁禹“恍然大悟”,同時笑道:“先生有心了。”


    當然,他不可能相信這點鬼話。


    聽上去合情合理,但為了不給管事添麻煩,就冒險向晁禹求助……


    仔細一琢磨就知道,這比他們找不到誰來管事更站不住腳。


    但偏偏晁禹沒法說什麽,話都講這麽明白了,晁禹再計較就反倒成了他斤斤計較。


    這事兒沒做之前是冒險,但做了之後便是算計,哪怕晁禹小肚雞腸他也要這般做的算計,定然有其他更深層次的動機。


    於是晁禹斷定,這個白衣供奉肯定在謀算著別的什麽,卻不說破,決心虛與委蛇一番。


    所以他又補充一句:“大父府上能有先生這般坦蕩之人,當真是幸事。”


    “公子過獎。”白衣供奉微笑。


    晁錯眼珠子一轉,又說:“先生之謀,麵麵俱到,心思縝密,而在下年歲尚小,懂的不多,也沒經曆過這些,想處理這事兒卻也為難,不若先生教我,該如何做?”


    “在下才疏學淺,何以敢言教,”白衣供奉趕忙迴絕,說道:“公子真是折煞我也,還請休要再提。”


    “那,先生覺得該如何做?”


    “對在下而言,如何處理都是兩難。”白衣供奉再次推脫:“但對公子而言,卻是不同,不論輕重皆可,公子從心便是。”


    晁禹挑眉。


    從心……


    這是暗示他要慫一波的節奏?


    不對不對,這又不是現世……


    同時,被有意無意忽略的小毛賊,此刻仍舊跪在原處,臉色仍舊惶恐,身子還在顫抖,始終沒有半點變化。


    而那名帶路的府衛,此時也有些懵。


    他隱約看出晁禹和這白衣供奉似乎有些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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