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門主……”沈玉麟低著頭,輕聲道,“你……未下殺手?”


    “還不能殺她……”江南鶴答道,“她身上必定帶了許多藥物,需問出軟骨奇毒的解藥是哪個。”


    江南鶴的鐵指神功,力道拿捏得爐火純青。剛才這一合,鐵指環磕在唐紫蘇的太陽穴上,江南鶴沒有使出十足力道,隻是恰好讓唐紫蘇癱倒下去,卻不取她性命。


    江湖高手,能把力道練到如此收放自如的,鳳毛麟角。


    唐紫蘇畢竟還是大意了,對自己那招絕技太過自信,卻沒想到江南鶴早已備下了後手。但江南鶴生生吃了一番石子,竟毫發無損嗎?沈玉麟並不相信,暗中抬眼謹慎地觀察著江南鶴的動作,隱約發覺江南鶴的喘息比先前沉重了許多。


    “江門主,你沒受傷吧……”沈玉麟試探著把手伸向江南鶴的肩膀。


    江南鶴察覺到了,伸手要攔,手臂卻失了剛才的迅猛,竟慢了一步。


    沈玉麟的手搭在了江南鶴的肩頭,察覺到江南鶴體內一絲隱蔽的起伏,像是為壓抑疼痛而緊縮肌肉引發的抽搐。


    “謝沈大俠掛念,江某無事。”


    江南鶴望向沈玉麟時,沈玉麟清晰地看到江南鶴的眼球上顯出了幾道血痕。江南鶴說話的聲音,氣息變淺了,像是運氣時故意避開了胸口一側。


    江南鶴在說謊,他受了傷。沈玉麟在心中默念著,臉上不覺掠過了一抹笑意。


    “江門主,且莫動她。”沈玉麟緩緩低下身子,半跪在唐紫蘇身邊道,“這妖婆身上到處藏著機關暗器,輕易碰她怕遭暗算。沈某不才,願替江門主犯險,找出解藥。”


    唐紫蘇怒睜著雙目,憤憤地想要說些什麽,可喉嚨裏陣陣抽搐,讓她說不出半句話來。


    沈玉麟取過地上的火龍杖,橫在手裏觀察了一陣,見這木杖前端密布著小孔,尾端卻是一塊平整的實心木杆。他迴想起唐紫蘇每次施展這棍中玄機時都是以杖口指人,杖尾發力,平日裏握持時都是握在木杖中間,便不難推斷出這火龍杖的用法了。


    “紫蘇大人,得罪了。”沈玉麟暗笑一聲,把那火龍杖前端伸往唐紫蘇身前,撩開了她的長袍。袍下果然貼身藏著許多毒針暗箭,左側係著一包火藥,右側係著一袋沙石。大概是唐紫蘇左手不便,所以這些毒針暗箭、火藥沙石上都裝著機關,隻需用手掌一按便可取出。但唯有一串係在腰帶上的藥囊沒有機關,需先解開暗扣才能移動。


    沈玉麟迴想起唐紫蘇取藥時,先把手杖收迴了長袍下,想必是要換手才能取藥。如此推斷,所有唐門奇毒的解藥,應當都在這一腰帶的藥囊中!


    他謹慎地解開了唐紫蘇的腰帶,緩緩抽出,捏在了手中。唐紫蘇望著那腰帶,麵如死灰,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看來,這藥囊裏,便是軟骨奇毒的解藥了。”沈玉麟望著唐紫蘇的表情,微笑著說道。


    “多謝沈大俠。”江南鶴伸出手去,便要接過那藥囊。卻不料,正在此時,唐紫蘇的眼睛猛地一睜,口中噴出一口鮮血濺開,卻在血中藏了一粒彈丸往沈玉麟身上射去!


    唐門暗器機關,之所以防不勝防,便是因為他們能把機關藏在尋常人想不到的地方。唐紫蘇除了那火龍杖外,身上還藏有許多危急時才用出的暗器——左手黑掌是一處,口中的牙是另一處。


    唐紫蘇繼任唐門家主後,拔去了上下四顆後齒,換以藏著機關的假牙代替。到危急時,身形被敵人製住,便用舌頭頂下一顆假牙,把假牙咬碎,便可取出藏在其中的機關。趁敵不備,從口中偷襲過去,可反敗為勝。


    沈玉麟沒料到唐紫蘇還有這般後手,躲閃不及,被彈丸打在腰腹上。彈丸一震,丸中的磷粉受了碰撞,又沒了那假牙的包裹隔絕空氣,遇風即燃,竟猛地炸開一片火舌來。


    沈玉麟身上衣物被火引燃,大驚失色,急忙在身上拍打,卻拍不滅那磷粉引的火!他不敢怠慢,急忙把外衣脫開甩向一旁,卻不慎將腰間藏著的兩個物件甩落到了地上——一個是那“天下第一門”的令牌,另一個是一塊十字吊墜。


    火舌炸開時,江南鶴急忙躲閃,撤開幾步,再往沈玉麟身上看去時,卻見那十字吊墜騰空而起,在地上落了幾下。


    吊墜上的雕塑,江南鶴見過許多次了,卻沒想到今日會在沈玉麟身上看見。他驚詫道:“沈玉麟,原來你是……”


    沈玉麟從慌亂中驚醒,望著那燃著的衣物和落在地上的吊墜令牌,暗暗冒出了一身冷汗。


    但他很快冷靜了下來——既然身份暴露了,那便不必再裝模作樣了。如今沈玉麟左手拿著江南鶴所求的解藥,右手握著能破江南鶴神功的兵器,江南鶴自己又受了傷,這時候何必再怕他!


    沈玉麟把心一橫,轉過身,揮開那火龍杖,把杖口對準了江南鶴。


    “江門主,你不該多管閑事!”沈玉麟的麵容猙獰起來,竟像是換了個人一般。


    他學著唐紫蘇的架勢,往杖尾上狠狠拍了一掌。隻聽得火龍杖崩出幾聲炸響,火舌一動,三五粒黑石飛出,卻瞄不準江南鶴身形,直向四方散去,不知打到何處去了。


    這火龍杖的用法看似簡單,其實卻需多年磨練才能掌握純熟。沈玉麟誤打誤撞雖發出了幾粒黑石,卻不知如何打出如唐紫蘇那般亂雨摧花的威力來。


    江南鶴被火龍杖一驚,不敢妄動。胸口上被亂雨摧花力道所震的隱痛陣陣襲來,讓他手上腳下都施展不開。何況那黑石若打在身上軟甲護處雖不致命,可若打在手上臉上卻難抵擋。他尋思了片刻,終於眉目一橫,身形一轉,向武昌城的方向逃去。


    “江南鶴,休走!”沈玉麟甩開火龍杖,快步追去。剛追出幾步,他卻忽然停下步子,迴頭一望——原本躺在地上的唐紫蘇,趁著剛才這亂局,不知何時竟消失了蹤影!他再往江南鶴的方向望去,卻見江南鶴步法飛快,趁他猶豫的這點工夫竟已跑得遠了。


    沈玉麟壓下了殺氣,收起火龍杖,迴身走到那還在燃著的衣物旁,拾起了地上的吊墜和令牌。


    沉吟了片刻,他卻輕聲笑了起來。


    “鏢在我手,刀也在我手,你們能躲得了多久?”他仰麵望天,冷冷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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