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溪搖頭,一步上前將寧清擁入懷中,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樣!從一開始我看見的便是中毒的你,那時候的心疼是真的,關切是真的,對你好也是真的!誰說朕不愛你?朕愛慘了你!”


    “那個紅著臉在背後看朕的女子,那個替朕擋刀的女子,那個勇敢無畏的女子,朕擔心你,所以想時時刻刻將你護在身後,可為何你總是想逃開朕?寧明瀾,若是你有心,便用心去看朕!”


    話音未落,寧清便暈厥過去,這一樁樁一件件,給她的衝擊太大,所以,從她的出生開始,她便陷入一場場的陰謀當中,可憐她還一次次憂心,患得患失。


    不知是顧君溪的演技太好,還是她自己太傻。


    寧清再次醒來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的是寧若心。


    “娘”寧清低低喚了一聲。


    寧若心輕聲應著,抬手撫上寧清的額頭:“燒退了,退了便好,你都快將娘嚇死了!”


    “陶家的人可都伏法了?”寧清仍在擔憂。


    寧若心點頭:“陶太傅關押至榮祭寺,陶妃……被貶做浣衣局的宮女,你可要見她?”


    “我見她做什麽?”寧清苦笑,她們都是這一場驚天的陰謀中的一顆小小的棋子,見與不見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她若見了陶可人,怕自己忍不住會居高臨下地嘲笑她,會變作從前那些個讓自己百般厭惡的人。


    寧若心輕歎一聲:“你如今是做娘的人了,該為腹中的孩兒好好想想。”


    “娘,若是他不是皇上就好了……”


    不是皇上,他們之間的愛應當能純粹些。


    “胡說什麽呢?先將這碗燕窩喝了,如今除了你腹中的孩子,其他一切都不重要!”寧若心將燕窩吹涼了,一勺一勺喂給寧清。


    “娘,你去看過寧家的人了麽?”寧清問道。


    他們從張家村出來之後,便被安頓在榮祭寺之外。寧清想說的是,這宮中人心複雜,還是搬去與寧家人一起住的好。


    寧若心點頭:“去過了,但那些人,我早都不認得了,隻憑個身份寒暄幾句,娘如今隻想守在你身邊,隻要你平平安安的,比什麽都強。”


    “可是娘……”寧清無法說出後半句話。


    宮外的那些傳言難聽,她怕娘受不了。


    “傻孩子!”寧若心仿若知道寧清要說什麽,帶著嗔意伸手點上寧清的額頭:“娘在乎那些人做什麽?我的女兒是堂堂正正的皇貴妃,若是誕下皇子,便是堂堂正正的皇後!到時候,看他們敢說什麽!”


    “娘……”寧清心頭鈍痛。


    都是因為她,她娘才會走上青樓的不歸路。但若是認真說起來,她爹、吉鳳國的皇帝,誰又能脫得了幹係呢?


    寧若心將整碗燕窩喂給寧清,輕笑兩聲,道:“清兒,娘看得出來,稷江那孩子是個專情的,你跟著他,後半生應當無虞。”


    “縱是他有無數的陰謀詭計,也不曾對你用過半分……”


    “娘,你別說了,我腦子亂的很。”


    寧清腦中閃過無數畫麵,皆是關於顧君溪的,她娘說得不錯,顧君溪陰謀詭計沒有用在她的身上,卻是次次都讓她紮心。


    恰時德喜進門:“主子,皇上來了,就站在殿外,遣奴才來問,你讓、讓不讓他進來……”


    德喜費了老大的力氣才將這一句話說完整,一國之君要來看自己的妃子,還要征得允許,當真前無古人啊。


    寧若心看了寧清一眼,道:“這話可不能讓旁人聽見了,什麽允不允的,都是一家人,快讓皇上進來吧!”


    說罷轉過身拍了拍寧清的手:“清兒,良人難再得。”


    顧君溪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小童,垂頭喪氣地來到寧清的床榻旁,寧清不說話,他亦不說話,隻用一雙眼睛時不時抬眸瞥一眼。


    寧清突然便笑了,還好,他們如今都一切平安,執念無用,要珍惜的是眼前人。


    顧君溪亦是笑了,寧清開心,他便開心,沒有緣由。


    八個月後,寧清誕下一子,皇上大喜,立時封為太子,取名顧仁,字無虞。


    顧君溪擬詔立寧清為後,隻待顧仁滿月之後便舉行封後大典,就在顧仁滿月的前一日,太皇太後帶著皇孫金朝與淑奉儀穆容迴宮。


    迴宮當日就將封後詔書壓下,改做皇子滿月慶典,穆容因輔助太皇太後撫養皇子有功,特升為淑妃。


    寧清在梧桐宮拿著撥浪鼓逗弄顧仁,說來顧仁與旁的嬰兒不同,剛生下來小眼睛中便透著一股機靈勁兒,如今滿月剛過,蓮藕似的胳膊舞動有力,顰笑之間更是顯出未來的絕色容顏。


    不知怎的,顧仁前一刻還玩得好好的,下一刻便癟了嘴大哭起來。


    寧清急了:“仁兒,這是你父皇與母妃的定情之物,如今給你玩兒了,怎的還不開心呢?”


    “稷江的母妃送給他這東西之後,便故去了,仁兒又怎會喜歡?”一聲略顯蒼老的聲音傳入耳中。


    寧清抬眸,太皇太後在穆容的攙扶之下緩緩進門,還是熟悉的笑容,還是熟悉的打扮,那眼神中的慈和卻含了一分別樣的意味。


    “瀾妃,哀家就知道你不是個簡單的,果真啊,稷江那個小狐狸隻有你能降的住!”太皇太後笑嗬嗬的,像是隨口的寒暄。


    寧清的唇瓣顫了顫,卻是不知該如何迴應太皇太後的話。簡單與不簡單,都是在旁人的一念之間,從來都與她無關。


    太後對她如此熟稔地說話,想是已然知道她的一切過往,那些經曆在旁人看來,的確能稱得上傳奇與心機。


    太皇太後從身後的婢女手中接過一套紅寶石的嬰兒首飾,輕輕拿起顧仁的小手將小手鐲戴在顧仁的腕間:“仁兒乖,將來要像你母妃一樣,聰慧可人,善解人意啊!”


    她將善解人意這四個字咬得極重,眼尾餘光亦是看向寧清,道:“為我吉鳳國誕下皇子,瀾妃辛苦了!”


    寧清勾唇淺笑,對太皇太後的話一時間捉摸不透,隻搖頭道:“祖母言重了。”


    “老身聽說你的母親也在宮裏?她如今可好?”太皇太後逗弄了一會兒顧仁,終是起身坐正。


    “祖母,你也知道明瀾的性子,若是有什麽話,不妨直說。”寧清歎了口氣。


    太皇太後一愣,嗬嗬笑著將身後的一眾宮人屏退,又拉起寧清的手道:“好孩子,哀家這般火急火燎地在這個時候趕迴來,想必你也猜到一些,稷江這孩子與他母妃一樣,是個癡情的,哪怕我給他塞了穆容這樣出色的女子,他也隻是裝裝樣子給老身看。”


    寧清垂眸,想到幾年前那一次顧君溪被戚將軍追殺之時,是太後派穆容將顧君溪接迴宮中,而接迴的手段卻是激烈了些。


    在那過後,她亦是認真想過,若是要將顧君溪接迴,大可用其他的法子,之所以賠上穆容與顧君溪的名聲,一方麵是為了迷惑戚將軍,另一方麵,也是太皇太後想將穆容塞給顧君溪。


    誰知道那時候顧君溪隻是做做樣子,穆容的一根頭發絲,他都沒碰。


    寧清眨眼看向太皇太後,此時能猜到太皇太後要說什麽了,後宮妃嬪不能專寵!


    果然,太皇太後歎了口氣道:“你的事情哀家也聽說了,哀家謝謝你為稷江,為吉鳳國所做的一切,但……後宮不得專寵,這一點你應當清楚!況且你母親的過往……”


    說到此處,太皇太後頓了頓,眼中猛地湧上一股殺意,在瞥到顧仁之時便漸漸淡去,道:“若是你為皇後,天下的百姓會用你母親的身份來嘲笑吉鳳國的皇室,這是哀家萬萬不允的!”


    太皇太後神色複雜地看著寧清,哪怕寧清的母親隻是市井中普通的民婦,她也有辦法堵住悠悠眾口,但她的母親卻是青樓妓子,就算她是寧家的後裔,就算寧家對朝廷有功,這樣一個身份,始終不會被尋常人家接受!更何況是皇家!


    寧清心頭涼意上湧,連帶語氣亦是冰冷起來:“祖母,我娘並沒有做錯什麽,她將我養大,教我詩書舞技,教我做人做事,為了我,她寧願拋下自己的名聲,她一輩子都是我娘!若是皇家容不下她,那臣妾便帶著我娘遠走高飛,遠離吉鳳國!”


    “唉,也沒有到那般嚴重的地步!你娘,必竟是寧家的後代,哀家會頒布一道懿旨,為寧家平反,雍國夫人還是雍國夫人,你的皇貴妃,還是皇貴妃!”太後慢悠悠道。


    寧清淺笑兩聲,總算明白太後的意思,左右是一句話,她寧清若是安安分分做皇貴妃,什麽事都沒有,若是想做皇後,那整個吉鳳國便再容不得她。


    “祖母,那仁兒呢?他還是妓子的外孫!”寧清幽幽道。


    “放肆!”太皇太後的臉色一瞬間冷了下來:“這是哀家的重孫!”


    “當然,若是你執意要將他的身份放在那樣的境地,繼承皇位的,也可以是金朝!”太皇太後的聲音驟然拔高。


    寧清抿唇,方才是她情急了,忘了在她麵前的這個老婦人是雷厲風行,將當年搖搖欲墜的吉鳳國力挽狂瀾的太皇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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