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這是前戶部侍郎錢行的女兒,因與楊裏勾結,父親被下獄,她沒地方去,便留在宮裏由美人降為一等奴婢……”德喜湊近寧清耳畔道。


    寧清恍然,這個女子她是見過的,就在陶可人辦的賞花宴之上,這個女子還為她說過話。


    “錢瑩兒,本宮記得司飾缺個伶俐的管事宮女,就你吧!”寧清衝春曉使了個眼色。


    春曉上前對錢瑩兒道:“今日開始你便不是芳菲閣的宮婢了,跟我來吧!”


    錢瑩兒愣住,目光在寧清臉上停滯了幾息,叩首道:“奴婢謝娘娘恩典!”


    她的話音剛落,陶可人便將門板打開,恭敬向寧清行了一禮道:“娘娘,這宮婢不能走,芳菲閣的所有東西還需要她來打點……”


    “無妨!”寧清打斷她的話,示意春曉帶錢瑩兒先走。


    “本宮會另外安排宮婢!”


    “可是娘娘……”


    “你對本宮的安排不滿?”


    陶可人麵色一變,垂眸道:“臣妾不敢!”


    寧清勾起唇角:“本宮今日來特意將你的新年禮送來,你看看,可滿意?”


    臨近年關,各宮妃子們都有禮物,隻是陶可人這禮物是寧清特意準備的,不是旁的,是一隻陶偶,麵容身段,像極了當初的寧清,那般麵容醜陋的寧清。


    陶可人盯著那陶偶出神,寧清笑了兩聲:“聽聞陶妃出身太傅家,想來不在乎那些金銀飾物,本宮便親自挑選了陶偶,覺得它甚是特別,陶妃覺得呢?”


    “特、特別!真真特別!”陶可人垂著的眼皮顫動。


    寧清看不見她的神色,目光在陶可人的衣裙之上轉了一圈,陶可人今日所穿的甚是素雅,如同一株全然盛開的白蓮,不染纖塵。


    而寧清卻是更像怒放的牡丹,國色天香間帶著無上端莊,卻又因著那雙桃花眼染上萬千的嫵媚。


    “你喜歡便好!”寧清看了陶可人半晌,終是留下這一句便轉身離開。


    寧清離開芳菲閣卻是沒有走上迴梧桐宮的路,她要去見寧嬪楊扶柳,這個楊裏的庶出女兒,在寧清離宮的那段日子,聽說一直是她伴在顧君溪榻前。


    “主子,洛了城來信了……”德喜細若蚊呐的聲音自耳畔傳來。


    寧清的步子頓然止住,瞥了眼一臉緊張的德喜,迴頭便轉了方向。


    “迴梧桐宮”


    這一句之中不覺帶了些欣喜,她險些忘了,德喜原本是祁遠的人。如今明月王祁遠定都洛了城,這封信八成是他寫來的。


    經曆了這許多事,祁遠若是能放下對她的那一份執著,她便多了一個朋友,無論是從吉鳳國的經濟發展還是兩國之間的長遠利益來看,祁遠來信,是個好兆頭。


    她是這般想的,但吉鳳國宮中的那些人卻不是這般想的,若是讓旁人知道他們的皇貴妃竟是明月王互通信件,可指不定要被扣上一頂通敵叛國的罪名,通敵叛國?祁遠?別逗了。


    “皇貴妃娘娘!”


    寧清路過禦花園的時候被柔糯的聲音攔下步子,轉頭之時便見一襲紅色衣裳的美人娉婷而來,恍惚間她仿若看見了從前的自己。


    無論是身形相貌,還是衣著打扮,眼前的女子與從前的她都萬般相似。唯一不同的大概便是那一雙閃著精光的眼睛,與當初的寧清大不相同。


    “主子,這便是楊裏的庶女,寧嬪楊扶柳。”德喜湊在寧清耳畔道。


    寧清眯起眼睛,她原本便要去找她,不想卻是在此處遇見,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安排的都不得而知。她隻知道,單單衝著這楊扶柳方才瞥向她時的些許輕蔑,便是來者不善。


    況且,楊裏被誅的之後,楊菁菁便獲罪入獄,這楊扶柳非但平安無事,就連嬪妃的位份都沒變。


    幾個唿吸間楊扶柳便上前盈盈而拜:“臣妾楊扶柳見過皇貴妃娘娘,祝皇貴妃娘娘身體康健,容顏永駐。”


    “你便是楊扶柳,姿容也是普通啊。”


    寧清不得不與她周旋片刻。


    楊扶柳心頭打鼓,莫不是這皇貴妃在意自己的封號與她的姓氏相同?遂垂首道:“娘娘,臣妾福薄,長成這般樣貌已然是上天垂憐,娘娘貌若天仙,臣妾自是萬萬不及……”


    寧清冷哼一聲,未讓楊扶柳起身,隻恍若迴憶道:“聽說你的相貌與皇上從前的寵妃一般無二,想來也得了皇上不少垂憐,怎能說是福薄?”


    “娘娘”楊扶柳磕了個頭:“歡貴妃早已成往事,如今娘娘才是皇上的心頭寵啊。”


    德喜與冬凝更是將頭垂到最低,沒見過主子這般自己吃自己醋的人。


    寧清的眉頭挑起,點頭道:“你說得對,往事不可追,不過既然不可追,皇上為何還要留著你?”


    楊扶柳當下便抖了個機靈,將額頭置於冰冷的地麵,道:“娘娘!娘娘恕罪,臣妾隻是萬千塵土中的一粒砂礫,娘娘若是不喜歡,臣妾便不再出現在娘娘麵前!”


    “你這般惶恐做什麽?本宮說什麽了?”寧清麵帶詫異地踢了低著頭的德喜一腳。


    德喜慌忙將原本給楊扶柳主準備的錦盒拿出,道:“寧嬪娘娘,這是皇貴妃娘娘給你準備的新年禮。”


    楊扶柳受寵若驚地接過錦盒,聲音中已然帶上哽咽之意:“臣妾多謝娘娘,娘娘放心,臣妾說到做到。”


    “行了,起來吧!”寧清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假山石上,方才那裏有一角紫紅色的衣角閃過。


    楊扶柳起身之時,寧清的麵色沉了一瞬,楊扶柳手中拿著一根銀針,直直向寧清刺來。隻是還未及近身,楊扶柳的身子便如同一隻斷了線的風箏,落入花園中用作裝飾的荊棘叢中。


    待起身之時,自下巴到耳根已然多了一條深深的劃痕,一時間鮮血直流。


    “將你家主子送迴去!”寧清看了一眼方才出現衣角的假山石,對楊扶柳的婢女道。


    楊扶柳卻是甩開婢女,目中含淚,聲音更是柔糯,淒然道:“娘娘,臣妾做錯了什麽,你要如此處罰臣妾?”


    寧清揉了揉太陽穴,示意德永將楊扶柳手中的尖針奪下,語氣變得冷硬:“你別告訴本宮,這是你用來繡花的?”


    楊扶柳看著寧清到了寧清手中的尖針,眼皮子跳了數遍,道:“那就是臣妾用來繡花的,還請娘娘還給臣妾!”


    “是麽?”


    寧清的目光落在楊扶柳口中的“繡花針”上,輕輕一轉,細細的繡花針之內便射出數支細若胎發的毫針,落在地上,在正午的陽光之下顯出森森綠光。


    “這也是你用來繡花的?”寧清冷然。


    楊扶柳麵如死灰,定定看著地上的毫針,淚珠滾落道:“這就是臣妾用來繡花的,為何會變成這樣,臣妾真的不知道。”


    寧清細細看了楊扶柳片刻,吐出“幽閉”二字,便轉頭行向梧桐宮。


    身後傳來楊扶柳的哭喊:“娘娘,臣妾並未犯錯,您沒有權利這樣!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


    直到走得遠了,那聲音才漸漸消失。


    一路無聲,迴到梧桐宮的當下,德喜便將信件拿出,隻是看向寧清的目光中多了幾分的驚懼。


    寧清瞥了德喜一眼,將目光落在信件之上,道:“你可是覺得本宮太過狠毒?”


    德喜忙將頭垂下:“奴才隻知道,方才若不是德永公公,娘娘如今便……”


    方才若不是德永,死的便會是寧清。楊扶柳不願說出幕後主使,她亦是不強求,隻是讓她在身邊放一個時刻想置她於死地的人,她可是心下不安。


    寧清淡然展開那一封信,祁遠的字跡與旁人不同,俊逸瀟灑,卻是與性子相反的整齊浩然,一眼看去便讓人賞心悅目,信中除了說一些祝她安好的客套話,便是桑未央與白陌庸即將來鹹陽的消息。


    她合上信便蹙起眉頭,信中說桑未央要來尋親,但她尋的這個親卻是她的姨娘,陶太傅之妻江夢盈!


    “去將信件燒了!”寧清將手中的信件遞給冬凝。


    自這次迴宮之後,寧清便將真正的身份掩了,對外隻說是明月王的義妹,但如今桑未央一來,陶可人知道她真實身份的事情隻是早晚的問題。


    “主子,鸝妃薑怡荀在外求見……”德喜遣退了小宮婢,對寧清道。


    寧清看著冬凝的背影踏出房門,才道:“請她進來吧!”


    這薑怡荀,她還未與顧君溪大婚的時候曾在陶可人的賞花會上見過,文館大學士之女,學富五車,性子亦是高傲得緊。


    薑怡荀的眉目間隨父親帶了幾分的英氣,隻是用滿頭的釵環裝飾了,卻顯得有些別扭,說英氣又顯得有些扭捏,說柔弱卻是有些勉強。


    “臣妾來求娘娘一件事,萬望娘娘恩準!”薑怡荀大踏步進門,卻是毫無預兆地跪在寧清麵前磕頭。


    寧清詫異了一瞬,道:“何事?”


    薑怡荀抬頭,一雙英氣的眉頭緊蹙,道:“臣妾與寧嬪相交多年,寧嬪本性良善,決計不會做出謀害娘娘的事情,其中定然另有隱情,臣妾鬥膽求娘娘開恩,容臣妾見見寧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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