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淩宣王霍奕熙率領的遠征部隊降服了西楚駐在西北邊陲的各部,大勝歸來。晉國兩支大軍在主營集合,準備班師迴朝。


    奕軒特意為奕熙準備了接風宴,一身戎裝的奕熙意氣風發地坐在奕軒下首。


    王安手持聖旨,臉上掛著喜滋滋的笑意,“淩宣王霍奕熙聽旨!”


    奕熙跪地聽旨償。


    “淩宣王霍奕熙,在西楚一戰領兵有度,英勇抗敵,攻下西楚上百城池,為我晉國立下汗馬之功。朕特賞淩宣王黃金三萬、封地五千畝、良宅兩處。另,特封為驃騎大將軍,掌管軍中虎符。”


    經此一戰,奕熙名利雙收,還得到了京中的軍權。想來他成長了許多,奕軒打算此後將軍權分與他管理攖。


    奕熙恭敬地從王安手中接過明黃的聖旨,對奕軒行了跪拜大禮,“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看著他,已然不是當初在宮中初識的那個放浪不羈的悠閑王爺了,他更沉穩了,更成熟了,也明白自己作為王爺的使命了。


    若是他早些明白,是不是就不會錯過婉凝了?


    封賞過奕熙之後,便輪到杜珞澤受賞。


    此次的偷襲作戰,為晉國迎來了最終的勝利,杜珞澤功不可沒。除了賞賜些錢財封地,奕軒還封杜珞澤為護國將軍,極盡榮寵。


    這些年奕軒一直在提拔杜珞澤,在宮中時,苦於杜珞澤無戰功,隻能讓他屈居禦林園羽林軍都尉。


    如今,總算是找著機會好好提拔一下杜珞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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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會上,我喝了些酒,覺得胸膛裏悶得慌,和奕軒說了後,便一個人出了營帳。


    夜風清冷,吹得我清醒不少。


    望著夜空中的彎月,不禁愁緒萬千。一將功成萬骨枯,兩國交戰,最苦的莫過於征戰的將士。晉國雖勝,還是損了幾萬將士,連奕軒都受過重傷。


    明天便要啟程迴京,迴到大興宮的四方宮牆內。那裏也同戰場一般,充滿刀光血影。


    此次迴去,我也不會像從前那般,任人刀俎,也要為我早死的孩兒討迴公道。


    “日常飲食中,不知被他下了多少毒。”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安伊穆咬牙切齒、近乎瘋狂的模樣。


    也不知他現在怎樣了?他雖然從來沒有傷害過我,但總是編造些謊言來離間我和奕軒,不知意欲何為?若隻是單純的兒女私情讓他如此的話,那他也算是個為情所困的癡漢了。


    我歎了一口氣,縮了縮脖子,攏緊自己的狐毛大氅。


    “皇嫂怎麽一個人在這兒吹風?”奕熙突然出現在我的身旁。


    我轉頭看了看他,笑著行了一個虛禮,“驃騎大將軍有禮,你怎麽也出來了?”


    “裏頭酒氣太重,我出來透透氣。我看皇兄挺擔心你一個人在外邊的,但他不好出來,我便替他出來看看你。”奕熙淺淺笑著。


    這樣近地看他,才看到他臉上有些淺淺的傷疤,嘴邊還有些稀稀疏疏的胡渣。幾個月的行軍打仗,在他俊逸的臉上留下了不少痕跡。


    “你清瘦了不少。”


    “你清瘦了不少。”


    我們竟同時說出了這句話。


    我噗嗤一笑,大力拍了拍奕熙的肩膀,“你平安歸來,真好。宮裏沒了你的身影呀,小姐宮女們的心都飛遠了。”


    奕熙看我笑,嘴邊的笑意便更深了,“你還能開玩笑,挺好的。”


    我瞥見他腰間別著一個鴛鴦刺繡荷包,那歪歪斜斜的繡工,不正是出於婉凝之手嗎?


    不思量自難忘。兩顆癡心,全寄托在腰間的荷包裏了。


    “上個月途經北漢時,我在北漢行宮裏見到了婉凝,”奕熙看著天邊的彎月,眉間的笑意漸漸褪去,“她懷孕了。劉禎對她很好,她現在該是幸福的。”


    我語塞,看著此時依舊傷感的奕熙,一時不知該如何寬慰他,隻能靜靜陪他站著。


    傻瓜,她隻是故意讓你看到她的幸福,好讓你放心,好讓你放手前進……


    “既然婉凝過得幸福,你便放心吧。也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建功成家。”


    “嗯。”


    他蹙著眉看著遠方的彎月,夜風拂過他的臉龐,明亮的眸子在黑夜中閃閃發亮。


    既無緣相守,便各自過好自個兒的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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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我和奕熙迴到營帳時,奕軒正好在封賞出塵子。


    今晨聽王安說出塵子不會來受封,怎的現在又來了?


    這個不食人間煙火,不在乎功名利祿的出塵子,竟然來受封了。


    這次,他身邊跟著一個帶著半邊麵具的年輕男子,和他穿著一樣的淡青袍子,看樣子像是他的弟子。


    奕軒賞了出塵子西楚境內的兩座雪山給出塵子,據說山上有許多珍貴的野生草藥。


    出塵子不愛財,多年來雲遊四海,四處為醫,賞他兩座藥山也正合了他的胃口。奕軒這是在真心報他的救命之恩啊。


    我迴到奕軒身後坐著,看到出塵子臉上掛著一絲淺淺的笑意。


    他這樣笑著,便更慈祥了。


    出塵子感覺到我的目光,也朝我看來,他朝我微微點了點頭,就坐迴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可他身邊的弟子卻一直看著我,灼灼的目光一直釘在我身上。


    我察覺到他的目光,朝他看去。


    那雙俊逸的星眸,那樣飄逸的身姿,竟像極了……慕君哥哥……


    我的唿吸驟然一緊,盯著遠處的他不停打量。可他隨出塵子一同坐下,整個人隱在了出塵子身後。


    不,慕君哥哥已經不在了,不可能是他……


    可是那雙眸子,竟和慕君哥哥的一模一樣。麵具之下的他,到底長什麽樣?


    我失魂落魄地一直盯著出塵子那邊,全無心思管眼前的歌舞和美食。


    奕軒察覺到我的異樣,迴頭看了我好幾次,輕聲囑咐我:“璿兒,你一晚上都怎麽吃東西,可別把自己餓著了。快吃些吧。”


    我應和著他,挑了幾口米飯進口,卻是索然無味。


    終於熬到宴會結束,我看著出塵子和弟子起身拜別奕軒和各位將士,準備離開,也趕忙跟著他們。


    奕軒把我拉住,一臉不解,“璿兒,你要去哪兒?”


    我急急地掙開他的手,“我……還有些事情要親自問問神醫,很快便迴了,別擔心。”說完,便急急地跟著出塵子二人的腳步出了營帳。


    可等我追出營帳,發現外麵全是亂哄哄、醉醺醺的將士們。人群之中,早已沒了出塵子二人的身影……


    我失望地耷拉下腦袋,定定站在營帳邊上,看著眼前吵鬧的人群和天邊那一抹孤獨的彎月。


    慕君哥哥,還可能活著嗎?他如果活著,為何不迴來找我們?


    可那位公子的眉目,真的和慕君哥哥一模一樣啊……


    “璿兒,你怎麽了?”


    不知何時,奕軒已經站在我的身旁。他輕輕牽起了我冰涼的手,一臉擔憂地瞅著我。


    我搖了搖頭,緊緊牽住他的手,語氣中有掩不住的失落,“沒事兒,方才看神醫身邊的年輕弟子,很像是一個故人。”


    奕軒卻也沒再問什麽,隻是靜默地牽著我,把我牽迴到他的營帳之中。


    隻是這一夜,躺在奕軒懷裏,卻也是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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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第二日清晨,晉國一萬將士在奕軒和奕熙的帶領下,浩浩蕩蕩地踏上迴京之路。


    西北的風,一如我初來時,剛烈而刺骨。


    我騎在馬上,迴頭看著漸遠的山巒和草原,才真正覺得自己要離開了。


    今晨收到消息,安伊穆已醒,隻需靜養半月,便可痊愈。


    幾日來壓在胸口的悶氣終於抒了出來。他能好起來,真是萬幸……


    我敲了敲自己腦袋:若璿啊若璿,以後行事千萬要三思,不能再這樣意氣行事了。


    大軍行進了三日,終於到了晉國都城長安。長安街道兩邊站滿了歡迎皇上和將士迴京的官民,好一番熱鬧的景象。


    這一次大勝西楚,奕軒這個親自出征的新帝便成了老百姓心中的戰神。是他,為他們掃平了這麽多年來被西楚侵擾的煩惱。


    我騎著馬,在奕軒身後,看著一身明黃戰袍的他,在笑著對兩邊的百姓招手,威嚴中不失親和。


    他正一點點朝他的夢想邁進,他正一步步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好皇帝……


    大軍費了一個時辰,才從三裏長的長安街行進到大興宮。


    大興宮的宮門一開,便看見各位大臣和各宮妃嬪在宣政殿前跪了一地,黑壓壓的人群大唿:“恭迎皇上迴京!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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