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杜珞澤走後,我便一個人坐著,不知不覺竟到了傍晚時分,營帳內外點起了明亮的燈火,可奕軒卻還沒迴來。


    我掀簾走出營帳,一隻雛鷹飛向我,嘴中銜著一卷紙條,它在我頭上盤旋了兩圈,將嘴中的紙條丟在我腳邊後,便飛走了。


    我心下疑惑,左右看看,四周並沒有人注意到我,便彎下身撿起地上的紙條。


    “明日午時可否隻身到流沙溪邊相見?償”


    是安伊穆的字跡……


    以他的性子,我隻身去,也不會有什麽不測攖。


    那便在明日把我與他之間的恩恩怨怨作個了斷吧,讓他安安分分當他的西楚王,讓他了卻那些不著邊的妄想,也讓他明白當下最緊要的事是什麽。


    此別之後,便永遠是陌路人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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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午時,奕軒用過午膳後,便同杜珞澤一同去視看各營,準備迴京事宜。


    想來安伊穆是知道奕軒今日的行程,才敢約我在午時相見。


    我穿上男裝,隻身走到流沙溪,看著潺潺溪水和無盡的草灘,想起當日和安伊穆一同在西楚軍營的日子。若不為敵,我們至少可以做朋友吧。


    “若璿。”安伊穆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我轉身,看見一身淡黃長袍的他。他琥珀色的眸子沒了一貫以來的邪魅,倒是多了幾分穩重和隱忍。


    他笑著走近我,“我多怕你不願意來見我。”


    我站直身子,不再看他,眺望著遠方的草原和山巒,“我們之間的賬還沒算清,今日便一並算清了吧。”


    “之前擄你到西楚軍營,確實是我考慮不周,還害你被我哥劫走,讓你險些有性命之憂。”他站到我身邊,卻不敢離得太近,隔了一尺的距離。


    “這些我早就不怨你了,在西楚軍營時,你並未做過傷害我的事。可是,”我扭頭瞪著他,眼中似能噴出火花,“你卑鄙地偷襲皇上,在箭上抹毒,害他險些喪命,這才是我要跟你算的賬。”


    “哈哈哈!”他仰天苦笑,“沈若璿,你由始至終都是因為他。可你到底知道不道,你隻是他複仇的一顆棋子?”


    他的雙手捏住我的肩膀,將我捏得生疼。


    “你怎麽知道我姓沈?”這件事情,難道不是隻有我和謹仇哥哥知道嗎?


    “你以為霍奕軒他是真的愛你,他把你留在身邊,隻是為了壓製你哥哥,為了壓製沈家複仇的勢力。就算你哥哥得了武狀元又如何,霍奕軒根本不會重用他。就算你懷孕了又如何,霍奕軒根本不會讓你生下這孩子。他在鍾家安插了多少細作,監視著你哥哥和你義父的一舉一動,這些你知道多少?”


    他的眼睛直直看著我,咬牙切齒地說著。


    “你胡說!”我極力地想甩開他,卻怎麽都甩不開,“你有什麽證據?”


    “你滑胎就是最好的證據,日常飲食中,不知被他下了多少毒。還有,你哥哥養在洛陽的三千暗衛,霍奕軒也一清二楚,這是我截下的原本要給霍奕軒的書信,你看看。”他從袖中掏出一卷字條遞給我。


    我攤開這卷字條,“經查,鍾謹仇確在洛陽紫荊山秘密訓練三千暗衛,恐有不謀之心,請皇上示下。”


    哥哥偷偷培養了三千暗衛?奕軒已知悉此事?可哥哥為何會有不謀之心?


    我將字條撕碎,扔在地上,冷笑著,“就憑這些,你覺得我會信你。哥哥是怎樣的人,我很清楚,他斷然不會謀反,我也不覺得我們和霍家有什麽世仇。至於滑胎之事,並非因為有人用毒害我。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得很,還不至於被你三言兩語給騙了。”


    安伊穆看著地上被我撕碎的紙片,劍眉緊蹙,緊緊握住自己的拳頭,“若璿,你為何就不能信我一迴?”


    “上次便是信了你,信你不會傷害我,最後才讓奕軒因我受重傷。不管你這次打的什麽算盤,我是斷不會再被你利用了。此後,你我二人,再無任何瓜葛。你做你的西楚王,我迴晉國繼續做我的皇妃。若你仍是執迷不悟,再犯晉國,你必死無疑。”


    說完,我轉身欲走,卻被他一把拉了迴去。


    “不準走,今日我便要帶你離開這裏。”他把我緊緊抱住,任由我在他懷裏不停地扭動、叫喊都不肯放開我。


    “我再也不會放你迴他身邊了!”他一隻手緊緊摟住我的腰,另一隻手緊緊捂住我的嘴。


    我用頭狠狠地撞向他的頭,他吃痛,摟在我腰上的手稍稍鬆了一些。


    我立刻從他懷裏掙開,拿出袖中隨身帶著的匕首,舉在他麵前。


    “安伊穆,你別過來,我不會跟你走,你若要帶走我,我便殺了你。”


    他輕輕笑了一聲,繼續向我走來,“我賭你不敢殺我。”他臉上掛著邪魅的笑,一如我初見時的他。


    那時我以為他雖然邪魅不羈,卻是個直率坦蕩的人。不料,今日他竟編出這一堆謊言來騙我。


    想起奕軒中的那箭,我的心驀然一狠,手不受控製一般,舉著匕首就插進了安伊穆的胸膛。


    鮮血順著匕首從他的胸膛流出,染紅了他胸前的整片衣衫。


    他一語不發,直勾勾地看著我,深深的眸子中血絲密布,“若璿……”


    他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卻還不停地喊著我的名字,“璿兒,別走……”


    他抬起手,欲抓住我的腳。我看著倒在血泊中的他,又看看自己染著鮮血的雙手,尖叫聲壓在喉嚨中,竟發不出聲來。


    我蹲下身,搖晃著安伊穆,可他已經昏死過去。


    搖晃著身子站起來,我踉踉蹌蹌地跑迴軍營去找軍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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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路跑著,腦袋撕裂般痛著。


    我殺人了!不,我不想殺他的!他還不能死!


    瘋一樣地跑著,我的手忽然被抓住,壓在喉嚨間的尖叫終於通暢地釋放了出來。


    “璿兒!”我被拉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抬眼一看,原來是奕軒。胸間的恐懼和驚慌在看到他時,頓時舒緩了不少。


    “奕軒,我殺人了……安伊穆他……”我無力地抬起自己方才握著匕首、還染著血的手,指了指流沙溪的方向,就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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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我醒來時,已是亥時,奕軒守在我身旁,見我醒來,緊鎖的眉頭才鬆開。


    “璿兒,你總算醒了,現在感覺怎樣?”他輕輕撫了撫我的額頭,語氣中盡是疼惜。


    我覺得喉嚨裏燒得厲害,腦袋像是被萬千絲線扯著一般,“奕軒……安伊穆他怎樣了?”


    “幾位太醫給他處理了傷口,現在雖然昏迷不醒,但已無性命之憂。”他深深地看著我,似要將我看穿。


    我籲了一口氣:幸好幸好,他沒死。


    奕軒給我掖了掖被子,端起榻邊的藥碗,一勺勺地喂我喝藥。


    他就這樣靜靜地喂我喝藥,什麽都沒問。可他眼中的擔憂和疑慮卻是怎麽也藏不住。


    我咽下苦澀的湯藥,低下頭不敢看他,“對不起……我又衝動行事了。”


    他放下藥碗,稍稍用力地捏起我的下巴,“為什麽要隻身去見他?今天若不是你傷了他,反過來便是他傷了你,這麽危險的事情,你為什麽不和我說,就自己去做了?你要是受傷了,我該如何自處?你什麽時候才能懂事一些,才能多為自己著想一些?”


    奕軒數落了我一大頓,他甚少這樣責怪我,看來我這次把他嚇得不輕。


    我鑽進他的懷裏,緊緊地摟著他,“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安伊穆不會傷害我,我才隻身前去的。今日和他爭吵時,他也始終沒有傷我,隻是我想起他給你射的那一記毒箭,便恨極了他,不由自主地就用匕首傷了他。”


    奕軒也緊緊地迴摟我,“幸好你沒事,也幸好他性命無礙。不論你們從前有什麽恩怨,都過去了。迴到大興宮之後,草原上發生的一切都會漸漸被遺忘的。”他溫柔地撫著我的發絲,“你是我的,任誰也搶不走。”


    原來,他知道安伊穆對我的情意,可這麽久以來,他卻隻字不提……


    我伏在他的胸口,緊緊地抱住他,“我是你的,我哪兒也不去,隻待在你身邊。”


    他聞言,遂將我摟得更緊些,溫熱的鼻息打在我的脖頸間……


    “奕軒,”我抬頭看著他,“迴宮之後,我可以見見我哥哥嗎?”


    他低頭看著我,一抹淺淺的微笑掛在嘴邊,“好,迴到晉國後定安排你們兄妹見麵。但是迴宮之後有諸多事宜,我會細細考慮你們兄妹的見麵。”


    “迴家省親可以嗎?”


    他捏捏我的鼻子,“你呀,知不知道迴家省親會有多少眼睛看著,你這個性子才不會喜歡這種見麵。”他沉默了一會兒,“倒不如我和你微服私訪。”


    我一聽,覺得非常好,趕緊在他臉上啄了一口,“好啊好啊!還是你想得周到!到時你跟我微服迴府,一定很有趣!”


    奕軒將我摟緊,溫熱的鼻息打在我的脖頸間。


    我嗅著他身上的龍涎香,覺得心中無限安定。


    我與安伊穆之間的孽緣算是兩清了。他口中的謊言,待我見到哥哥之後,定會不攻自破的……


    ---題外話---【持續更新中】奕軒和璿兒很快就要迴到大興宮中。寶寶們繼續關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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