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紫藤花嗚沒有了喧囂,從花園到別墅,一路上都能聽到潺潺流水聲,還有水麵上不斷閃現的光。


    薄宴淮瞥了一眼遊泳池水麵上一閃而過的強光,往三樓溫斯的房間去了。


    陽台上,狗仔拍不到的角度中,一張小小的玻璃圓桌兩端坐著溫斯和薄宴淮。


    溫斯再見他,一反狐狸姿態地穿了一身很得體的居家服:“你嘴怎麽了?被人打了?”


    薄宴淮扯了扯還會痛的嘴角,差點忘了昨天被安柔打了一巴掌。


    都是些什麽爛事。


    “不關你的事。”


    “薄宴淮,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溫斯遞上兩份關於阿斯加操控股票市場的詳解文件,“希望能幫到你,也當做是我的彌補。”


    薄宴淮低頭認真翻閱,溫斯彌補的誠意夠足,這兩份文件沒有糊弄他,也讓他有了一點和她深聊的耐心:“你的第二種建議,準備怎麽執行?”


    溫斯笑了一下,端起一杯紅酒輕抿了一口:“想不到啊,當初立誓不婚的薄宴淮,也終有為女人折服的一天,我其實很好奇,安凝到底有什麽地方吸引你,讓你為他連跟其他女人的緋聞都敢炒,以前,這可是你的大忌。”


    薄宴淮唇角深勾,溫斯不提醒他,他都快忘了:“過去的事就不提了吧,長話短說,外麵有很多狗仔。”


    “我們先做個複盤,昨晚談話時間有限,還有很多重要信息沒說清楚,如果我能將阿斯加的名字改成薄氏,讓阿斯加的整個盤都能在薄氏的名字下持續輝煌,你能給我什麽?”


    “你要想什麽?”


    “我本想著我能人財雙收,但現在人得不到了,那就得用財代替人,也就是雙倍的財。”


    薄宴淮從文件上抬眸,半眯著眼睛看了看溫斯,複又將目光落到文件上:“說來聽聽。”


    溫斯湊近他,看似在對他拋媚眼,實則是在發出一種危險的警告:“我在你眼裏是半透明的,還不透明的那部分我也不準備隱瞞你,阿宴,五年不見,你已經從當初的黃毛小子蛻變為一城首富,這個蛻變結果,絕對有統領全球的股票市場。”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手伸得太長,你不怕伸在最前麵的手指會被人砍掉嗎,而砍的時候,你想收迴是完全沒有時間和機會的。”


    “這個不用你操心。”薄宴淮不抬頭道。


    溫斯搖晃著高腳杯的動作一頓,她五年有的那種感覺,現在還有。


    就是薄宴淮存心不想搭理一個人時,就會自動散發出一種生人勿進的冰凍氣息,凍得人要麽知難而退,要麽迎難而上。


    溫斯曾經以為他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動物,即便有,也是深深壓抑的類型。


    但安凝似乎是他命中的劫,不僅打破了薄宴淮的習慣,還成功讓薄宴淮從一個冰人轉變成了也有七情六欲的人。


    昨晚沒挑明之前,她真真實實感受到改變後的薄宴淮絕對是一個能讓任何女人淪陷的男人,可在挑明之後,她又感覺到他從前的冰冷如今更凍人了。


    所以如果薄宴淮的七情六欲隻對安凝開放,她要怎麽切入接下來的話題?


    溫斯糾結了一下,試著步步跨越:“你不說我也知道,我和阿斯加的關係,我和阿斯加老板的關係,絕對是因為阿斯加內部有了你的人,沒想到你也會用這種收買人心的伎倆。”


    薄宴淮看文件看得很細,任何一個細節都不放過,又一頁翻過時,他道:“這不是收買人心,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就算我收買,那為什麽我能收買,你想過嗎?”


    溫斯心一緊:“你是說阿斯加內部,已經有人有二心了?”


    薄宴淮將看到的文件頁麵折起一個角,合上文件,放在桌上,直視溫斯:“你一定要跟我扯淡嗎,現在你我之間,是你求我更多,你當真以為我不敢公開對阿斯加施壓嗎?”


    薄宴淮聲音很輕,卻帶著十分厚重的威嚴,兩顆瞪得大大的眼珠仿佛隨時會翻臉。


    溫斯最怕就是他翻臉,他們之間終究還是缺了些了解。


    她一巴掌拍上桌子:“我隻想知道你跟阿斯加內部有多少來往,如果有一天我們的合作穿幫了,我會不會有危險,阿斯加老板是個什麽人,我比你清楚,我不想我有命拿錢卻沒命享。”


    薄宴淮也還了她一個巴掌,聲音很大,震得小圓桌狠狠一抖:“你大概還沒看清楚局勢,我沒動,你才有機會被那個男人派來接近我,如若不然,你還有什麽利用價值,你以為男人真的會為了你的美貌和身體,把你養在身邊?”


    “溫斯,你惘然在國外混了那麽久,也不是小女孩了,怎麽還在妄想其他男人能給你養老?養老都是奢侈,更何談送終?”


    “你!”溫斯攥拳,警惕薄宴淮就像警惕一個隨時會把她扒光了丟棄草叢的侵犯者,“你到底還知道些什麽,我不想亂猜,但隻有你我之間互相坦誠了後麵的事情才好開展。”


    “好,那我就告訴你,你聽好了!”薄宴淮收掌成拳,又重重捶在桌麵,再次震得小圓桌狠狠一抖。


    他本來還不怎麽恨溫斯,但溫斯非得舊事重提,那就別怪他最下無情:“五年前,你離開星港,走得有多灑脫你還記得嗎?那時候,你帶著你們家最後的一點積蓄和她的養老金一走了之,留下一個在養老院病重的奶奶,你以為把奶奶送到養老院就可以不聞不問了嗎?你好自私!”


    薄宴淮說起他一個薄家的人被間接性、被迫性地接受了一件照顧老人的責任,氣就不打一處來:“但是你命好,你知道我那時候很喜歡你,隻要是你的吩咐,我就不會違抗,所以你懂得留我的電話。”


    “你知不知道你的不辭而別也讓我很痛心,好,我是很喜歡你,幫你照顧奶奶,我無怨無悔,從我知道你把奶奶扔在養老院的那天開始,一直到兩年後,我準備跟安凝結婚的前一周,也是奶奶病重的最後一刻,是我跟安凝去送的終。”


    “奶奶緊緊握著我的手對我說,她從來沒怪過你,她一個沒有多少時日的人,不能耽擱了你的大好年華,隻要你偶爾想起她,給她打個電話報平安她就心滿意足了。”


    “但是你打過電話嗎?一年打兩次款,一次管半年,你連一個電話都沒打過,她咽氣的那天還眼花的把安凝當做了你,口口聲聲叫囡囡,你知道‘囡囡’兩個字是什麽意思嗎?在我看來,你根本不配知道這兩個字的意思。”


    往事一幕幕襲來,薄宴淮才驚覺安凝有多好,那時候當他在為了別人家的奶奶奔波的時候,她亦無怨無悔在為他奔波。


    薄宴淮心酸得皺了皺鼻子:“溫斯,你迴來最該做的就是去奶奶墳前祭拜她,如果你連做人最基本的良知都沒有,就算我讓你活,你覺得自己還配活嗎?”


    “奶奶閉眼之前,一直在懇求我,要我找到你,幫助你,她希望你這輩子過得比她好,那時候我確實放不下你,安凝隻知道我很惦記我一個故友,每年清明,都會提醒我去拜祭奶奶。”


    那時候安凝愛到塵埃裏的愛,薄宴淮現在迴想起來,就像一把鋼刀在一刀一刀割他的心,他懊悔得真想抽自己兩耳光。


    “那幾年,我一直在尋找你的下落,直到半年前,我才查到你居然跟我一直調查中的阿斯加集團有關係,這就叫得來全不費工夫,我一邊向阿斯加方麵透露我要收購他們,讓阿斯加方麵提高警覺,這才有他們派你過來對我下手。”


    “不然,你真以為你的美人計對每個男人都有用,尤其是對我這種曾經喜歡過你的男人,我對你的心意真的會一直不變?溫斯,你很漂亮,但也別太高估自己的魅力。”


    薄宴淮劈頭蓋臉的一頓罵,罵得她就像一個臭名昭著的罪人。


    憑什麽?!


    溫斯摔了手裏的酒杯,杯子裂了一地的粉碎聲,連同她的一天一夜以來的憋悶一並爆發!


    “薄宴淮,就算我不待見安凝,你又何曾待見過安凝?我離開後,你不是找了一個替身嗎?還是安凝同父異母的親妹妹,你這種故意惡心安凝的行為也配叫愛?”


    “我不配為人?你又比我好得了多少?明明家有嬌妻,還心心念念著別的女人,我再不濟也是冷落了奶奶。”


    “那養老院的護士有沒有告訴過你,每年過年我都會迴養老院看望奶奶,但我害怕再次分離的痛苦,隻是在門口看奶奶,留了信,委托護士念給奶奶聽,沒有走到奶奶身邊噓寒問暖,才造成了你所知道的我把奶奶扔在養老院,讓她自生自滅。”


    “比起我,你又多配為人?你怎麽折磨你老婆的?”


    “別以為家醜不會外揚,你連著為了安柔讓自己老婆流產兩次,你不僅是在折磨你老婆,也是在親手扼殺你們的兩個孩子,薄宴淮,在你有資格教訓過之前,最好搞清楚自己的人格,其實你也沒有那麽高尚!”


    啪!


    溫斯一掌也再次拍上桌,力道之大,直接讓麵前的桌麵裂開一個口子。


    “你怎麽知道?”薄宴淮眯眸,他和安凝的家事,安凝不會蠢到告訴別人她婚內遭受了家庭冷暴力。


    他們之間的事,他隻向司徒逸透露過,還有……安柔。


    “你不做不就沒人知道了,你做了還怕別人知道嗎?老天爺是有眼睛的,安凝身邊可不缺一個你,有一天你挽迴不了的時候,那才是你的報應。”


    薄宴淮沒再跟溫斯比拚誰的手勁兒大,他最近很難才平複的症狀沒有複發和加重,此刻卻當著溫斯有些控製不住了。


    他去洗手間洗了把冷水臉,又用隨身攜帶,卻早已幹涸的香水瓶聞了又聞。


    香水瓶的好處就是即使幹了,也有它最原始的味道,還能救他一口氣。


    迴到陽台,他雙手撐在花台上,對著樓下花園深唿吸。


    良久,才重新迴歸主題:“你的第二個建議要不要說,你今天不說,就再沒機會說了。”


    溫斯發泄完,也倒不敢真的得罪他。


    “外界盛傳我是坐擁千億的女富豪,迴到星港市打算提前過退休生活,這些都是阿斯加給我**出來的殼而已,再找一家專業的公關公司,我自己也覺得我好像很厲害。”


    “但實際上,我個人隻有十幾億的資產,以及這棟別墅,昨天放出去的五千萬投資基金,隻是我想多方麵發展的一個開始,也算是成功讓星港市知道,從此有我這麽一號人物。”


    “你知道嗎,一個女人想要保住名利比依靠一個男人還要艱難,我前麵說過,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我心眼不大,事成之後,我要薄氏百分之十的股份,當一個不留名的幕後股東,就當做是你給我養老,也當是我找你要一個機會,讓我感謝你照顧奶奶,以及,落葉歸根,有個精神寄托。”


    薄宴淮一笑就痛。


    不過溫斯這話真是個大笑話。


    要感謝他,還得他來付出代價,真把自己當仙女了,走到哪兒迷到哪兒。


    薄宴淮極喪地抹了抹自己的眼睛,他現在真的很厭惡自己看人的眼光,初戀戀上了一個白蓮花,替身又找了個黑月光,偏偏最該他愛的女人卻被他折騰得半死。


    溫斯有一句話是對的,他有什麽資格批評她。


    縱觀下來,他確實沒有自我認為的那麽高尚!


    不過溫斯能說出“落葉歸根”四個字,還是有點悔悟的意味在的。


    他還能相信她嗎。


    薄宴淮一口氣喝完高腳杯裏的酒,一杯不夠,又倒了一杯,不行,不能在借酒澆愁。


    “你說了半天,還是沒說到重點。”


    “等你答應我了,再切重點也不遲。”溫斯隻要拿捏住薄宴淮的軟肋,就不怕他不妥協,她不著急,又拿來一隻高腳杯,倒了半杯,碰了碰他的杯子。


    薄宴淮嫌棄地也砸了杯子,他沒時間和她耗,咀嚼了一口憋屈的氣道:“好,我答應你,你現在可以說了。”


    溫斯忽然覺得喉嚨有些堵:“其實我也不知道你介意的話該怎麽做。”


    在薄宴淮表現出要發火前,她接著說:“所以我找你出來談,就是想跟你一起商量,現在我接近你已經成功一半了,不維持這種表麵恩愛的話,還有什麽辦法能讓你的人近到阿斯加內部潛伏。”


    “這對你的人來說是一項巨大的挑戰,不僅要會流利的英語,還要會偽裝,情商還得高……”


    “我親自去。”薄宴淮一雙眼睛豁然一醒、一亮,“你不是跟他簽了死約的嗎,你負責滿足他,他負責養你,你這十幾億其實是他養你的錢,你再從中謀利獲得的,那你就告訴他,我們發展迅速,我要給你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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