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文向來是行動派,第二天便給蘇慕煙電話。


    打了許久都沒人接,他想著晚上再打。


    可是晚上再打時,手機已關機。


    第二天再打,還是關機。


    自此,電話就沒打通過。自他縱橫情場以來,從未遇過這般挫折,出師不利。


    宋子文給蘇慕煙電話時,蘇慕煙正在商場轉悠。


    一家品牌女裝打五折,賣場音樂震天響,根本察覺不到手機聲。


    她不禁心動,這家女裝難得打折打的這麽厲害。於是擠進擁擠的人潮,一件一件篩選。


    正是周末,客流如織,試衣間的隊伍一直排到賣場外麵,人人滿頭大汗,依然樂此不疲。女人對購物天生狂熱。


    蘇慕煙滿場轉悠,看中一件細吊帶連衣裙,白底淡綠色,腰間帶有兩條飄逸的長帶,全身有精致的刺繡,款式淡雅清秀。


    最後一件,更幸運的是xs的號,正好她能穿。


    她骨架纖細,腰肢輕盈,腰帶隨便係在身後,更襯的身姿窈窕。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


    一換上,一邊的導購小姐連聲稱讚:“小姐,這裙子隻有你才穿的下,簡直是為你量身定做的。如果有號,早就賣光了!”蘇慕煙相信她的話,就在她照鏡子試衣時,已有三人問她裙子在哪找到的,知道沒有後,痛惜不已,連聲歎氣。


    她自己亦覺得十分滿意。雖然打了五折,對她來說還是有點貴,一咬牙,仍然買了下來。打包,裝袋,交錢。


    提著袋子出來,一摸口袋,才發覺手機不見了。一定是剛才在賣場試衣時丟了!於是匆匆趕迴去,四處尋找。


    導購小姐都說沒看見,讓她別急,仔細找找。


    借別人的手機撥號,已經關機,毫無疑問,那一定是被偷了。沒辦法,在賣場保安部報了案,垂頭喪氣的迴去。


    如今這年頭,人人都得丟一兩部手機。


    她宿舍四人,無一幸免,其中一人已經丟了三台,丟了再買,買了又丟,惡性循環。蘇慕煙惟有大歎倒黴。


    於是在網上發信息,說自己手機丟了,有事打宿舍電話。


    其實,平常也沒什麽人找她。


    宋子文再三打不通她電話,頗不耐煩。


    本想直接來她學校找她,轉念一想,暫且按捺下來。蘇慕煙隻不過一學生,還是認真努力的好學生,所以,總得慢慢來,循序漸進,花點時間也是值得的。


    女人千姿百態,方法自然各種各樣,他在花叢中打滾,自然深諳此道。


    此人是魔鬼,誘人犯罪沉淪,在金錢物質的欲望裏萬劫不複。


    又是周末,蘇慕煙照例來“王朝”上班。前腳才進門,盛宋總後腳就跟進來,“蘇慕煙,怎麽打你電話一直打不通?”


    蘇慕煙以為他找自己有事,忙解釋:“宋總,不好意思,我手機剛丟。你找我有事?”


    恍然大悟,原來是丟了,怪不得,說:“酒吧人手不夠,想問問你平時能不能也來工作,價錢不是問題。”


    蘇慕煙沉吟半晌,說:“宋總,你讓我想想,考慮考慮。”


    夜夜顛倒的生活,她恐怕吃不消,畢竟學業才是正緊。


    宋子文也不為難她,隻說:“那行,你自己好好想想。”


    手下指示她將酒端到一號台子。


    她遠遠就看見一號台子隻有一個人,靜靜的坐在角落裏,既沒女伴,也不全場搜尋,尋找搭訕的機會。心想,難道此人是借酒消愁來的?


    剛放下酒,那人衝他一笑,“蘇慕煙,坐下來喝一杯怎麽樣?”蘇慕煙一聽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心中一驚,不由得仔細打量,才發覺他就是上次駕臨“王朝”的皇帝。越看越吃驚,心中驚疑不定。


    宋子文今天穿的是正裝,隻是領帶半扯,西裝扔在一邊,袖口的扣子全部散開來,顯得放蕩不羈。蘇慕煙驀地想起那天的頒獎典禮,越看越覺得像。


    可是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來,就算是又怎麽樣!他大概不記得自己是誰。


    安下心來,笑說:“哎——先生,我還要工作呢!”找她搭訕的人不是沒有,她早已習慣。


    宋子文懶洋洋的往沙發上一靠,說:“陪我喝酒也是工作。隨便你點多少。”他這話擺明是讓蘇慕煙坑了。一般客人點酒,服務生從中抽取提成。一個晚上下來,數目十分可觀。


    蘇慕煙是來賺錢的,可以不用工作,何樂而不為?知道老板不會說她,於是在對麵坐下來,說:“這可是你說的。”衝他一笑,叫了兩瓶最貴的酒。她尚算厚道,見好就收,不敢太貪。


    宋子文接過酒瓶替她倒酒,說:“能喝多少就喝多少,不用逞強。”


    蘇慕煙覺得此人十分實在,很照顧人,她酒量擱在這種地方,隻能說是小巫見大巫。


    兩杯酒下肚,酒氣上來,全身發熱,臉漲的通紅。


    宋子文見她眼圈發紅,微有醉意,擺手說:“好了,你今晚可以迴去休息。”讓人叫來宋子文,“宋總,這位小姐有點不舒服,我看還是讓她迴去休息比較好。”盛聞點頭知尾,忙說:“好好好,蘇慕煙,那你先迴去休息。”


    蘇慕煙沒想到事情就這麽結束了,真的隻是喝酒而已,而且,平白無故放她假。她也不推辭,謝過宋子文,站起來就要走。


    宋子文卻叫住她:“蘇慕煙,請等一下。”從沙發上拿起一個盒子遞給她。


    蘇慕煙一時沒有接過來。宋子文笑:“放心,隻是陪我喝酒的報酬。”


    蘇慕煙才接在手裏,問:“是什麽?”她想還是問清楚比較好。如果是小玩意兒就沒什麽,萬一太貴重,恐怕不能收。


    宋子文挑眉,反問:“你認為是什麽?”蘇慕煙覺得此人很難應付,轉開話題,笑說:“我能打開來看看嗎?”


    “當然可以。”宋子文聳肩表示不介意。


    蘇慕煙撕開包裝紙,一看盒子,就知道是手機。


    最新款手機,內地還未上市。她臉色一變,終於明白此人的“良苦用心”。這手機送的絕非偶然。


    內心驚濤駭浪,當然明白他有什麽目的。還沒有打開就原物奉還,笑說:“我想我用不著這麽多手機當飯吃。”


    宋子文淡淡的問:“難道蘇慕煙不需要?”蘇慕煙笑:“真不巧,昨天剛買了一台,不然就收下好了。”


    宋子文“哦”一聲,抬眼看她,笑說:“沒人會嫌手機多。”蘇慕煙立即接上去:“夠用就好。”欠了欠身,轉身離去。


    宋子文也不阻止,輕輕啜飲杯中的美酒看來這位佳人是一朵香豔的玫瑰,身上的刺還不少。


    自然有身姿妖嬈的女人上來和宋子文搭訕,並不是宋子文此刻喜歡的,於是也起身離開。


    蘇慕煙迴去,時間尚早,身體雖然疲累,可是久久睡不著。宿舍裏一人抱著電話和男朋友聊的正在興頭上,嬌笑不斷,另一人出去了,躺在床上看電影,被吵的故意不帶耳機,環境很嘈雜。


    蘇慕煙翻來覆去睡不著,看那女生大有聊個通宵的架勢,幹脆穿上長袖襯衫,帶上門出去。


    九月底的夜風已有涼意,拂在身上,似是歎息。她想不出能去哪兒,隻好去畫室。


    樓道寂然無聲,燈光昏暗。她開畫室的燈,瞬間滿室溫暖,是這樣的安靜自在。


    趴在桌子上翻看畫冊,一行行的英文,看的頭大如鬥,昏然欲睡。正要進入夢鄉,聽的一陣腳步聲,立即驚醒。


    莊文偉推門而入。她睡眼惺忪的看著他,問:“這麽晚了,你怎麽會來?”聲音尚含糊不清。


    莊文偉在抽屜裏翻弄,說:“忘拿東西了。”蘇慕煙用手揉眼,歎氣:“這個畫室好像隻有我們兩個人會來。”


    莊文偉笑:“好像隻有我們兩個人在念書。”她也笑,歪著頭說:“莊文偉,你是本地人吧?為什麽不迴家?”


    “為什麽要迴家?”莊文偉反問她。


    她支吾兩聲,說:“你不覺得宿舍——”太吵?中途改口:“家裏總比宿舍舒服,至少洗澡也方便。”莊文偉隻說還好,他不覺得有什麽麻煩的。


    她知道莊文偉家境大概很不錯,不但舍得在美術用品等方麵花大量金錢,而且總喜歡穿一個牌子的衣服。很少有男生像他這麽講究,正確來說,應該是很少有人有他那樣的條件。


    莊文偉想起一事,問她:“我給你發短信,你為什麽不迴?”蘇慕煙忙說:“什麽時候的事?不好意思啊,我前幾天剛丟了手機。”


    莊文偉點頭,“那得趕緊買一個,要不然有什麽事都找不到你人。”蘇慕煙忙問什麽事。


    他說:“畫社準備在主樓的展廳做一次大規模畫展。問你可有作品,好拿去展出。”


    “哦,是嗎?那我迴去找找。對了,國畫要不要?我還有一些書法作品,如果要,也可以翻出來。”蘇慕煙的書畫,雖不說頂好,也頗拿的出來見人。


    莊文偉沉吟:“書法作品可以給,他們準備在新生那裏做宣傳,你拿過去他們求之不得。”蘇慕煙說跟“蘭亭社”的人不熟,莊文偉便說替她拿過去。


    又問她準備什麽時候買手機。


    蘇慕煙正為此煩惱,說:“看中了一款,可惜身上的銀子不夠。”那款手機外形十分精巧漂亮,功能也很不錯,不過市場價要將近三千,蘇慕煙當然不舍得。


    莊文偉聽了,便說:“我認識一朋友,有水貨,價格便宜很多。你要的話我跟他說說。”


    蘇慕煙聽完大喜,問價格竟然少了將近一半,當場就決定要。莊文偉做事向來穩當,若不是信的過朋友,不會介紹給她。


    直到宿舍快關門,她才懶洋洋的迴去。路上碰到上晚自習迴來的畢秋靜,背著個大大的雙肩包,像蘇慕煙以前讀高中的時候。她打趣:“你背沒壓彎真是世界第八大奇跡。”


    欣欣毫不示弱,反唇相譏:“蘇慕煙,周末的晚上你居然在學校,這才真正是世界第八大奇跡。”蘇慕煙一提到這事就鬱悶,隻好說:“算我說不過你,甘拜下風。”倆人一路慢悠悠晃迴宿舍。


    欣欣問:“你把酒吧那兼職辭了?”她心裏歎口氣,說:“沒呢,今天請假了。”晚上發生的事一字不提。


    欣欣遲疑一下,還是說了出來:“蘇慕煙,我總覺得在酒吧工作不大好。雖然也沒什麽,拿的也是辛苦錢,可是那種地方,容易招惹是非。”


    蘇慕煙心想,可不是,已經招惹上了!口裏卻說:“等找到正經的兼職就把那工作辭了,我現在還要吃飯呢。”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出門在外,事事要錢,簡直寸步難行


    女生宿舍樓前,數對鴛鴦耳鬢廝磨,卿卿我我,難舍難分。


    更有甚者,當眾表演。


    蘇慕煙見樹下那對已經有點過火,男生的手已經伸到女生短裙裏麵。倆人已見怪不怪。


    欣欣歎氣:“好歹注意點影響。”


    蘇慕煙笑:“這算是好的了,聽秦以寒說,藝術係裏有人直接在樓梯裏……”欣欣大歎日風世下,學生太不像學生。


    蘇慕煙說:“你注意到沒,當眾在女生樓下親熱的人,很少有表演係的女生。”


    欣欣說:“當然,這些鴛鴦都是情竇初開的小男生小女生,還比較純潔。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表演係的女生大概是很不屑的。”


    表演係的女生在學校裏風評一向不大好。


    倆人聊著別人的八卦迴去睡覺,津津有味。


    沒想到第二天晚上莊文偉便通知她手機拿過來了,問她滿不滿意,還可以退貨。說:“是香港那邊過來的,隻有繁體中文。”蘇慕煙忙說:“沒關係,反正看的懂。”價格少了這麽多,她還有什麽好抱怨的,對莊文偉感激不盡。


    去移動大廳重新辦了張手機卡,還是以前的號碼。


    十月一日,國慶節,也是林墨白的生日。


    大家都笑林墨白生在這一天,將來肯定是要有所作為的。蘇慕煙很早就在尋思該送什麽禮物,林墨白肯定要請客吃飯,說不定還要通宵玩樂。


    她決定自己寫一幅字,她也沒什麽其他本事,畫就算了,已經來不及了。


    說起來,她雖然是學美術的,還真沒送過誰自己畫的畫。其實寫字也挺難的,寫小了不像,寫大了,濃墨重彩,她又沒這個本事。


    翻弄半天,決定寫蘇軾的《後赤壁賦》。


    之所以不寫《前赤壁賦》,純粹是因為字數比較少。一個一個塊大的柳體小楷寫下來,工整秀美,揚長避短,使人眼前一亮。


    內行就知道她寫的頗像古時的“台閣體”,缺少一氣嗬成的神韻,可是很能唬弄外行。反正她也隻是想唬唬人,沒指望成為什麽書法家。


    從牆上拿下包,正準備出門,接到一陌生的電話。她邊按電梯邊問:“喂,哪位?”對方懶洋洋的說:“嘿,蘇慕煙!”聲音低沉性感,十分獨特。


    她一愣,便想起來是誰,眉頭不由得一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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