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陳鑰也知道自己有點病急亂投醫了,即便秦以寒接了電話,又能如何?她如今遠在國外,也不可能短時間內出現在醫院裏,而她大哥......真不知道能不能等那麽久。


    但是陳鑰就是存著一個微薄不可能的奢望,她總覺得冥冥中,老天不會如此殘忍,老天會眷顧這對有情人。


    電話接通了,話筒裏傳來秦以寒帶著明顯疲憊的聲音:


    “陳鑰,我是秦以寒。”


    陳鑰心中的奢望頓時不在渺茫,尤其她仿佛聽見從手機裏傳來屬於機場的熙攘,陳鑰有些急迫的開口:


    “秦以寒你在哪兒?”


    秦以寒沉默半響,開口:


    “我在b市機場。”


    秦以寒的確跟著蔣一文走了,第一站就是荷蘭,蔣大師在這裏定居,一年中大多時間都在這裏,因此這裏算他的名副其實的家,房子是獨棟的白色別墅,藍色的屋脊和纏繞著薔薇花的柵欄,幽靜雅致,不遠處還有大片大片的鬱金香花田,美得就仿佛一幅最天然的畫


    卷。


    秦以寒在這裏住著都不想走了,大師也由著她,對於這個晚年才收的關門弟子,蔣大師喜愛之餘,也給予了不同尋常的縱容。


    收拾房子儲藏室的時候,秦以寒無意中見到了一副收藏在最底層的畫作,是一副女子的人物肖像,隻一眼,秦以寒就認出畫中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母親。


    畫中的媽媽美麗年輕,長發飄揚著,站在搖曳輕軟的柳絲之間,臉上的笑容和她周圍的春天一樣和煦溫柔,她的目光定定望著前麵的河水,如水的情意幾乎滿溢而出,旁邊提了兩句詩: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蔣一文見她看著畫出神,不禁笑了:


    “我說當初一見你就覺得分外麵熟呢,這麽看來,你倒是和我的畫中人有三四分相似。”


    秦以寒一愣,疑惑的看著他:


    “這畫裏的人,恩師認識?”


    蔣一文當時臉上濃濃的追憶懷念和遺憾,秦以寒現在還記得一清二楚,而他出口的話,更令秦以寒覺得世界上的事兒實在有點荒誕:


    “這是我的故人,也是我曾經的戀人,隻是那時我們都太年輕,我的心不定,而她也故土難離,因此我們之間如今隻剩下追憶和遺憾,到了現在我才明白,原來錯過了一時就是一生了。“


    秦以寒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在她心目中,媽媽永遠是那麽溫柔,那麽體貼,那麽嫻雅的女人,忽然她想起了總是氤氳在媽媽眉間若有若無的憂鬱,雖然清淡卻也不是毫無痕跡的,而且和恩師呆了這些日子,秦以寒發現恩師的許多習慣,仿佛都是她媽媽的習慣。


    如果這一切不是巧合,那麽這麽多年了,她媽媽心裏真正愛的人或許並不是爸爸,而是眼前的恩師蔣一文。


    父親背叛的感覺重新湧上秦以寒心頭,令她再沒有了繼續呆下去的心情,她要迴去弄明白,同時,她也想起了爸爸的欲言又止,或許爸爸早就知道這些,畢竟一個過了半輩子的妻子,是不是愛自己,應該很容易分辨,難道是因為這個,爸爸才……


    秦以寒迫切的要知道真相,她要問問爸爸,這到底是怎麽迴事,是不是因為這些,媽媽死後,爸爸才把媽媽所有的東西都收了起來,甚至她想看一眼都不讓。


    秦以寒並沒有告知恩師真正的原因,目前她也不知道該怎麽繼續麵對蔣一文,因此她找了個借口毅然迴國。


    秦以寒再也想不到,她剛下飛機就接到這樣的噩耗,陳鑰說的很急很快,但秦以寒還是聽清楚了......


    她連行李都顧不上,瘋了一樣轉迴去衝向售票處,秦以寒雖然鴕鳥的躲到國外,可她從來沒想過陳西顧那個男人會死,他是個那麽強勢的男人,站在那裏,仿佛一座千年萬年不朽的山峰,他怎麽可能死,此時此刻,秦以寒什麽顧慮想法都沒了,腦子裏就一個念頭,


    陳西顧不能死,她不讓他死,他死了,她怎麽辦,她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


    她懷孕了,還不到兩個月的小生命,幾乎沒有一點兒感覺,卻真的存在著,她現在非常確定,所以她這次迴來,認真說,也不全是為了父母的事,也是為了陳西顧,她丟不開他,所以更不能允許他丟下她。


    陳鑰放下電話,陳鑰丈夫直接開口詢問:


    “那丫頭迴國了?”


    陳鑰點點頭,陳鑰丈夫暗暗鬆了口氣,扶著老伴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不管如何,這都是個好消息,方華忠知道兒子的意誌有多堅韌,隻要他心裏有牽掛,他就不會舍得死,這一點他非常確定。


    秦以寒到的時候,陳西顧仍然陷入深度昏迷中,看見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陳西顧,秦以寒眼前一黑,險些栽倒,不是陳鑰扶住她,她幾乎癱在地上:


    “秦以寒,我大哥還沒死,你清醒點,他還活著,醫生說了,隻要他能在十二小時內醒過來,他就能活,現在已經過了八個小時,秦以寒你聽見我說什麽了嗎,你聽見了嗎?”


    陳鑰毫無氣質的大吼著。秦以寒眼睛眨了眨,仿佛找到了支撐的希望和力量,瞬間挺直了脊背:


    “我要進去叫他,現在就去!”


    秦以寒穿上無菌衣,進到了重症監護室,近距離看,陳西顧的臉色更加雪白,雪白的幾乎沒有一絲血色,頭上,身上,手臂,腿上,都纏著厚重的繃帶,維持生命的管子從他身體各個部位接入,臉上的線條依舊堅硬,眼睛緊緊閉著,遮住了往日深沉犀利的眸光。


    他就這麽毫無聲息的躺在病床上,如果不是儀器顯示的心跳和他微弱的唿吸,秦以寒幾乎以為他已經丟下自己走了。


    秦以寒的眼淚唰的滑落下來:


    “陳西顧,陳西顧,我是秦以寒,我是你的秦以寒......”


    秦以寒坐在床頭,湊到他耳邊上,嗚咽著,低低的,絮叨的,訴說著:


    “陳西顧你怎麽能就這麽躺著,你忘了你說過的話嗎?你忘了你承諾要娶我的嗎?現在你躺在這裏算什麽?你想食言?在你霸道的招惹了我之後,想丟下我走,我不同意,我不答應……”


    秦以寒幾乎泣不成聲,她抹了抹臉站起來,把陳西顧一側還算完好的大手抓起來,輕輕按在自己的小腹上:


    “陳西顧,我們有孩子了,你和我的孩子,一個小生命,你一定很高興吧!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就像你說的那樣,如果是男孩子,就讓他跟著你當兵,如果是女孩兒,就讓她跟著畫畫好不好......”


    感覺肚子上的手指輕微動了一下,秦以寒一愣,迅速湊過去觀察他的表情:


    “陳西顧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如果聽見了,就醒過來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陳西顧並沒有睜開眼睛,在秦以寒失望的時候,忽然發現他的唇小幅度輕微的蠕動了一下,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的唇,很久才看出他的唇形,好像在叫:


    “秦以寒......”


    秦以寒仿佛看到了曙光,轉頭對一邊的特護激動的喊:


    “他有反應了,他聽見我說話了,他沒死,他還活著......”


    緊接著就是新一輪的診斷檢查,秦以寒被陳鑰扶著在外麵隔著玻璃看著,這個時候,她們也隻能看著......


    負責會診的權威主任出來的時候,陳家人和秦以寒急忙湊過來,懷著希望又有些忐忑的心情。主任大夫摘下口罩,衝方華忠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報告首長,方團長腦部動態掃描反映強烈,雖然還沒有徹底清醒,但已經從深度昏迷轉向輕度睡眠,方團長現在是睡眠狀態,基本可以斷定,他會醒過來的,隻是恢複恐怕需要一定時間。”


    秦以寒心裏的那根繃緊的弦一鬆,就再也支撐不住了,眼前一黑,軟到下去,陳鑰嚇了一跳,急忙一把抱住她:


    “秦以寒,秦以寒……”


    陳鑰焦急的看著給秦以寒診斷的大夫,一疊聲詢問:


    “醫生,她怎麽了?”


    給秦以寒診斷的是位女軍醫,放下手裏的檢查報告道:


    “初步斷定是因為疲憊引起的體力不支,另外,孕婦更需要充分休息,尤其孕期前三個月。”


    陳鑰有些傻住,好半天才迴過神來:


    “媽,秦以寒懷了我哥的孩子,她懷孕了。”


    “什麽秦以寒?”


    陳夫人目光溫軟,不滿的瞪著女兒:


    “她年紀再小,也是你嫂子,以後不許這麽沒大沒小的,讓外人聽了像什麽話?”


    陳鑰反而笑了:


    “媽,您同意了,我就說您一向是位開明的母親,怎麽會是個惡婆婆呢?”


    陳夫人輕輕歎口氣:


    “媽媽是想通了,隻要你哥好好活著,怎麽都成,其實仔細想想,秦以寒這孩子也挺好的,你哥說的對,咱家娶的是媳婦兒,也不是家庭背景,隻要他們倆好好過日子,我這當媽的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再說......”


    “再說,我嫂子肚子裏已經有你的金孫了,是不是?”


    陳鑰調皮的接口,卻又提前打了個預防針:


    “媽,我嫂子肚子裏可不一定是男孩?”


    陳夫人白了她一眼:


    “你媽雖說年紀大了,還不至於糊塗,如今都什麽年代了,男女都一樣,還不都是我陳家的孫子。”


    陳鑰嘿嘿一笑:


    “我媽的思想就是進步,迴頭讓方首長多表揚表揚您。”


    陳夫人噗一聲笑了:


    “都多大了,還耍貧嘴。”


    陳鑰扶著陳夫人,卻轉頭悄悄衝依舊昏著的秦以寒眨眨眼,心說這下倒是因禍得福了,終於守得雲開月明。


    別管經曆了多少困難,甚至差點生離死別,可最終皆大歡喜就成了,就像承宣說的,風雨過後才能見到絢麗的彩虹,經曆了嚴寒酷暑,愛情之花才會開的更加嬌豔持久:


    “秦以寒,恭喜你和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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