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西顧一言不發迴到教室。班上其他人經過剛才這麽一鬧,差不多都知道了照片的事。夏文倩看了看蘇慕煙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你還好吧?”


    陳西顧悶悶地說:“錄節目嘛,化點妝,穿的誇張一點,有什麽錯?結果大家的話說的那麽難聽。”


    其實情況也不是像蘇慕煙想的那樣糟糕。


    照片事件鬧得沸沸揚揚,女生對陳西顧自然是反感居多,認為蘇慕煙豔俗、做作、不知廉恥;然而男生對蘇慕煙大部分都是“哇,驚豔;漂亮;才貌雙全”之類的評價,都為身邊“有如此美人卻不自知”、以至於發生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這樣令人扼腕歎息的事情而悔恨不已,反


    倒是極盡嘲諷之能事挖苦還處於醜小鴨蛻變階段的榮寶玉。


    “算了,嘴長在別人身上,愛怎麽說就怎麽說,不聽就是了。有那個閑工夫還不如拿來幹正經事呢。”陳西顧隻得這樣安慰自己。


    蘇慕煙雖然如此看得開,還是難免招惹了一些年輕衝動、整日無事生非的小女生。大部分人都是在背後指指點點,也有那麽一兩個當麵冷嘲熱諷的,蘇慕煙雖然很不高興,還是強忍下火氣,裝作沒聽見,最可氣的是有人在蘇慕煙下晚自習的路上攔著蘇慕煙不讓蘇慕煙迴宿舍。


    陳西顧背著書包冷冷地看著眼前兩個陌生的女生,無奈地說:“你們到底想怎樣?有什麽權利不讓我走?”


    其中一個女生看了同伴一眼,仰著下巴說:“我們就是看不慣你假惺惺的樣子,裝作一臉清高的模樣,還不是整天和男人出去鬼混?”


    陳西顧對這些難聽的話早已經產生了免疫力,看也不看蘇慕煙們一眼,“你們煩不煩啊?閑的沒事做是不是?那請你們繼續看不慣好了。”二話不說用力推開蘇慕煙們,從兩人中間穿了過去。


    其中一個身材瘦弱的女生被陳西顧推得打了個趔趄,差點跌倒,忙扶住另外一個高個子女生。兩人看著陳西顧走遠的身影氣得直跺腳,惱羞成怒說:“蘇慕煙憑什麽這麽囂張?竟然敢推我們!走,給蘇慕煙點顏色瞧瞧!”


    榮寶玉把陳西顧的照片帖刪了,罵了那個一時手快的朋友一頓,可是事情非但沒有平息,反而有越鬧越大的趨勢。


    今天又有人在bbs上發帖說陳西顧的壞話,說她不但道德敗壞,還動手毆打低年級學妹,言辭不堪入耳,原本漂亮的照片也被ps成了醜八怪。


    很多不明是非的人打抱不平,一窩蜂迴帖大肆討伐陳西顧,甚至要求學校開除她。原本隻是一個八卦娛樂事件,一下子上升成為校內焦點新聞。


    榮寶玉看了醜化陳西顧的照片,生氣地想,別侮辱我的拍照技術了。他到處發帖替陳西顧辯護,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陳西顧之所以穿成那樣,明顯是在cosy嘛,至於打人帖,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是假的。可惜人單力薄,收效甚微,大家才不理他呢,都說他是陳西顧的托兒,連帶把他也罵的難聽之極。這下真把榮寶玉惹火了,他硬著頭皮來找敗家子金少。


    敗家子金少是十九中的風雲人物,比榮寶玉高兩屆。若說榮寶玉是十九中的土霸王,敗家子金少就是十九中的太上皇,就連校長也不得不賣他幾分情麵。他


    在十九中橫著走,沒人敢說一個不字。不過他自從失戀後,根本就不管學校的事情,十天半個月都難得露一次麵。


    榮寶玉跟他從小就認識,卻很不待見他。而敗家子金少呢,根本就沒把榮寶玉放在眼裏,見了他連招唿都懶得打。榮寶玉逼不得已打電話找他,還沒開口說話,敗家子金少在電話那頭懶洋洋地說:“我在‘碧水雲天’。”榮寶玉雖然看不慣他囂張跋扈的樣子,可是因為有事求他,隻得放低身段去找他。


    “碧水雲天”是b市最頂級的幾個私人會所之一,裏麵的會員大部分都是年輕的富豪新貴。68層樓高的360度視角的落地長窗,從踏進“碧水雲天”的那一刻起,便可以肆無忌憚地俯瞰整個上臨城。


    敗家子金少坐在這樣一個常人可望而可不及的地方,仍是一副精神欠佳的模樣,見到榮寶玉也沒起身,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坐下。榮寶玉也不跟他廢話,簡明扼要說明了一下事情的經過,要求他把bbs論壇上有關陳西顧的帖子全部刪掉。


    敗家子金少心裏罵他頭腦簡單,一臉興味地問:“這個陳西顧,你跟她什麽關係?”


    他把臉一撇,“你管我跟她什麽關係。”


    “你不說你跟她什麽關係,我為什麽要幫你?”敗家子金少悠然自得地說,“你也知道,別說這些小事,就是天塌下來,我也懶得管。”


    榮寶玉憋著氣說:“沒什麽關係。這事因我而起,我總得想辦法把它解決。”


    “哎喲,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好心啊?”


    “你到底刪不刪啊?”榮寶玉不耐煩地說。


    “你先迴去吧,我自有主張。”他不怎麽有誠意地說,“我等會兒有一個會要開。”


    榮寶玉又氣又惱,這個敗家子金少,永遠眼神呆滯,表情僵硬,怪不得他女朋友會甩了他!


    一天過去了,bbs上的帖子不但一個都沒刪,流言反倒越來越甚囂塵上。他一邊罵敗家子金少一邊發動範從思、榮寶玉身邊幾個男生替陳西顧在bbs上跟人集體掐架。


    榮寶玉在學校的擁躉者不少,在他的號召下,兩方人馬大罵口水戰,打得熱火朝天、難解難分,長時間占據十九中頭號新聞的寶座。


    bbs上打得這麽熱鬧,陳西顧倒好,打定主意不聽、不看、不說,照樣起早貪黑過著單調的三點一線的生活:上課,吃飯,睡覺。她不信學校會因為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情開除她。


    敗家子金少並非真的撂下陳西顧的事情不管。他弄清楚來龍去脈,十分鄙視榮寶玉等人幼稚無聊的行為。一群小毛孩,這點小事也搞不定,隻會煽風點火、惹是生非。


    陳西顧直到過了吃飯的點兒才敢去食堂,不然又該有一些無聊的人當著她的麵說三道四。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裏吃著大家剩下的殘羹冷炙,一邊嘟嘟噥噥哀歎自己倒黴一邊還是把難吃的飯菜吃了個精光。正當她站起來要把餐盤送去殘食台的時候,一個高大的人影擋住她的去路。對方客氣地問:“你就是陳西顧?”用的雖然是疑問的語氣,臉上的神情卻十分篤定。


    陳西顧看著眼前這個男生,高大,英俊,衣著打扮、舉手投足無不顯得貴氣十足,確定自己不認識他,而他也不像是要找她麻煩的樣子,猶豫半晌點了點頭。


    敗家子金少察覺到她的緊張和防備,努力扯出一個微笑,隻是笑得有些難看,“你別害怕,我找你沒什麽要緊事,不過是有幾句閑話要問你。”


    陳西顧咽了咽口水說:“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知為何,這個人雖然表現的親切禮貌,卻給人一種強大的壓迫感。


    “我們邊走邊說。”敗家子金少領著陳西顧往辦公樓的方向走。“bbs上有一個帖子,說你打人,在學校裏引起很大的反響。我隻問你一句:有沒有這迴事?”


    “沒有。”陳西顧一口否認。莫名其妙背了這麽一個黑鍋,她都快鬱悶死了。


    “你確定?”


    “這有什麽不確定!我都不知道大家為什麽要誣陷我打人,這很好玩嗎?”陳西顧一臉委屈地說。


    敗家子金少做了個停止的手勢,沒什麽表情說:“好了,我知道了。既然你是冤枉的,我自然會替你主持公道。”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


    陳西顧識相地沒有再說話。


    他旁若無人地乘坐專用電梯,徑直來到最高樓。陳西顧雖然多次來過老師們的辦公室,頂層卻是第一次來。她對敗家子金少的身份不由得好奇起來,拿眼偷看他,既不像老師也不像學生,派頭卻不小,猶豫了一下問:“你……是誰?”


    敗家子金少迴頭看了她一眼,也不迴答,掏出磁卡打開“學生會主席辦公室”的門。陳西顧偷偷做了個鬼臉,跟在後麵走進去。裏麵居然是一套室一廳的房子,鵝黃色的牆壁,原木地板,家具、電器一應俱全,天藍色的裝潢給人感覺十分舒服。他開了空調,示意陳西顧隨便坐,自己進臥室把筆記本電腦搬出來。


    他進入校內bbs論壇,找到“打架帖”的原帖,指給陳西顧看,“這事你知道嗎?”陳西顧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點頭說知道一點。


    過了一會兒,有人敲門。兩個男生扛著攝像機和話筒進來,擺放好位置,坐下來等著看好戲。


    陳西顧更是丈二的金剛,摸不著頭腦,不知他要幹什麽。又過了十來分鍾,敗家子金少接了一個電話,淡淡說:“知道了,把她們帶進來。”


    過了一會兒,一高一矮兩個女生被人帶進來。陳西顧直到敗家子金少指著電腦問“這帖子是不是你們發的”這才想起來,她們就是那天攔在路上不讓她迴宿舍的兩個女生,今天換了一身衣服,她差點沒認出來。


    那兩個女生一見敗家子金少腿立馬軟了,小聲否認:“不是我們……”


    敗家子金少厭惡地皺了皺眉,“我再問一遍:這帖子是不是你們發的?”


    其中一個高個子女生受不住敗家子金少的逼問,緊張地點了點頭。


    敗家子金少指著陳西顧說:“你們到處發帖說她打你,有沒有這迴事?”


    矮個子女生把心一橫,點頭說:“當然有。”


    陳西顧忍不住跳起來,“說謊!我怎麽不知道我打了你們?”


    敗家子金少示意她稍安勿躁,對坐在沙發上瞧熱鬧的兩個男生說:“把她帶去隔壁的辦公室。”其中一個男生把矮個子女生帶走了。


    那高個子女生見同伴被帶走,心裏一慌,臉色立馬白了。


    敗家子金少自言自語地搖頭:“殺雞焉用牛刀。林墨白,你來問。”自顧自坐到沙發上閉目養神。


    林墨白對高個子女生溫柔地說:“小小年紀,說謊可不好哦。我問你:她有沒有打你們?”


    那高個子女生在眾目睽睽的逼視下,嚇得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嗚咽說:“她推了我們一下。”


    “她為什麽推你們?”


    “我們,我們……”


    陳西顧插話道:“她們攔著我,不讓我迴宿舍。我推開她們,什麽話都沒說走了。後來就見bbs論壇上有人發帖說我打人。”


    林墨白陰惻惻地問:“是不是這樣?”


    那高個子女生還想狡辯,見林墨白惡狠狠地盯著自己,嚇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敗家子金少一臉頭疼地說:“帶出去,帶出去,吵死了。”


    又把那個矮個子女生叫來,重複問了一遍剛才問的話。


    陳西顧問她們:“我就不明白,你們為什麽要攔我的路,又發帖說我打你們?我又不認識你們。”


    “因為我們覺得你很討厭。”兩個小女生仿佛被人欺負了一般,紅著眼睛、吸著鼻涕一臉不服氣地說。


    林墨白又氣又笑,“我覺得你們才討人厭呢!”


    得頭痛地看著她們,揮手說:“迴去吧,迴去吧。”他站起來對沙發上另外一個男生說:“把剛才錄下來的畫麵做成視頻發到bbs上。”說著打了個哈欠,“我睡覺去了,你們也走吧。”


    陳西顧和其他幾個人帶上門出來。直到此刻,陳西顧還是一臉莫名其妙,迴頭看著“學生會主席辦公室”的門說:“那個,我想問一下——他是誰?”


    林墨白大吃一驚,“你不認識他?”


    陳西顧羞愧地搖了搖頭。


    林墨白拍了拍她的肩膀歎氣說:“學妹,雖說你是優才生,可是要想在這裏平平安安地過完三年,不是成績好就可以的。”


    譯低著頭一臉受教的模樣,過了一會兒又說:“我可以問一下嗎?你們為什麽幫我?”


    另外一個男生露出受不了的表情,沒好氣說:“你自己做過什麽不知道嗎?”說完幾人扛著攝影器材走出電梯,和她在樓下分手了。


    陳西顧一臉茫然地站在那裏,無語問蒼天——我什麽都沒做啊。


    榮寶玉見到bbs上以學生會名義發布的“打人帖事件調查”官方視頻,知道陳西顧的事解決了,雖然不待見敗家子金少,還是不得不佩服他事情處理得幹淨漂亮,他這招釜底抽薪比刪帖有用多了。


    學生會對外宣稱接到陳西顧的投訴,於是著手調查“打人帖”一事的真偽,並對陳西顧精神和名譽上造成的傷害表示深切的同情。流言自然而然平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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