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歌自蘇醒後就好的飛快,半日便能一切自如。竟似完全沒有中毒一事般。眾人都暗自驚訝。


    “當真好全了?有不舒服的就告訴我。”徐清夏看到荷歌過來,關切的扶了一把。


    “說的是。趁著我醫長還在,有什麽事盡管開口。這樣的在世神醫,可不是人人都能有,我宋仲昊獨一份。”


    明明是關心的意圖,話從仲昊嘴裏說出來就這麽令人不爽。荷歌在一旁坐下,故作認真的點了點頭,“此話有理。”


    徐清夏還未曾真正見過荷歌調侃仲昊,對她此番言論頓感好奇。仲昊卻是已經料到這丫頭接下來必是要懟他,自己素來對她都沒什麽還手之力,隻好默默的轉向一旁。


    “醫長先生一身醫術,連我這樣的重症都能醫好,的確堪稱神醫。也隻有宋大公子身邊才能尋到這樣的人才,正是物盡其用呢?”


    “我那是為你這樣總是惹麻煩的家夥準備的!”在徐清夏麵前被一個小小女子欺負,仲昊心裏一百個不服氣。


    荷歌抿嘴笑個不停,“恩恩,您的善心我自是心領。我隻是不懂,獨一份又是什麽意思啊?哦,怕是旁人都沒有宋大公子這樣一身貴氣,驕傲又自負的頑疾吧。”


    仲昊憤憤的瞥了一眼,卻又對她無可奈何,經驗告訴他,說的越多錯的越多。這丫頭總能三言兩語找出話裏的破綻。


    “醫長常年雲遊在外,此番還是仲昊特意著人召迴。”


    徐清夏覺得有趣,又不忍仲昊落於下風,忙著打圓場。荷歌笑嘻嘻的迴道:“原來醫長不常在府裏,難怪宋公子總是這麽言行別致。”


    仲昊在一邊已是滿臉不甘心。鬧歸鬧,荷歌還是很感謝他這次的仗義出手,今日便是特意做了些好吃的請他過來嚐嚐。


    “嚐嚐,清夏,這可是我在仲昊這兒一戰成名的寶貝。”荷歌夾了塊最嫩的魚肉在湯汁裏沾了沾,放到了徐清夏的碗裏。


    “你的成名作哪是這個?分明是那盤變態辣的山椒雞。”


    沒想到仲昊這麽記仇,荷歌嘿嘿一笑,正要開口,卻看見剛才的那塊魚肉已經被仲昊夾了過去。


    “盤裏不是還有,幹嘛搶清夏的。”荷歌伸手正要阻止,徐清夏卻笑吟吟的攔下了。


    仲昊低頭看那魚肉,另一隻手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根魚刺。“清夏不太會吃魚,小時候曾被魚刺卡住,你這鯽魚最是刺多,我幫他剔一剔,你這麽大驚小怪做什麽!”


    荷歌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仲昊不去使喚別人就罷了,何時竟能有人使喚他?


    “都怪我比較笨,總給你們添麻煩。”徐清夏微笑著將那盤魚向仲昊那兒推了推。“不必麻煩了,這樣反而失了吃飯的樂趣。你多吃些吧。”


    上次吃魚的時候,他仿佛還誇獎過自己,荷歌咬著筷頭,眼底有些悵然。好久沒見到那個人了,也不知道他好不好?


    梵靜寺在哪?


    他在哪?


    徐清夏眼神明亮,荷歌的神色都落進了他的眼裏。


    “也不知道恪公子何時迴來,此刻大家這麽聚在一處,沒有他在,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怎麽,有我在還不夠嘛?”仲昊拿起一邊的絹絲擦了擦手,很是不屑的瞥了徐清夏一眼。


    “自是無人能取代您的。”徐清夏仲昊的酒杯取來斟滿。


    仲昊眉眼一挑,右手食指敲了敲桌麵,徐清夏從善如流的將那白玉的酒杯放了過去。“公子,請。”


    “嗯。”仲昊對徐清夏的順從一向都很受用,連帶著臉上的神色也愉悅了起來。


    徐清夏知道此刻再不是提恪的時機,便隨意挑了個話頭岔了開去,幾個人熱熱鬧鬧的聊了半天,至戌時方迴。


    如今商隊駐紮在城裏,他一定不會迴來。要想再接觸到他,荷歌是唯一的突破口。徐清夏主意已定,預備這幾日無事便去書館坐坐,也許就能尋到恪的蛛絲馬跡。


    然而他的這個算盤,卻是打錯了。


    明月書館破天荒的關門歇業,荷歌被接到了梵靜寺。


    因為是女子,了空特意將荷歌的禪房安排在禪院的最盡頭,用一扇屏風與其他禪房隔開。另開了一間側門,直通向恪留宿的禪院。自己則搬去弟子的禪房內。


    梵靜寺裏香火並不是很盛,人也不多,禪院裏安靜的很。荷歌信步在寺中閑逛了半日,攏共也沒見到什麽人。


    出了廟門便見群山座座,遠望不見盡頭。盡管已是秋日,山中樹木充盈,空氣裏是清爽的草木香。遠離了繁華的市井,耳邊的喧囂消逝,隻有廟宇內的木魚聲聲聲傳來,透過耳畔,迴蕩在空曠的山澗。


    荷歌知道,此番自己是死裏逃生,卻不知到底是因何中毒。她曾私下問過醫長,但他也說不出什麽確切的緣故,言語之間似乎並不透徹。荷歌雖未再深究,心裏卻隱隱攏上了層疑慮。她覺得,以前選擇忽略的一些事情,以及看似平淡寧靜的書館生活,也許並不那麽簡單。而她自己,也已被帶入到其中,卻並不自知。


    “在想什麽?”溫和的話音未落,荷歌隻覺得身上一暖,一件玫色的披風便裹了上來,裏襯是溫暖的貂絨,織金暗雲的鑲邊,邊角處的芍藥花繡紋大氣明麗。


    荷歌還未來得及去看身後之人,那人已經轉到了前麵,白淨的手指從容的為她係好披風的繩結。


    是恪。。。


    荷歌有些開心,許久未見了,他似乎有些輕減,不過這樣卻更好看了。恪長長的黑發被山風吹得紛亂,她伸出手,將那些被吹亂的頭發細細的理順。


    經曆了如此一場劫後餘生,再見到他,以往的那些心事,那些欽慕忽然都湧到了嘴邊。對他的心,再不想那樣靜靜的,暗暗的,隻有自己知道。若是命運無常,再像今次這般,也許就再無機會說出口了。


    荷歌深吸了口氣,正欲開口,手卻是先被對方握住了。


    “山裏清冷的多,此處風大。”他用兩隻手將荷歌的手團團握住,溫暖的熱度把荷歌的心帶的停頓了一瞬。“總要對自己的身子上心些。若是再病了,莫不是叫我再守你三天?”


    恪的目光裏淺笑柔和,竟是從沒有見過的神色。


    荷歌白皙的臉頰上湧上了些紅暈,也不知是山風吹冷了,還是心裏太熱了。


    他笑了笑,向前走了一步,將荷歌的手攏進了自己的外氅裏,騰出一隻手拂上了荷歌的臉頰。“許是你在我身邊待的太久了,沒有你,反而不習慣。所以日後,就留在我的身邊吧。”


    他的手細膩溫和,拂在臉上輕輕的柔柔的。荷歌呆愣了片刻,才恍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是何時何地有了這樣的念頭?又是為何而起?他是否知道自己過去的心思?無數的問題在荷歌的腦袋裏穿行而過,但一對上他的笑,一切都不那麽重要了。不過須臾之間,荷歌的心已經完全拋卻了方才的疑慮與困惑,隻差沒開心的跳將出來。


    她攀上恪的手,彎彎的笑眼裏帶著晶亮亮的神采。緩緩開口,無數的情感卻隻化為寥寥幾字,“當不負今日。”


    四周山巒靜靜矗立,將所有的嘈雜與不安都隔離在外。彼時,放下一切紛爭計策,秋日風涼,唯有這兩顆心散發著灼灼熱度,應和著落地的明媚陽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新之年舊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碧海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碧海君並收藏新之年舊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