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承天帝還有著普遍的上位者那種隱秘心思,他高興的時節,怎麽給恩寵,怎麽提份位那都是小意思,從前秦珊瑚這等宮女出身的,他都能大手一揮給連躍幾級!然而,這事兒前提是承天帝自個兒高興,自個兒願意!這大剌剌的就開口求晉升,還是才升了兩級沒幾天的時節,簡直就是觸了承天帝的逆鱗了!


    承天帝就是那種我高興可以給,你卻是不能問我要的心態,逆鱗一被碰觸,即刻就翻臉無情,那裏還有什麽憐香惜玉的心思?!不僅立即讓人進來把還鬧不清狀況的袁麗娘拖走,還順道就遷怒在外頭侯著的小宮女欣兒,隨口吩咐連著袁麗娘這小宮女一同禁足三月。


    被牽連了的欣兒,這時候卻不是人們眼裏看見的那般老實木納了,她忽得就高聲喊起冤來,口口聲聲說是袁麗娘這位麗芳儀不受宮規,私下裏常常虐打她這個隨侍宮女,她今兒是要豁出去了,要求皇上給她做主!


    這話一出來,倒是讓拉扯著這對主仆的小太監們手下遲疑了一下,虐打宮女這事,不鬧出來,大夥兒還能齊齊裝聾作啞扮瞎子,都隻當不知道,鬧將出來了,就又是另一個說法,皇家的臉麵還是要的,別這頭舉國上下都聽著說要以仁治國,那頭就傳出去未央宮裏頭虐打宮女的妃嬪還沒事人一般的沒把宮人性命當迴事……


    恰恰這時候鄭來也在這殿門之外,這小宮女的話是聽了個全須全尾,正要細問一問是怎麽迴事的時節,偏生袁麗娘作死得要作到底,竟是掙脫了按住她的小太監,揚手就往欣兒背上蓋了兩巴掌!


    這幾日來,袁麗娘實在是覺著順風順水得再不能更舒暢了,除卻小心眼的她不能馬上就報仇,馬上就給那幾個她恨得牙癢癢的人上眼藥,其它事兒倒是都一帆風順起來。於是為了保持心情好,把那點子鬱悶也給化解幹淨,袁麗娘就把這氣撒在了欣兒身上,沒人見著的時候,她就時不時的掐一把,錘幾下的拿欣兒撒氣。


    她又仗著她選擇下手的地方都是衣裳蓋著輕易看不見的地兒,也料定欣兒不敢在人前說出來,就是說出來也不能給人看身體,就真真兒是把欣兒當做了個現成的人肉出氣包!


    這時候欣兒出乎意料的忽然喊起冤來,袁麗娘又還震驚於自個兒莫名其妙就得罪了承天帝,就失寵被禁足的事兒,都有些兒懵懵的,一時也不知道是抽了風,還是拿欣兒出氣慣了的,竟是掙脫了壓製她的那個小太監,想也不想的又動手打了欣兒一迴!


    這下可好,鄭來想不管這事兒都不成了!裝瞎也不能這樣裝啊!這殿門之外這麽多人見著的!小太監們和小宮女們有時候都是一國的,免不得容易兔死狐悲,這時候要是讓他們都見著的,小宮女當眾被主子上手打還沒人管,還不夠他們寒心的麽?!


    鄭來隻得讓小太監們再上去一個健壯些兒的,讓他們兩人合力先把袁麗娘給押到一旁,隨帶還讓他們把袁麗娘給堵了嘴,省得一會兒又哭起來惹得裏頭的承天帝更加厭煩。


    好在欣兒並不像她主子袁麗娘那般不識時務,反而是懂事許多,她也就是剛開始喊冤那下子是聲音尖利了些,之後便有變迴來了個冷靜自持的,就是又被袁麗娘在背脊上扇了兩迴,痛得她臉色都為之一變,她也並沒有哭哭嚷嚷,隻隱忍著繼續跪在那兒,不過明顯看得見她眼角含淚,眉間緊促,顯然這冤喊得並不是假的。


    鄭來眼尖,一眼就見著了欣兒手背接近手腕的地方有道衣袖沒蓋住的疤痕,那色澤明顯是新傷,甚至還能見得到剩餘了些許血痂不曾脫落。欣兒本就生得比旁人白淨些,剛愈合的粉紅印子和褐色血痂在她那白玉色澤的手背上,簡直就是怎麽看怎麽刺眼,也怪不得鄭來一眼就見著了這個!


    本來就覺著這事兒不假的鄭來,這會子也跟著臉色一變,這都不用再去喊嬤嬤或者姑姑們來驗傷就能確定了,照著那傷疤和方才袁麗娘不加思索舉手便打的舉動,這欣兒被打必然是真真兒的了!且不管到了沒到這虐打的地步,這話要是傳了出去,皇家的臉麵就不得好看了!


    鄭來便沉下臉來看一眼袁麗娘,一邊還是穩妥起見的讓人去找個老嬤嬤來給欣兒驗看身上有多少傷痕,一邊就自個兒往內殿裏走了去。承天帝不喜歡在勤政殿和燕喜堂這兩地兒留宮女服侍,清一色用的都是太監,這時候是得往其它地兒去找宮女嬤嬤的。


    而且這事兒必然是要迴承天帝的,至於承天帝要怎麽發落這剛寵了沒幾天的麗芳儀,那就得看承天帝此刻的心情了——鄭來也沒覺著承天帝換不換美人兒是多大事兒,後宮女子這般多,宣召那個不是宣召?


    換個懂事省心些兒的,還能少鬧些兒幺蛾子給他們這等隨侍的人給收拾呢!這才是個六品芳儀就這般不把宮規當迴事,竟是連麵上的功夫都懶得敷衍,將來若是還能得寵下去,那才叫一個笑話兒了!


    果然鄭來進了內殿裏頭,才把這事兒和承天帝略微說了這麽兩句,承天帝止不住就怒火冒了出來,甚至都等不得別的地兒的嬤嬤趕來給欣兒查驗,直接就下了旨意,說是對這等虐打宮人,不守宮規的惡劣行徑是萬忍不得的,麗芳儀品行不端,著令其遷居永巷,剝除封號份位,降做宮人。


    鄭來應了便要出去,卻是又聽得承天帝吩咐讓把那小宮女宣進殿來。鄭來忙又應了,便出來外頭,細細打量一眼還跪在原地的小宮女欣兒,見她雖是不著粉黛,眼角淚痕猶在,卻也是生得白淨清秀,別有些兒動人之處。


    鄭來便對自個兒身邊跟著的小徒弟小六兒輕聲感慨道:“看不出來這小宮女倒是個有福的!小六兒,你且去引了她來,好好兒和她說話,也算是賣她個人情以待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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